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矿,回不去的家

梧桐叶

<p class="ql-block">  这些天老是想着要回老矿看看,那里有我的童年少年青年,二十多年的记忆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心底,不思量自难忘,偶尔的梦里仍然有着老矿的某个场景。自从父母也从老矿搬到新城来,好像就没有了回去的理由。因为家人,同学,熟人大多都是神火职工,关于它的传闻还是会零零碎碎的传来,很多矿工已经调离,很多单位也慢慢削减,很多房子在慢慢荒弃,直至煤矿开掘完全停产,只留下几个保安人员寂寞地陪伴着它。而我毕业后就一直执教的葛店矿职工子弟学校先是完全脱离了神火集团,然后成了一所服务于周边村庄的乡村学校,像一所孤岛被荒凉颓败的家属院包围着,努力传达着生机与活力,又像一盏灯,传播着知识与能量。随着学生人数的不断减少,这所建校40多年的学校最终走着与停产的煤矿一样的命运——完全关闭了。这意味着这儿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通道(年轻的老师往来与新老城之间,家长每天需要接送孩子),有鸟鸣有孩子朗朗读书声响彻灰色天空的学校在经历了诞生,发展,繁盛,衰败的历程后终于结束了曾经有过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我们骑着电车沿着光明路一路向东,我不确定这条路能不能顺利到达,四五年前监考来过一次,因为坐着车对这条路并不太熟悉,走过神火铝厂依然是水泥路,只不过狭窄了些,两边是勃勃生长的庄稼,枝叶茂盛,果实饱满,沿路的房舍修葺一新,粉刷着白墙,这样的乡村给人的感觉宁静美好,不招摇,不喧嚣,在四季的轮回中像一茬茬的庄稼涌动着一种看不见的活力——可以穿越千年亘古不变的活力。走过一条小河,我猜想这是记忆中的哪条河,走过一个村庄,我搜索着这是记忆中的哪个村名。当驻足在葛店煤矿大门口的时候,我才恍然醒悟,一切猜测都是错误的,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后来为了方便职工上下班从新城直达葛店矿修建的路,撇过了高台村也绕过了原来的老家属院与工人新村,那么一路的猜测当然也都是错误的了。曾经感觉到还算有气势的大门,低矮破旧,锈迹斑斑,就像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乡镇加工小厂。我走到大门口,想着能进去看看吧,里面一个门卫迎上来,问我干嘛,并答复我现在这几天正严,没有领导批准谁也不敢开门。记得生活在这里的时候经常来这儿的矿工澡堂洗澡,还曾经有幸在几位矿工的带领下下过井,亲身体验过井下矿工不见天日潮湿闷热的工作环境。进不去只能折返。我们回去的路是通往老家属院的柏油路,我也走了数百次的一条老路。我记得小时候妈妈骑车无论寒冬酷暑,风吹雨淋每天走在这条路上辛苦工作,我记得小时候没人看管时被妈妈带到单位走过这条路,我记得少年青年的很多日子走过这条路去矿工医院或矿井大院。现在是坑坑洼洼,两边的土地因为塌陷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荒草枯着半边身子哀哀地泡在水里,一辆压路机在一片似乎正在平整的土地上威严的矗立着,一池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水塘碧水清澈,应该是养着鱼吧,给这片满目疮痍,创伤累累的土地多少带来了些许安慰。我在心里默念着可别这么荒着,这不仅是出去对土地的热爱,不要造成土地资源的浪费,也是给人带来精神上的鼓舞,毕竟这里还有坚韧的村民还有无辜的孩子。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片祖祖辈辈生活上千年可是却被几十年的光阴耗尽最后的气力,最终塌陷的土地滋养了真正属于这儿的人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感觉很长的路不大会就走到了尽头,站在三叉路口上路南是昔日的工人新村,北边是后院,西边则是职工家属院。这里曾经繁华一时,医院,派出所,俱乐部,汽修厂,商铺酒肆应有尽有。每月还有几个集会,周围的村民也来这里贩卖采购,人多到水泄不通。可是身处此处,恍如隔梦,哪里还能找到过去的光影。道路狭窄,两边皆是断垣残壁,只有店铺的牌匾名才能触摸到昔日烟火人生的一点气息。朝后院的路上有几位老头老太太在一棵落英缤纷的槐树下乘凉说着闲话,我上前问候了几句,并告诉他们我爸妈的名字,相信他们如果是张大庄的人应该能有几分记忆,毕竟70年代的葛店矿职工寥寥,职工与当地村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果然他们回忆起来了,他们的回忆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亲切地招呼着我回家喝水。这些老人都与我父母年龄差不多,年轻的小辈早已搬到城里去了,村里也就还有一二十户的老人固执的留在这边土地上,尽管周围的田地无力耕种,他们也不舍得离开,一位老人伤感地说再过些年头,就不会再有人了。我听了很难过,一个煤矿与这个与他息息相关的村庄的命运是紧密相连的,谁能曾想到它的兴衰史也是也是村庄的兴衰史。年轻的小辈走了不愿再回来,谁愿意在这个闭塞的地方生活在一片荒凉与破败当中呢。我们向西来到了家属院,家属院一共有三栋楼,当初从低矮的平房搬到窗明几净的楼房着实是一件非常荣光开心的事,我家是后来排到号才搬到这栋楼上的,一住就是十几年,先是在三楼,后有搬到一楼,一楼后面有间小门面,能干的妈妈一边工作一边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小生意。虽然是双职工但养育三个孩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时的妈妈非常辛苦,在我记忆中几乎没见她有过属于自己的放松休憩时间。房子早已无人居住,尽管房子外观看起来还好,因没了人的气息这儿到处是一片狼藉混乱,窗户碎了玻璃张着嘴,门一副灰头黑脸的样子,楼顶上竟然长出了树,不知谁种的丝瓜顺着阳台攀援到了二楼,地上杂草摇曳着,风在唱着寂寞的歌。我留下一张照片,这些以后永远都收存在记忆中去了,直到我的记忆也完全消失。物是人非,其实是物不是当初的物人也不是当初的人了,只有静默的天空俯瞰着人间的世事变化,甚至沧海桑田。</p><p class="ql-block"> 最后来到最早住过的更老的家属院,这些都是七十年代初或者更早一些建造的平房,居民换了一波又一波,最终也是人去楼空,很多已经坍塌,杂草杂树挤挤挨挨,无路可寻。这里也能勾起很多童年的回忆,包括脚下的这条路也让我想到那些酷热难耐的夏夜孩子们在这儿席地乘凉,甚至睡到天亮,露水沾身。我介绍着这儿谁曾经居住过,那儿谁曾经居住过,每一次介绍都在脑中掠过一个黑白照片般的场面,有大人有孩子有温暖的笑有热闹的谈话也有冷眼的旁观,总之一切都如疾驰的列车窗外丢下的风物,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除了感伤,还要前行。</p><p class="ql-block"> 再见了,老矿,一个永远深藏在记忆里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百度的有关葛店矿的资料。</p><p class="ql-block"> 葛店煤矿位于河南省永城市东南部,行政区划属永城市高庄、苗桥两乡。井田东以王庄断层(F21)与新庄煤矿毗邻,南与安徽省为界,西至F4大断层,北以F203断层及二2煤-1000m等高线为界,南北长约7.5公里,东西宽3.6公里,面积18.01平方公里</p><p class="ql-block"> 矿井始建于1958年,于1975年简易投产,原设计能力为21万吨/年。经过89、95年两次改扩建,设计能力达到75万吨,核定生产能力为90万吨吨, 2004年产量90.8万吨,全矿共有员工2800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葛店矿正门</p> <p class="ql-block">坍陷区路边水塘</p> <p class="ql-block">昔日的工人新村,当时的单身工人基本都安排住在这里</p> <p class="ql-block">通往后院的路是鼎盛时的商业一条街,两旁店铺林立。现在则是一片荒凉</p> <p class="ql-block">路边乘凉的老村民</p> <p class="ql-block">后院,也是最早职工娱乐休闲的场所,俱乐部,食堂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两栋楼房了。</p> <p class="ql-block">楼房前面这片空地在70年代更为开阔,是一个篮球场也是一个露天电影院,每逢晚上放电影,孩子们就会早早搬来凳子,或者找了几块砖头占地方,为此吵嘴打架非常稀松平常。没占到地方的只能在屏幕背面看反电影。晚上大人小孩挤在一起看电影是那个年代非常幸福满足的一件事情。</p> <p class="ql-block">很多房子都没了,那些坚硬的东西居然最后都败给了这些生机盎然的庄稼。</p> <p class="ql-block">红薯,芝麻展示着最美的芳华</p> <p class="ql-block">阳光下,红红的石榴缀上枝头</p> <p class="ql-block">我家的老房子</p> <p class="ql-block">最早的家属院,道路两旁几排平房。</p> <p class="ql-block">房子前的通道已被杂草侵占。</p> <p class="ql-block">工作了六七年的学校,也是完成我小学初中学业的地方。除了家,这里应是陪伴我最长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一直躺在窗台上的猫定凝神看着我们,他一定很纳闷:怎么还会有陌生人来造访。</p> <p class="ql-block">神火铝厂白烟滚滚大烟囱。</p> <p class="ql-block">这个地方的火车道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修建于哪一年,但一定是在我调离后,应是为了方便铝制品与煤炭的运输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