一幅照片一段历史之一叙拉古(上)

杨鹏

<p class="ql-block">  蓝色地球,在太阳系中十分祥和。它围绕着太阳永不停歇地旋转,时间在浩瀚的宇宙中毫无意义,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但如果接近地球,就能发现这个星球上居然居住者神奇的生命,因为生命短暂的周期存亡,才出现了时间这个概念。</p><p class="ql-block"> 我,就是地球上巨多生命体中的一个,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我也不知道我的地球上曾经有多少什么样的故事,我只不过学习过人类不超过5000年的可能的历史。我的DNA赋予我一种爱好,那就是背着行囊在地球上到处行走,对一切好奇的东西都尽量去体会,去假想曾经发生的故事和推测人类的未来。所到之处我拍摄了很多照片,回到家,回到我可爱的小山庄休息一阵,再出行。今年,我将我的照片选几张挂到墙上去,我行将老去,也将失去生命,在余下的岁月里,我只能看看那些照片,我就马上回到曾经我激动的时光,幸福感流过全身,感谢生命!</p> <p class="ql-block">一、叙拉古。</p><p class="ql-block"> 2019年我和几位朋友沿海岸环绕西西里岛骑行。这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旅行,那么多小城镇风格各异,但都有独特的美。让我最难忘的是Syracuse,现代人们称它锡拉库萨,但我还是用叙拉古这个名,因为在我多少年前就从历史书上熟知这个名字的城邦。</p><p class="ql-block"> 四季的阳光明媚且充裕,地中海那湛蓝色的海水永无停歇的涌动,温度适宜的海风触摸人的肌肤,好像神的关爱。坐在海边的小屋,拿一杯西西里的葡萄酒,鸽子在屋顶上扑腾……。目光抬处就是电影《西西里美丽传奇》的伊莲娜曾经历无数次荣辱,依然淡定而坚强走过的那个广场,它巨大而静寂,默默诉说他们走过的古希腊、古罗马、拜占庭等几千年的历史 除了战争还有火山,地震,曾经的精美建筑没有倒下的都已经是风烛残年,许多都是重建。我现在坐对的锡拉库萨大教堂,就是重建的,透过巴洛克式建筑华丽的外观,我能看见掩埋下的雅典娜神庙。人类历史最早的的多利克神庙,公元前5世纪诞生此地,如今只剩下残桓断壁。但称为男性柱的柱头依然清晰可见。1907年由莫斯凯蒂尔设计的现代喷泉,蒂亚娜喷泉仍然水幕艳影。如今该岛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入夜,海涛一阵又一阵冲上海岸,据说西西里人的生活方式两千年来一直没有变化,一日两次饕餮,每天欢歌宴饮到深夜,晚上从来不一个人睡觉。但他们终究还是得睡觉,当酒吧的人们慢慢散去,星空变得更明亮,海水开始低吟歌唱,这时许多巨大的身影都从地上站起来,对我讲述他们曾经光荣与强盛。</p> <p class="ql-block">  这里是公元前734 年由古希腊科林斯移民所建。后来和罗马文化的碰撞,使其与雅典齐名。他催生了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和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先说说哲学家柏拉图吧。出生雅典的柏拉图,如果他称哲学第二人的话,恐怕只有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可以称第一,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绝对不让他排第三。这里我们简单聊聊他的《理想国》及其故事。和老师苏格拉底的洒脱和随性不同,柏拉图的哲学有强烈的统治欲望,他的《理想国》设计了一个真、善、美相统一的政体,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乌托邦。理想国里统治者必须是哲学家,人类的真正出路在于哲学家掌握政权,哲学家才是最高尚、最有学识的人,而这种贤人统治下的政体才是最好的政体。是最理想的国家,第二阶级是士兵,第三阶级是普通人民。但是放眼希腊各个城邦,哪里能有哲学家统治的国家?所以这些国家都糟透了,既然没有哲学家来治理国家,那么能让一个统治者懂哲学也是不错的选择啊。</p><p class="ql-block"> 瞌睡还真常常遇到枕头,当时的叙拉古势力强盛,是西西里岛东部霸主。统治者狄奥尼索斯一世,是个真正的暴君,他曾经是个小胥吏。通过政变攀登到权力的顶峰,像这样没有经过人民的同意而攫取权力的人被希腊人称之为僭主。但僭主的妻弟叫迪昂却是一个勇敢而又智慧的人,总想阻止国王的罪行。他经常与国王谈话,试图让他的心肠变得仁慈。他对国王说:“雅典有一位学识渊博的人,我在他那里受益良多,我相信你也会喜欢他的见解。要不我派人请他来见你一面?这位哲学家举世闻名,他就是柏拉图”</p><p class="ql-block"> 僭主其实很热心于文化,经常赞助艺术和文学创作,一听这话,便说,“请他来”。于是40岁的柏拉图来到叙拉古试图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据说当时柏拉图给僭主讲了三天课,教导他不要独裁要民主……僭主当然更崇拜武力,对这些无休止的理想和逻辑烦透了,就说“我懂了,所谓哲学,就是一个疯癫老头对一个疯癫国王说些疯癫的话语”。僭主让他返回雅典。并密令船长半道将柏拉图卖为奴隶。“既然他说正义的人,无论自由与否,都一样幸福,那么,让他做奴隶和自由人,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于是在希腊海港的市场上,柏拉图被卖为奴隶,售价100元。恰好有一位粉丝经过,把柏拉图赎回来并送他安全回到雅典。</p><p class="ql-block"> 是不是有种五味杂陈,思维混乱的感觉?其实当时地中海诸岛都深受雅典文化的影响。崇拜文艺。僭主迪奥尼修斯一世还真是一位风雅之人。有较高的文学禀赋,曾获得雅典戏剧节悲剧创作一等奖,是一位能文能武,凭实力拼杀出来的雄主。在他的宫廷里,不但有数学家、诗人,还有历史学家和哲学家。整个叙拉古人民也很羡慕雅典文化之风。曾经雅典派遣一支海军去攻击叙拉古,遭遇大败,整支军队都成了俘虏,沦为奴隶,但由于叙拉古城的居民非常喜欢雅典大诗人欧里庇得斯的作品。战俘中能够背诵欧里庇得斯的诗作都被释放。</p><p class="ql-block"> 就这这么一个充满智慧和艺术的国度,对柏拉图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书写《理想国》最好的模板。可他却惨败!让人联想到周游列国的孔子,也是到处推销他的政治理想,但孔子的理想是恢复周礼,那是一个周朝已经成功运用并检验十分成功的一套体系,而柏拉图的还只是一种理想,并且和私人利益冲突,那也不值得尝试。特别是对迪奥尼修斯一世,自恃聪明过人,赫赫的战绩与霸主的荣耀早已使他飘飘然,怎肯俯身倾听柏拉图喋喋不休的说教。邀请柏拉图来叙拉古,说白了,就是为了装潢门面,用柏拉图的声望粉饰自己的业绩和辉煌。如果国王是一位文盲,他或可能会认真听听柏拉图精彩绝伦的演讲并且改变自己。</p><p class="ql-block"> 柏拉图执拗地认为,有智慧的哲学家是向善的。因此要善治国家,只能用良好品德的哲学家。但我们必须清醒的认识到,智慧和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没有因果关系。智慧是我们生活中积累下来应对各种外在因素的能力,而善良,是人类群体在特殊生活中进化出来的一种思维模式。人类是不能单独长期在地球上生存的,所以必须维护群体(他人),这种利他的行为慢慢进化成的习惯,就是善良。是可以生物遗传的。简单地说,人类单独生存需要智慧,人类群体生存需要善良。当一个国王走到权利的顶峰。他不需要群体的共同维护的时候,他原本不多的善良就被搁置一边,智慧他留下,那是个好东西,阴谋、欺骗、镇压等都需要智慧。个体的欲壑难填,倒不是说这个国王没有善良,如果他是一个平民,或者困苦的平民,他可能十分善良。所以,善良不是绝对的,在不同的条件下,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完全不一样,这种将良好的向善治理寄托于一人的大脑,实在是一个玄而又玄的运气问题。而柏拉图则信心满满,他坚信,通过后天的教育与引导是可以把君王改造成哲学家的,所以“货与帝王家”,不只是中国先秦诸子的想法,远隔千山万水的古希腊同样有着无数做帝王师美梦的人。而他们,都毫无例外的失败了。柏拉图想要改造的人还真不是不懂哲学,但专制也是一种哲学,是维护僭主切身利益的最佳的哲学。</p><p class="ql-block"> 时光飞逝,20年后老僭主终于辞世,其子迪奥尼修斯二世成为新的僭主。新国王聚集朋友在宫殿里大摆筵席,人声鼎沸、弦乐袅袅,通宵达旦狂欢数日。只有迪昂表情凝重,他再次向新僭主迪奥尼修斯二世引荐柏拉图。并写信柏拉图说这个年轻的国王与他老爹不一样,他喜欢哲学和正义,并恳求柏拉图能前来指导这个年轻人。柏拉图虽有迟疑,但最终还是前往了。第二次扬帆西西里,来到了叙拉古。并由国王自己的马车一路接到王宫。从有关史料上看,最初新僭主和他的伙伴还是决定要做出一番改变,他们学习科学,比如几何学(或者叫测量的科学),于是开始学习欧几里得的教程,就像大学和小学今天教孩子们的那些内容一样。这些年轻人对这种新的学问如此热衷,以至于王宫的很多房间中都能够看到成群的人在大理石地板上铺上沙土,并在沙土上书写欧几里得算式。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方形、圆形和三角形;也能听到这些年轻的贵族高声说,“这条线与那条线平行”,或者“这个角与那两个角相等”,如此等等。其实像平面几何等学科,有点像玩游戏,学习起来饶有趣味,但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猜或许是柏拉图的教育方式缺少策略。亦或是柏拉图总是居高临下的对独裁不留情面的批驳,直接触及到新僭主的利益与心病,逐渐迪奥尼修斯二世对柏拉图产生抵触而反感。新僭主放逐了迪昂,扣留了柏拉图。所幸叙拉古发生了战争,柏拉图得以脱身。</p><p class="ql-block"> 柏拉图说:新国王并不想生活在阳光下,只是想晒晒太阳。他认为新国王并不是真的喜欢哲学和正义。事实上,大凡聪明并具野心的人,没有不喜欢哲学的,那是一个很实用的工具。也没有人不喜欢正义,当人们处于不正义的对待时往往义愤填膺奋力抗争,但如果处于可以制造不正义的地位,正义就应该被忘记。说到底,人类是走不出私欲的。知识分子想教育君主,让其向往并献身真理,从而使“城邦和家庭得到的良好治理”说到底也是一种私欲。一种危险但极具诱惑的私欲。真理本身就是人类思想的产物,随着社会环境不同而不同,至于“城邦和家庭得到的良好治理”就更玄了,因为城邦不同地位不同利益的人要求的“良好”的内涵完全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可教育君王的诱惑其实是太大了,知识分子不放过每一次的机会,不撞南墙不回头!战争结束后,新僭主迪奥尼修斯二世又不断写信,邀请柏拉图第三次赴叙拉古,而此时流亡途中的粉丝迪昂不计前嫌,也力劝柏拉图,希望能将新僭主导向正途。犹豫再三,为实现自己心目中的哲学王的理想国,决定第三次赴叙拉古作为最后的努力,柏拉图再度扬帆西西里,奔叙拉古而去……</p><p class="ql-block"> 迪奥尼修斯二世之所以一再邀请柏拉图,目的是让柏拉图呆在叙拉古,作为叙拉古王国的吉祥物,让世人都知道,古希腊最负盛名的思想家对叙拉古王国的热爱。令柏拉图悲催的是,僭主迪奥尼修斯二世比上一次更加傲慢,持政一段时间后,无上的权力,群臣的膜拜,人们的礼赞,肉麻的吹捧。不受约束的权力,使他根本不把柏拉图放在心上。他甚至忘乎所以,宣称自己就是哲学家,不需要柏拉图来教导。连面子上的虛情假意也不要了。他又扣留了柏拉图,又一次将柏拉图当奴隶卖掉了。他的学生裴多将他买下来,因为裴多曾经也是个奴隶,是柏拉图买了他。</p><p class="ql-block"> 回到雅典,年迈的柏拉图潜心反省了三次叙拉古之行,放弃了原来的观点,写出了他篇幅最大的一本书《法律篇》,相对于《理想国》,柏拉图在他晚年的这部巨著中放弃了“哲人王”的统治模式,强调立法、法治的重要性。通常在古典学界,把《法篇》中政治主张称为柏拉图的“次好政治”。</p><p class="ql-block"> 曾经的柏拉图对法律的认知,还处于一种工具层面的理喻,他认为用那些刻板而又原则性的条文规定,去应付繁杂多变的客观社会现实,是难以适应的。尤其是苏格拉底被法律判处死刑让他悲愤至极。而西西里岛的三次差点丧命的历程,用生命筹码换来的体悟,使他对君主政体的哲学王人治的理想破灭。他开始呼唤法律,人是复杂的综合体,往往在感情或利益的支配下背离善行而行恶。因此作为理性约定的法律能弥补这一点,虽然与哲学王的理想国相比,是属于次等的选择,但当你无法建立第一种最优即哲学王政体时,法治作为第二种选择就是完全正确和健全的政体了。他的转变,影响了世界,为后来他的学生伟大的亚里士多德的法治理念与分权理论开辟了一个新的逻辑起点。</p><p class="ql-block"> 其实抛开理想国现不现实的问题,我们深入一下柏拉图的“理想”,估计中国人是不能接受的。</p><p class="ql-block"> 1、理想的国度必须是贵族统治的,王必须是哲学家。</p><p class="ql-block"> 2、阶层是完全固化的,不能流动,士兵的儿子还是士兵,石匠的儿子还是石匠,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和印度的种姓制度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3、在这个乌托邦里,贵族的统治是毫无掣肘的,最好的东西只能由他们享受。</p><p class="ql-block"> 4、人们不能随意听自己喜欢的音乐。</p><p class="ql-block"> 5、大家应该像在军营里一样地生活,一起吃饭;没有私有财产。一切东西都是共享的,包括妻子和孩子。</p><p class="ql-block"> 6、最好的父亲将有最多的儿女,而畸形的孩子和低劣父母所生的孩子,都要被放到一个人所不知的神秘地方去。所有的孩子一出生,就要从父母身边带走,使父母不知其子,子亦不知其父母,所有的成人是所有孩子共同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7、撒谎是贵族的特权,犹如开药方是医生的特权。</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中国的孔子一辈子周游列国,到了晚年仍然不放下仁制,但孔子的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超越了地中海所有的人性。我个人为孔子骄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