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帐篷啊~ 白帐篷——2021阿坝甘南牧区行记

羽澎

　　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就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牧民们搭建帐篷，在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之间赶着牛羊马匹随季节轮转迁徙，夕阳下一曲悠扬的牧歌，是多少艺术创作和文学灵感的源泉，美得醉人，如诗如幻，令人心驰神往。

　　2021年7月，一场由南京传播的莫名其妙的疫情再次引爆，多地重新进入封锁状态，让人特别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去寻找一处不染而广阔的世外桃源躲藏，当有一个机会去探访在牧区工作的故人时，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跳上车出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四川高速路对渝关闭的前一天带着疫苗注射证明和核酸检测证明逃离了城市（必须澄清）。

　　与藏族的缘分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在我还是20啷当岁时就因为喜欢旅行和户外到过西藏各地，也通过朋友结识了很多藏族朋友，那个时候的旅行是真融入体验式旅行，到藏族朋友家里做客，参加他们的各种活动，不是现在的网红打卡式旅行。重庆人天性耿直豪爽的性格和藏族大气彪悍的性格有些许相通，然而两个民族毕竟思维方式和文化习俗天差地别，只能说交朋友相互尊重和真诚以待是亘古不变的基本准则。

（一）黄静薇和《西藏脸书》

黄静薇是重庆女艺术家、摄影师和旅美作家，也是我最好的姐姐，精神导师。十二年前她就选题西藏文化名人影像这个课题，开始在藏区各地采风寻访，将西藏各界文化精英、手工艺人、弹唱歌手、藏医传人等一一采访并集结成《西藏脸书》一书，也许大众市场并不是很熟悉这本书，但对于了解藏族文化的读者而言，从一个重庆女人眼中去解读一个独特民族的文化对象是件前所未有且相当有趣的事情。黄静薇并非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她不是一个学者，这本书没有学术理论，仅仅以艺术家的敏锐和女性感性的视角将其眼中的藏族文化精英群像做了一个生动的描绘。

　　我还记得当年这本书的摄影作品发布仪式是在林芝南迦巴瓦峰脚下的派镇举行的，摄影展来了很多文化届大腕，而我也才刚刚从墨脱徒步穿越回来，风尘仆仆还带着满脸晒伤，老大却偏爱的让我做了开幕式的主持人，当年的我就是一个愣头青，带着自以为是的盲目自信和对真理诚挚的热爱与激情，那个时候觉得我们将拥有全世界。

　　十二年后，世界当然没有成为我们的，它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

黄静薇也开启了她人生中在藏区的第二段伟大的旅程，这次的她的目光聚焦在藏区牧民家庭身上。之所以用“伟大”一词，是因为知道“英雄之旅”的人都明白，一切非凡的成就都是从“出发”开始的。

（二）麦溪乡

一天半的飞驰，松潘沿途经川主寺过若尔盖一路都是神仙公路，清晨的薄雾笼罩森林、草原和湿地，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混合露珠清新的气息，伴随着忧郁沉静的音乐，车如飘行在云端，心也在。

　　老大最终在甘南玛曲县城与我接头，第一眼看见她时都我惊呆了，晒得黝黑的皮肤和满脸雀斑，衣服看起来很久没换了，头发也应该很久没洗过，车脏得像从泥坑里面拽出来的，这就是我印象中精致时尚自带艺术范儿的大妹姐？她说来不及解释，我今天就带你去麦溪乡看黑帐篷。

进乡的道路是这样的。

　　黑帐篷是牧区最传统的帐篷，是用牦牛毛编织的，通风漏雨，而且笨重。现在很多牧区都弃之不用，改用轻便防水的白色帆布帐篷，甚至搭建简便房为定居点。连很多年轻的牧民都说他们只有小时候见过黑帐篷，就像我小时候外婆家的平房一样，只存在于记忆中，而且已经慢慢淡忘。

但是麦溪乡所在的格尔登部落却要求所有牧民家的夏季牧场必须搭建黑帐篷，不然就要罚款，因为黑帐篷通风漏雨可降解，对草原影响最小，等到夏季帐篷拆除以后，地基的那一块草地完全没有被破坏可以继续茁壮成长。部落的长老们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图人们一时的轻便省力而丢掉传统丢掉文化，让草原付出代价。

　　我们到访的是ERJIN一家，准确的说是大妹姐带我来，她已经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了。草原在建国以后都是设有围栏的，没有无主之地，围栏就是每家的边境，里面多半养着獒犬，所以不是游客想象的那样可以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策马飞奔，想多了。这片牧场里住着ERJIN一家和小叔叔一家，四个兄弟里面的其余两家已经到县城工作了，脱离了牧区，但是分到的牧场留给了在家的两位叔叔，因为在家的叔叔还要赡养老妈妈。

我一个黑黄皮第一天到藏区被嫌弃成发了泡的白馒头。

　　能末错早上来敲帐篷，今天大妹姐要练习挤牦牛奶，前几天她才在唐克草原的娜姆家挤第一次奶，还需要继续练习。挤奶的工作会占据能末错和她妈妈半个上午的劳作时间，然后她们就会就开始捡牛粪，牧区的生活就是在一天不间断的辛勤劳作中开始和结束的。牧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牲畜，早上要赶上山吃草，晚上要赶回圈以防冻死或者被狼吃掉。每天都要重复劳动栓牛、挤牛奶、做酥油、捡牛粪、打水，反正从太阳还没出来就开始忙碌，一直到下午才有两三个小时的闲暇时间。年轻的牧民在暑假期间回到草原帮助家里干家务，年轻人离开以后，这个看顾草原和照料牲畜的工作不知道还会继续多久。

牧归，栓羊，聊天，打篮球。

晚上在帐篷里面包包子。

　　牧区的男人是不干活的，他们最多赶赶牛羊，以前他们不干活是因为他们要打仗保护家人，一个家庭都仰仗男人。现在仗也不用打了，为什么还是女人干活，我听得一直翻白眼。

结果大妹姐这个看起来很女权的伪知识份子居然说：在藏区她们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不满，她们过得简单而快乐？你为什么要不满？

我说：那她们有选择权了么？她们读书后认识到了不公平，拥有反抗和选择的权利了么？

大妹说：你为什么要以你先入为主的思想去理解她们，替她们发言，她们要求你去改变她们的生活了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觉得现代城市里面的所谓现代男女关系就是好的么？

想起男拳女拳的各种互殴，各种大型PUA实录和杀猪盘的阴险，性别的模糊，性爱的混乱，回头再面对这种以家庭原始分工的藏区男女传统关系，我争辩的声音渐渐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我才离开城市的混沌，让我澄清一下，澄清。

也许女人得到了平等，但失去了来自动物天性的原始情感。（这个结论逻辑混乱，毫无章法，不同意请自动忽略）

然而牧区妇女待遇还不是此行我跟大妹姐最大的意见分歧，黑帐篷与白帐篷之争才是，头两天安静的草原上就听见两个女人用重庆话在高声争论着，真是hen嚣张，嚣张。

我才离开城市的混沌，让我澄清一下，澄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