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十年雪（一）

老几

文章：老几原创 插图：来自网络，致谢原创作者 第一章：归途迎春雪深夜思亲人 明末，江南初春。漫天纷扬的春雪，染白了双排古镇，一叶小船在绕镇而过的河中央，向东顺流而下。船上，立在船头的英俊后生顾春，头顶黄色斗篷，一袭白衣之上，半披着银色狐裘，两眼深邃的目光静静凝视着前方。从船舱探出头来的随行书童，见立在船头上的主人，在纷飞的大雪里纹丝不动，便来到主人身后，低声叫道：“少爷……” 许久，顾春才缓缓回头对书童轻道：“告知船翁，改停望江码头。” “不去来城？” 顾春斜了书童一眼。书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间心中嗔道：“一日三变，就你主意多。”船过十里，雪忽然停了。顾春摘下斗篷，掸了掸飘落在身上的雪花，抬头望向低沉的天空，心情甚是复杂。为了这次回到故里，他准备了整整十年，可迎来的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因为十年前的那一夜，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 船至望江码头。顾春二人下船告别船翁，登上铺满积雪的十三级台阶，来到河岸雪地上，眼前一栋江南风格的酒楼，依山而立。酒楼虽不巧匠精致，却显几分古朴，大门正上方，匾额上“望江楼”三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显得格外耀目。顾春来到一楼正门口，抬腿刚跨进大堂，从内堂盈盈走来一位女子。女子从外貌上看，虽渐过正茂年华，却生得皮肤细腻，眉目绰约，仍掩不住楚楚风姿。“借问客官，吃酒还是住店？”女子迎向顾春，娇容一展，柔声道。顾春只过一眼，就猜到眼前万般风情中透着几分精明的女子，定是老板娘子。“今日路过贵店，借宿一夜。”女子听过凤眼一凝，眼前的翩翩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举止温文尔雅，又见立在他身后书童模样的少年。便想起三天前有人订了二间上房，临走时叮道：“好生接待从京都来的我家少爷，若有怠慢，你的麻烦了得。”女子想到这里，心中暗暗一怔，转而粉红的面上浮起殷勤般的笑容，娇声问道：“客官来自京都？”顾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女子收住笑容，对顾春满是歉意说道：“只怪小女子眼拙，不识贵人，还请客官包涵。”顾春看着她，笑而不语。女子回头招来伙计，“备好酒好菜，送二楼上房。”伙计一声“好呢”，匆忙转身离去。愣在顾春身旁的书童，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午夜将至，望江楼一片沉寂。顾春辗转不眠，长夜里心中泛起万千思绪。十年间，第一次离开养父已半月有余，不知养父是否也在牵挂他的春儿，凤姐姐是否也在想念她心上的弟弟。那天清晨，养父、凤姐送他出京都城，来到郊外，在古道旁的长亭里，养父攥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他知道养父那温暖的手心里，是如山的爱。凤姐姐深情望着弟弟，他明白姐姐的两眶热泪，是不舍的叮咛。漫漫长夜，顾春想起十里相送的那一幕，不禁眼睛一潮。 第二天早晨，许是昨夜睡眠欠佳，顾春醒来有些昏沉，待睁开朦胧的双眼，初升的阳光穿过雕花格窗，已洒落在床前。顾春起床推开房门，来到回廊凭栏而立，忽然发现书童在楼下大院雪地里，正忙着堆他的“雪人”。顾春含笑摇了摇头，自语道：“好一个天真无忧的少年。”书童忽然抬头，发现主人正注视着自己，生出几分尴尬，连忙抛下手中雪团，朝二楼跑来。书童跑到顾春跟前，低头搓着冻红的双手，怯声说道：“少爷一路辛苦，怕打扰您了。”顾春轻抚着书童的头，温声道：“以后别误事便是了，早饭后赶紧上路。”早饭后，顾春和书童二人整理好行装，在老板娘子的陪送下，走出酒楼大门，只见大雪后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在雪地上，格外耀眼。顾春离开酒楼，告别老板娘子，朝静候在马道上的马车走去。一中年车夫见二人走来，迎向顾春：“少爷早安。”跟在顾春身后的书童恍然明白：原来主人早有安排。顾春二人登上马车，垂下车帘，车夫扬手一甩，马鞭在马车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马车朝来城方向奔去……车后的雪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第二章：古文接来信善忠迎顾春 来城县衙，三天前。这日上午，古县令正在内堂审阅公文，黄师爷拿着一封书信，匆忙进入堂内，来到古县令案前：“大人，京城来信”。古县令听过，先是一怔，然后放下公文，取出书信，细细阅来：古兄： 愧于素未相识，还望古兄今日见字如面，今春儿去来城，甚是牵挂。你俩未曾谋面，荐书为凭，望古兄关切，日后回谢！ 愚弟：顾轩顾轩，京城富豪。对于这个名字，古县令听来如雷贯耳，在京城时：听闻你凭一方财富结交权贵，耕耘官场，背景了得。传说你深居简出，行事神秘，能有几人被你邀约，别说我古文了。有人说你为人谦虚，一向低调，从今日来信中我古文读到了。赴来城上任三年有余，少有京城贵人来访，今日你顾轩相托，那是我古文所盼，此事草率不得。“大人，还有事吗？”，黄师爷的问话，断了古县令的沉思。古县令回过神来对黄师爷说道：“你过来看看。”待黄师爷阅过后，古县令接着说道：“这事你先探寻。不过，这是私事，暂别声张便是了。”古县令仍不放心，便嘱道：“这几日暗中派人，多去码头、客栈、酒楼走走，听说这个春儿俊秀出众，又是来自京城，应是好寻。”可三日过去，仍不见这个春儿的身影。古县令徘徊于内堂，甚是焦虑。 顾春乘坐的马车卷起一路风雪，驶到来城东郊。随着一声长“吁……”，车夫勒马收鞭，马车稳稳停在刘宅院庭门前。久候在门前的一个五十开外名叫善忠的男子，迎向马车。顾春下了马车，见到善忠，一声“师父”过后，两个一少一老的男人，紧紧拥在一起……一番问候后，顾春被领入院门，两边被积雪压弯的凤竹，夹着一条石板小道伸到前堂台阶。顾春走过石板小道，进入堂内刚落坐，一个中年妇人从内堂走来，顾春急忙立起身来：“师娘可好，半年未见，春儿想您了。”顾春的师娘虽入中年，今日又是一身素衣淡装，却仪态端庄，举止雅致，不失京城妇人神韵风采。师娘迎向前拉过顾春的手：“春儿快坐下，让师娘好好瞧瞧。”师娘瞧着瞧着，眼中闪出泪光：“我春儿瘦了。”师娘说着，忽然松开顾春的双手，匆匆转过身去，从茶炉上取了茶壶，为他们三人各斟了一杯热茶，说道：“先喝下，暖暖身子。”茶过三杯，顾春和善忠起身来到后院。被回廊环绕的后花园，在铺满白雪的园林中，露出星星点点的嫩绿，点缀着到来的初春。连廊通向园中央的一方四角凉亭，给花园带来几分古风，整个花园虽小，却幽静典雅。善忠陪顾春缓步在回廊上，边走边说道：“按少爷的喜好，我暗中叫刘兄的远亲，把庭院重新装修了一番，前日才和你师娘从乡下搬来入住。”顾春环顾四周，不停地点头赞许。两人在经过书房时，善忠伸手推开了房门，“少爷，这间是你的书房。”顾春走进书房，见到窗前案上设有笔砚，案侧立着书格，书格上置满了从京城带来的书。旁边是一架他最钟爱的古琴。如此布置，顾春颇有些欣然如归的感觉。可当他来到案台前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绕庭而过的潺潺清流，和枝叶萧疏的树干时，许是触景伤情，心中勾起童年那段远去的往事，眸中浮起一片苍凉。善忠望着顾春微微颤抖的背影，也是默然无语。良久，顾春恢复了平和的表情，关上窗户，转身同善忠走出书房。在巡过后院，返回前堂时，顾春对庭院的布置甚是满意，便对善忠说道：“半年里，师父辛苦了。”善忠接过顾春的话：“为少爷办事，何来辛苦，按少爷的吩咐，到来城前期的事都已悄悄办妥，只等少爷归来。”顾春口中的师父，行走江湖几十年，见多识广，为人深沉稳重，本事了得。顾春在京城背着养父，暗里培养的江湖势力，都是通过善忠来完成的。众人面前顾春尊善忠为师父，实则是顾春身边的“军师和护卫者”。顾春听过善忠的话，心里想起在来城即将拉开复仇的序幕，目中掠过一抹凝重之色。 （连载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