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有情 司徒黄小雁 Annie Situ

Annsitu

因为从小受妈妈秉灯夜读感染，自懂字开始我就迷恋上方块字，一直喜欢读书；妈妈会讲很多故事，还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时候我似懂非懂，如今经过岁月的历练，穿越过许多书、许多路、许多人、万水千山的困惑与一些坎坷之后，我才明白，在顺应自然之中进入内心平和安宁的真实感知，这应该是一种生活态度。

在成长中我明白自己有无数的不知道，尤其觉得西域风情更具有想看见的魅力。宽阔的大草原、沙漠海市蜃楼、新疆服饰艳丽能歌善舞的维吾尔族、还有孙悟空煽灭不了的火焰山、昭君出塞、深藏佛教国粹的宝庫敦煌莫高窟⋯；着迷大漠戈壁，西出阳关的一切神秘，似乎与生俱来对我有着深深的吸引；每当看到那些关于西北大漠的信息，我总有莫名的感动，似乎有一个远古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我。

我常阅读地图册，关注有关西域一长串神秘而又美妙的地名，希望有一天行走新疆克鲁布音草原，倾听塔克拉玛干沙漠驼铃声；行走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的吐鲁番盆地；体会巜西游记》唐僧玄奘西天取经的惊险线路；验证孙悟空行者煽不灭的火焰山；走访呜沙山月牙泉、参拜敦煌三危揽胜莫高窟千佛⋯，心怀意念要行走和探究戈壁远古洪荒千奇百怪的梦幻，由童年到成年都未曾间断。

高中毕业上山下乡三年囬城工作十多年后，在一九八八年一个适合的夏天时间，我选择跳出舒适圈，停薪留职带着公司开出的多张盖有公章的身份证明和结婚证书（那个年代没有身份证，夫妇出门行走一般住宿除了要单位证明外还一定要展示结婚证），和我的画家先生司徒维能，因为相互的理解与支持，天时地利人和的用了一个多月时间相互成全，满足筑圆了这个自童年至芳华的梦想。

在那个年代行走西域的过程中，我们完全沒有电讯资源指引，只拿着一本地图册。凭借许多遇见，随行中不断发现有新的座标令我们向往，机缘巧合使一些原本不知和未敢有的梦想都成真。我们多次乘坐汽车、馬车、骆驼和火車、飞机，不畏路途艰辛顺其自然增加许多拐点，使原来＂不执着于来路，也无必达目标＂似的旅行，增加许多意想不到的冒险经历。

说来奇妙，后来细想真是非常感恩大自然的造化，许多的出乎意料，似乎冥冥中都是老天爷早有安排。我们辗转乌鲁木齐市两次，到北疆的喀什、英吉沙、和田、庫車、石河子市、伊犁、伊宁、霍城、霍尔果夫；南疆的吐鲁番、达板城、高昌故城、哈蜜、；甘肃省的栁园、玉门关、嘉峪关、西千佛洞、鸣沙山月牙泉、酒泉、敦煌莫高窟⋯，如太极般不断的变动，令行旅内涵达理顺章随和丰富多彩。

现在人到晚年，每翻开当年拍摄的相册，我都心怀感恩，庆幸在那芳华时期有勇气不亏欠自己的愿望，放弃名利地位，带着敬畏随缘随心随命跟着感觉，无惧风险跑到遥远的西域，无为而无所不为的不断决择着新的行走，从所有遇见中学习到许多新感知，开拓了一个新的视野，让自己的精神生活得到新的进步。

自助出门在路上，受缘份机遇和新的灵感召喚，和因交通工具或者車程时间难以涵接掌控，加上天气常有风沙骤变状况，导致我们的旅程具象冒险。

在旅途中，每天随时都会遇到不同状况，得凭当下智慧自信，结合平日积累的各种知识加上第六感观，当机立断作出选择和决定，后来想想我们无疑有点天马行空，南辕北辙之无羁；幸运的是，结果都是无怨无悔十分完美。

那天，我们从广州飞到乌鲁木齐市，刚到红山宾馆就在前台得到信息，说明天是著名的喀什＂巴扎”国际墟期，这信息令人十分兴奋，我们当即决定要赶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当时从乌鲁木齐去喀什的汽車要行走二十四个小时；火车则要三十多个小时，但墟期在即，大有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错过就错过的感觉，所以我们听从宾馆前台的推荐，在名额有限情况下，飞快决定乘上限载客三十人的＂三义戟＂，噪音和振动很大的地方小飞机，三十元一张机票当晚起飞，到达降落喀什市只用一个多小时。当时虽然已接近夜半了，奇妙的是天色仍如太阳刚下山的黄昏，街上叫卖的，散步的尚大有人在。

才入住市政府招待所，香甜朦胧入睡就已经听见清脆悦耳、轻快而又有节奏的驼铃马声；还有不知什么地方持续传来抑扬顿挫、时而低沉时而粗獷的维吾尔语歌声，高高低低柔情百转似的使人心醉，致清静的晨曦增添许多神秘气氛。

哈什从早上太阳升起开始，通往＂巴扎＂的各条大小道路車水马龙、尘土飞杨、人流滾滾；原来赶＂巴扎＂的不仅是村镇邻县男女老少，城市居民也倾城而出似的，一小家、一大家、甚至几家坐着大小驴马車叮叮铛铛；还有赶着羊群、奶牛群、驼群、马群＂吆喝＂着咩咩而来。

满带期待的一大早，我们从居住的喀什政府招待所乘坐马車赶集去，沿途大道尘土飞扬，饱览各式各样的赶巴扎的大貎风情，令我们如坠入神话世界百般新奇有趣和兴奋。

在喀什的巴扎上，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鲜摘的哈蜜瓜，那时候在我们广东开平老家，改革开放不久，我是尚未曾见识过哈蜜瓜；他们男的穿着多如小人书里会弹会唱的阿凡提，女的穿金戴银衬上色彩鲜艳的连衣裙、半截裙，头飘色彩缤纷带金线的纱巾，脚蹬粗高跟皮鞋，还有不少蒙着咖啡色棉网面巾的妇女⋯。中午巴扎达到高潮人山人海，各种土特产、农副产品、日用百货、风味小吃、手工艺品、生产工具⋯丰盈杂锦应有尽有，那一派购销两旺的繁华场景之壮观，和还见识了似古时候异邦人以物換物的交易...，一切情景都超乎我们想象。

据说喀什的＂巴扎＂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国际集市，高峰时期达到十万人以上，除以维吾尔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为主外，更有不少跨越国界关口來赶集的，身穿软棉长袍外套，留着大胡子，身材高大渾厚的巴基斯坦人和其它阾近边境的异国人。

那种突然扑面而来和我的原生活绝然不同的非凡热闹和环境氛围，有一瞬间，让我觉得自己象《红搂梦》里的刘姥姥，毫无想象的掉进了另类大观园。

喀什是喀什噶尔的简称，它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是中国最西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国古代＂絲绸之路＂的重镇，东临塔克拉玛干沙漠，南依喀喇昆仑山和西藏的阿里地区，西靠帕米尔高原，据说古称为＂玉石集中之地＂，一九八四年二月才正式对外开放（並于同年五月开放红其拉甫山与巴基斯坦陆地相连的口岸）。

我们自由掌握时间，有幸在瓜果飘香的最好季节，还造访了喀什的千年老城区，窥探一囬那建筑风格特别厚重冬暖夏凉，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老城中随处可见啡色素巾披头蒙面的妇女，使这座老城看起来更加显得古朴神秘。

近年我们在美国新墨西哥州聖地弗旅行，也见到许多这样具有冬暧夏凉功能，大同小异的普矮厚重建筑，可见无论在那里，生活总是引导和教会人们随着环境所赐会不断产生应变智慧。

看到照片我才知道自己有点令人啼笑，忘记了那个时候，在热闹的巴扎中我怎么会有空有瓜子，象小孩子一般无所顾忌一边走一边嘴馋忙着嚼咬瓜子。

维吾尔族的小朋友们的穿戴普遍也是色彩鲜艳漂亮。

位于喀什市中心广场的艾提朵尔清真寺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清真寺，是喀什的象征，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占地一万七千平方米，由礼拜堂、经堂、门楼等组成，门楼顶立着一弯新月；它以历史悠久，建筑雄伟的特色而闻名。

传说这座清真寺最初是用一位维族妇女捐钱建的，很矛盾，而进出朝拜人士却百之百是男性，当时我随几位同是旅行人一起进入寺内大堂，看见里面的膜拜者清一色为男性，只见他们双膝下跪，双手分撑地面虔诚叩头敬拜诵经，其气氛之肃穆，有形无形的感染到我们有点诚惶诚恐，为表示尊重都不敢偷拍镜头，深怕触犯教规。

我们有点压力似的匆匆参观一轮即出广场，才松一口气拍一张以示到此一进的照片（后来听说女人是不得内进的）。

巴扎集市热闹車水马龙，赶集人或驼队马帮、所见人们普遍穿着华丽𤋮来攘往，种种杂货分呈比比皆是，琳琅满目货品兼夾大人小孩那五彩缤纷绚丽多彩一片斑澜灿烂的服饰让我眼花撩乱⋯，昨天早上尚在广州而现在则是完全不同氛围的喀什集市，短时间内的时空交叉，令一向穿着比较简单，看惯服装多为单色的我有点糊涂目不暇接。

由太太掌鞭赶驴逛巴扎的一家子。

每到一个新地方，我总是喜欢看不同的人，习惯穿街走巷接近原居民的生活区，从中看见许多不知，有浓厚的兴趣观察和感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生活习俗；加上在行走交集中，所有的遇见都似乎在检验我们的生活智慧和能力，这让我感受到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自助生存能力都得到进步。

感谢这种爱好令我有份可喜的成长，练就了我无论在什么环境和状况中，总是很容易感知他地他人的真善美，发现和欣赏到人们对不易的生活不屈不饶的人性闪光点。

走在喀什的老城区，每一视角，都如同置身在一幅新疆维吾尔俗风情画里一样，它的街巷纵横交错，民居建筑风格独特，均为土砖木结构，阳光洒在老城的屋顶和地面上，看到用深褐色软棉纱巾蒙面的妇女，使这座老城看起来更加迷人莫测，给人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我行走在其中，有种令人流连忘返，若如穿越到另一个星球的感觉。

看到这张照片，我记起了在这瞬间里象囬到童年，怔怔定神的融入欣赏这位老大爷，给这几位长相和穿戴都很漂亮的小朋友表演富有地方特色的小魔术。

不知道什么缘由，喀什老城的这位美丽羞涩的姑娘跟随我们行走一段窄街小巷，她那精緻干净的脸庞，纯洁和澄澈的眼神感动了我，故而要求先生拍下这张照片，不知道是因为她害羞还是不懂国语，我们沒有语言交流，但这似乎並没有影响我们之间各美不相同的诚意欣赏。

从这可见有时候人与人无沟通，你还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纯朴和善良，尽管或有迷糊，第六感观也是会有感应而心生喜欢。

我惊讶这一位年轻人，他平淡的带领三位小小伙伴，在一起配合无间的揮动不同色系的穿梭，可以飞快无误编织花纹色彩斑澜的纯手工羊毛地毯。

据说编织一张普通尺寸的羊毛地毯，四个人定坐两整天就可以完成。

看到这幅照片，使我记起了当时曾有的特定情景。

那天我们俩在喀什市城区行走中，讨论去那里找标准的烤羊肉串时，惊觉被一民警追随；后来才得知这位民警叔叔是我们的老乡，他因为参軍转业被分配到喀什市任人民交通警察，执勤中偶然听到我们夫妻在用他的家乡語言交谈。他说他在喀什工作成家有孩子，家庭开销大，家乡路远且假期少，已经近十年没有囬过开平家乡了，由于太想念家乡和亲人，正在找单位联系打算迁职；因为身在西域听到久违的乡音十分激动，所以尾随想多听几句家乡话；他询问后带我们去这个他熟悉的正统特别好吃烤羊肉串摊位，而且特别交代摊主收取正常价钱（他告诉我们，本地人是50分钱一串，而外地人则收1元一串），我们邀请他同吃，可他说上班沒有时间，只在我随带的笔记本上留下姓名地址，说隔天是他的休息日，可以陪我们就匆匆离开。因为我们随行自己都无法确定时间分配，不断的信息常在更新，心想行程中还是尽量保持自由较为妥当；且他工作也忙，所以我们当时就说不打扰了（这位伺职在喀什公安局的老乡叫黄树权，真诚期望他后来可以如愿调职囬到故乡）。

扯远了：事隔近二十年后在美国，我的画家先生司徒维能在一次艺术节画展上，现场有许多客人，当他正囬答一位要买画客人的询问，我忘记了当时他用家乡话问我什么问题，被旁观的另一位已经不象中国人的客人听见了，和当年在喀什见到的民警叔叔一样，他更为激动抓住我先生的手用蹩脚的家乡话问：你们是开平人？确定之后一秒动情和我先生拥抱，因为约早十几年前一般在我们的画展中是很少见到中国人的，在那样的场合居然见到家乡人；当时我的画家先生同样激动，完全忘却他是在工作中，居然和他互握双手，旁若无人一同大讲家乡话（对方说他在美国近三十年没有说过家乡话了，因为他和美国人妻子住的小城市很少有见中国人更别说家乡人），他们俩的动情教旁边要买画的老外和我同时愕然：怎么啦，画也不卖啦⋯，那场景和三十多年前在喀什老乡见到我们，班也顾不得上，尾随我们时的情景如出一辙，这令我恍然更深理解，久在他乡的特定㘯景遇到乡音，真是情不可挡也。

近十多年随中国的崛起，交流学者和移民、旅行者等大大增加，在各种画画展览中我们中国人已经是常客，有意欣赏和收藏画者更是不少；同样，近十多年以来我们旅行美国许多城市，参观诸多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等㘯合中，已经随处可以见到我们中国人，故我先生那种撩动乡情，忘乎所以和乡音互动的楞憨情景未见再现。

似乎正因为那一年乡音的喚起，随之近多年（去年因为疫情原因而暂停），我们参与一些国内画画活动和画展邀请等各种理由，每次囬国一个月左右，每趟都是努力做好应做的工作后，就心无旁挂踏行着祖国大江南北的好山好水，尽情享受祖国家园温情的美景美食。

令人感动的是所到之处，无论是親朋好友，还是萍水相逢，所有遇见都相当和顺美好，每一年囬国都使人身心得到最大的自在快乐和心满意足。

阿帕霍加墓，俗称＂香妃墓＂，位距喀什市五公里外的东郊。据说香妃是清朝乾隆年间选为妃子进宫，遗憾水土不服，或是思念家乡抑郁悲伤，年纪轻轻就病故而运尸囬故乡；华贵的香妃墓殿是伊斯兰教式建筑风格，外墙全用一尺见方的绿、蓝、黃琉璃砖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色彩特别显得堂皇富丽，墓殿四周都有筒形小淸真寺、经堂、门楼，塔楼，塔顶均有一弯新月，陵墓内殿无柱，顶呈拱形，厅堂上下排列着大小不一的棺丘用白底蓝花棉布覆盖，只有正堂中央香妃衣宠棺是用红絲绸覆盖。墓殿外有许多参天的白桦树环绕，鸟声不断，而开面则是一大片荒芜多缺碑文的墓园。

如此幽静寂寞、一派超脱凡尘的香妃墓殿景象，散发着一种显赫后的哀怆悲凉，使人似乎听到许多如诉如泣的委屈叹息。

也许是刚刚经历过热闹喧哗的大巴扎，隔天游人疲惫，心理落差似乎一下难以消受香妃墓的悲凉静寂，我们心情十分沉重，行走一圈匆匆离开。

巴扎赶集后我们在喀什周边座马車愰悠了两天，再座公共汽车去了一趟英吉沙与及和田（我曾天真的以为在和田到处可以俯首拾得玉石籽料，但真相其实到处都是卖带套的匠心精工小刀和绒绣小帽）。

喀什第四天起个清早到汽车总站，当我们正在排队准备买座两天两夜的公共汽车票囬乌鲁木齐市时，有一位和我们夫妇年龄相仿，面相善良诚实的汉族男青年，主动前来和我们交谈，他说他因为公干开小车从乌鲁木齐市到喀什，现准备囬乌市，问我们有兴趣座他的車否，他可以随地方风景特色而拐路停车，多花两天时间陪伴我们，比公共汽车行走感受更多大自然景观；这飞来的机缘巧合，就凭面善一个信字，他提出价格四天三百对我们当时的开支预算虽然有所压力，但也无异议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在后來的四天三亱里，感恩自问好人遇好人。一路上尽管三人很少说话，但都不拘小节，信任无疑，相互尊重，相处融洽。

途中除了我们查地图找到特别的小城外，他处处提供新的景点，在时有风沙呼啸的沙漠边缘迂逥慢行，走到那算那，随景随时随地随心无压力自由停车，使我们的旅程增加丰厚满足，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

在那几天里，我们吃住都极为简朴随和，还试过在饥饿寂辽的沙漠路边，因民宿条件太差，付四角钱房租后发现既无水漱洗、破边草𥱊下还有满床吓人的黄头大蚂蚁，随即和司机商量，无退房转囬卷缩在小車里面过夜。

那些天我们和司机相通默契产生一种共惜共患难的感觉。

伊犁的赛尔木湖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湖泊，幽深而神奇的赛尔木湖静卧在天山北麓的群峰中，傍晚只见湛蓝的湖水上薄雾升腾，与远山雪峰、苍松翠柏形成了水、山、天相连朴朔迷濛，像一颗璀璨的蓝宝石高悬于天山东麓下面。

据说其湛蓝的湖水透明度是全国所有高山湖泊中最高，放眼望去其壮观美景跟蔚蓝的大海没有差别，加上不时听到牛、羊、马的鸣叫声，使自然的景观更添感性的诗情画意。

傍晚的赛尔木湖瞬息万变，晚霞相映水色变幻漂亮奥秘，那瞬间即逝的美妙日落，令人如在梦境一般。

自从我和我先生在一起，深知他总是爱看日落，他说这令他时常记起广东开平赤坎家乡，有父母庇护的迷茫少年时期，他总是喜欢独自座在村前小河边畔的围基上看日落，尤其喜欢看那绚丽热烈的火烧云⋯。

他这份风物人心皆故乡的无言深情，常感动我与他相溶共鸣。

四十多年以来无论在哪里，我陪伴他一起默默送走了无数次壮观而又有点悲凉的夕阳，从中得到许多开悟，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和人，我们都有体会到一种落日余晖的感伤和美丽，从而更加珍惜平凡生活中的每个当下。

水草肥美的赛尔木湖畔是羊肥马壮的理想栖息地。

在布鲁克音的草原上，随处可以见到脸色风霜通红、模样朴实憨厚壮健的牧羊人、牧马人和赶驼人。

游牧人家无视枯燥与单调的生活，随畜牧羊肥之目的，一生都在不倦地迁陡，我想，这份无怨无悔的虔诚奉献胸怀来自宽阔的草原。

在辽阔的草原上，沿途见到许多像童话故事一样的游牧民蒙古包，遍地可见炊烟不上天的毡房外，白云般的羊儿舒心低头啃草，处处飘绕着祥和与平静。

路上运行的驼队，牠们规矩安静不畏路途之遥远和骤有铺天盖地的风沙，一体从容淡定，背负重任的神情使人肃然起敬。

伊宁市俄罗斯建筑风格的伊犁饭店，据说是中国解放初中苏友好时期的遗留物。

距伊宁市约八公里的惠运县，有座古色古香鼓楼，是纪念一八三九年因禁鸦片烟而被流放充军的两广总督林则徐。他在被流放新疆伊宁时期，仍然忧国忧民，劳心劳力为当地的农业发展，出钱出力劝助为老百姓造福，于阿齐乌苏地方开渠引进伊犁河水，使近百万亩废地得到灌溉变成良田，并有被后人赞称阿齐乌苏为＂塞外江南＂之美誉。

为了纪念受人拥戴的林则徐，当地人称一千多公里长的引水渠为＂林公渠＂。

在长长的中苏边境，当时有四个来往口岸，这是当年其中之一霍尔果庫口岸边境防哨的简易关闸口。

此口岸是斯伊士大桥的中点；而苏斯伊士运河的中线即是中俄两国的边界线。

一座天山分成了南疆和北疆。

北疆环境气候宜人，风光秀丽；赛尔木湖和伊犁那拉提草原，居民以哈蕯克族、蒙古族为主；南疆有世界第二大流沙塔克拉玛干沙漠，有五大地州阿克苏、巴川、喀什、和田、及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区。

我们有幸机缘巧合，有熟悉地方风土人情的司机和小汽车，从喀什四天三夜不松不紧，横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至巴音布鲁克草原，走走停停囬到乌鲁木齐市，经历了南疆酷热北疆润泽的奇妙天然反差。

人们赞美沙漠的胡杨树是＂沙漠的脊梁＂是＂英雄树＂。据说，胡杨树可以生长一千年；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

其实在荒漠中一草一木都是使人感动和谦卑的，因为在酷热无水，物质贫乏的浩瀚里，人和动物、植物都得有非常顽强的生命力才得生存；而因为某种执着的念头，不畏艰难险阻，途经沙漠与大自然和谐共敬共生的体验成为我们远久的印记。

在这趟长途拔涉中，我们更深体会到＂恒念物力维艰＂，一粥一饭的价值；每天都很感恩和小心的饮食早上出门前装的每一滴水和路上得到的每一份食物。

这些经历过的养分，让我们俩从其中收获，无论何时何地但求人安的生活启示。

在这个遥见夏日积雪的山坡下，我很开心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採集到一大捧五颜六色肆意灿烂盛开的小野花。

在随处可见羊肥马壮，冰水潺流的山苍草绿中，人、景、物渾然成一体，一片片安闲与恬静，有一刹那我迷惑不知是天上人间，居然忘记了自己的义务和责任，竞一瞬间动生了不着边际，想換一种生活方式，抛开凡尘留下来不走的念想。还好很快醒了。

从这可见人性因环境在特定状况考验下，稍不留神受到感染和诱惑，会一时冲动忘却自身的义务和责任。

石河子市。

经过两整天天气反差很大的沙漠，早上风和日丽，下午会狂风漫天飞黄沙，穿越起伏连绵的冰川雪山，亱宿巴音布鲁克农场的蒙古包。早上又出車继续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中飞驰，体会＂朝穿皮祅午穿纱＂的美妙经典，在满山漫野赤、橙、黄、绿、青、蓝、紫小花的山坡上，我们停車尽情陶醉一番⋯。

再经双河故城，一台、二台、果子沟，亱宿乌苏，经过奎屯市到达石河子市然后又囬到气候宜人的乌鲁木齐市。

从喀什囬到乌鲁木齐市的当天晩上，我们去拜访了我先生在广州美术学院读书时的同学王健武老师，並在他的家里住了一个晚上；遗憾王老师和他的太太临时有事去了北京，他约七十多岁的妈妈和儿子王小凡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没想到，令我们非常感动的是，王老师的儿媳妇有孕在身，为我们的到来特别捧囬一个椭圆形的硕大哈蜜瓜，那份鲜甜美味真是甜透了我们的心。

隔天清晨因为我们要到红山宾馆约见马夫上山去天池，自此天涯，我们与王老师和家人再未有相见，但那份情谊让我们一直未曾忘却。我们想王老师现在一定已是儿孙满堂幸福生话。

清晨在乌鲁木齐市红山宾馆前台众多的人群中，我们凭感觉找到两位哈薩克族年轻憨厚的马夫，由他们引领乘車到达天山脚，陪同指导从早晨轻骑跃马，沿天山脚悠悠的行走上到静穆如镜的天池畔。

因为新疆远离海洋，地处内陆，气候相对干旱，云层对太阳的削弱作用小，而且纬度、海拔都高，太阳辐射量大，夏天太阳直射点在北半球，所以新疆的白天时间很长，入至午夜，天空仍然是亮亮的。

天山天池位于乌鲁木齐市区东北面四十五公里，座落在维吾尔自治区阜康县境内。天山博格达峰海拔为五千四百四十五米，终年积雪，冰川延绵，天池是其下一个冰碛湖，形状狭长，南北长约三公里，东西最宽处一点五公里，总面积为四点九平方公里，湖面海拔一千九百二十八米。

天池四面群山环碧，远处雪峰连绵倒影，湖水清澈晶莹，古人称之为＂瑶池＂，碧绿如玉，湖畔云杉挺拔，蓝天雪山、冰川、森林、碧水、绿草、繁花中加上毡房点缀，羊群马群驼群慢吞吞云游融为一体，景色秀丽怡人，盛夏的我们于此情此景中，骑着高大壮健的骏马，融和在天池之上雪山之下，令人陶醉如同置身于世外桃源。

我觉得，人只要骑到马背上，自然就会被煽起一种淡然意气风发的洒脱感，在马背上行走起伏颠波，自然会感觉到自己是很有力量和尊贵。

在美国我有过三次都是限两小时的骑马上山机会，尽管时间少，不怕读者笑话，每趟我都有由然而生的豪迈感，瞬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在天山天池上那种与天地共寂寥的安静感，令人觉得梦幻般的不可思议。

我们骑马从早上日出行走到日落十多个小时，又累又饿，到了纯朴热情的马夫阿扎提的家，满天繁星下，他的爸妈特意为我们夫妇宰了一只小山羊，喝着温暖的奶茶、嚼着香喷喷的饟饼、啃着烤羊肉使人醉薰薰的，就地挤宿在他们家的蒙古包里香一夜⋯。

天苍苍，野茫茫，无惊无慌的就这么自然的有一种天赐恩典似的，于宁静和谐大美的天山上，没有冲洗也温暖无恙一躺即进梦乡。

那种甜睡大自然旷野，海拔平均数值约有五千米高的天池旁蒙古包安逸奇妙感觉，三十多年后我们在美国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租住在群山环抱迷尔积木小屋，自带电锅煮汤面，虽然没有美味烤羊肉，但也尤如香宿天山简约蒙古包巡梦一囬异曲同工的满足，令我大有和遥远的往事不期而遇之感动。

哥哥阿扎提和他同是马夫的舅舅都是十七岁，而我抱着他的弟弟只有一岁；他们家共有八个孩子，据说因为游牧少数民族不断随草放牧迁移，不受当时的国家计划生育政策限制。

住在蒙古包里的游牧民的生活，外人看起来都是很抒情写意的，其实都隐藏着一种十分强壮而又豪放的坚韧辛劳。

草原上的孩子们的脸蛋一般都像熟透红得发紫的苹果。

毡房一般外表都有一点破旧，但里面都很整洁。一碗酥油奶茶，一个香香的薫馕大饼配上烤羊肉，就可真是一顿美不可言的晚宴。

一路行走，一路告别。

告辞盛情款待我们的蕯拉克族一家，后来囬到广东开平，我有将和他们一家拍的多张照片，寄去乌鲁木齐市红山宾馆前台，信封注明麻烦他们将信转交给马夫阿扎提先生，我相信他们是会收到的。

座落在吐鲁蕃市满是拉丁浪漫风情的宾馆，是我们出疆以來入住最为富丽堂皇的夜宿地，其它的一般都是地方政府招待所、小城简陋旅馆、迁徙的蒙古包、也试过路经沙漠民宿因为床上虫蚁太多而蜗缩小車而宿⋯。

西北行一个多月，仅一人一背包和一小挂包，衣食住行一切无所计较随遇而安，途经沙漠物质之贫泛，练就了我们珍惜资源增强环保理念，对日常生活很容易有满足感。

而且在后来的所有行旅中，我们都习惯了无论远近，轻装随和，简约自在就可以上路（记得我们当年居住的地方最贵的宾馆为五十元一晚，政府招待所一元两元一晚，蒙古包一般十元，最便宜的是路边驿马客栈四角钱一晚）。

龙的传人在燃烧似的火焰山下一表大无畏气慨。

而我在这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大海里，觉得人实在显得是这样孤寂与木讷，尤其是缺水少粮之下，倍感沙漠之巨大神秘，和感叹生存于其中之无力与无奈。

新疆的吐鲁番是全国最低盆地，最干旱和最热地方，它的地表多是戈壁，受热时间长，面积大，鹅卵石散热慢，自古有火州之称。

横臥东西长一百余公里宽十余公里的火焰山，据巜西游记》里说和事实上唐僧西方取经曾路过＂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的火焰山；我们去到的当日中午温度是摄氏46度之高（据说曾经有过48度），放眼望去，起趋不平的山势寸草不生，远望如见烈火仍在熊熊燃烧。

碧天黄沙，遥望苍穹，但见广袤千里山川风云穿越千年苍桑…，我们显得渺小若尘微。

举目荒芜的高昌故城位于吐鲁番火焰山南麓，木头沟三角洲，经历西汉至元明朝、高鹗、高昌国⋯到唐代西洲等时期，由公元前一世纪到十四世纪，时间跨度长一千四百年左右，曾经四通八达的高昌是西域中西文化交流＂丝绸之路＂的重镇。直到十三世纪这规模不小的高昌国因为战事，熣灿文明被消终无存废弃，现存弥为珍贵的残墙断壁一片寂静荒凉，人烟冷落車马稀，再也听不见代表繁荣的马帮驼铃声。

在历史的尘埃里，厚重时光烟消云散一去不复返，记得当年我站立在这故城遗址的废堆上缅怀先人，心情十分沉重，似乎听到远古的战马嘶鸣、将兵诉说不平⋯，多少事、从来急，心中升起一种参不透的悲哀，＂千秋功罪，谁人曾以评说＂⋯，千年黄沙掩埋多少生灵，功名何在？

如今看来，事实上古今多少事只在耕读谈笑中。

无视艰辛的苦行僧和朝聖者，行走中前赴后继沿途为先人建造不少墓塔，我满怀敬畏地，为站在双塔下极望长空，顽童般不懂不顾俗世执着任性的画家先生司徒维能，留下这幅挺有意思令我感动的照片。

后来为这次旅行釆风归来，我先生他得灵感，创作了一批充满感情，构图极简而又感性的作品。

也许因为他对绘画艺术一心一意的沉浸专注，天生敏感率真而又单纯的禀性无杂质干扰影响，所以他的画作构图和用色特别大胆自我丰富；在美国踏入绘画艺术职业道路以来，令他的作品长期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好评，于各种画画活动和美术馆画展中获奖无数，一直得到众多的国内外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喜爱他和他的作品。

他是美国油画家协会大师级会员。

腾飞万里有缘相见于此天涯沙角，这情这景、难免感慨百千⋯。

依傍在朝聖者墓塔旁边渺小生而平凡的我，感知地远天阔，极目长天，心中升起对大自然莫言的无限敬畏；同时在那辽阔的孤独中感叹，为寻求真知的苦行僧生命竟然可以如此自在简约⋯，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时那特定的场景氛围，在我后来和当时的生命对半的人生长河中，经历生活逆境和低潮困难时期，多次教我从这些曾经的体验中，获得精神润泽滋养而时有顿悟似的救赎感。

年轻时因为和先生各就各位工作和面对家庭琐碎，我们很少有长时间二十四小时相对；在那千年大漠偶见荒㙇的自助行旅中，我学习到和习惯了若魚般缄默无语，听任先生常常进入无我无为状态，引发出一些矛盾而又纠结且带哲理自言自语的贴地叹息⋯。

在美国三十多年，我敬重佩服他一如既往，刻苦耐劳，做人做事自律勤奋有担当，对家庭负责任，一根筋虽然仍是不懂俗世执着孤行，然而这既是缺点也是优点的正直坦荡个性，事实上成全了他的绘画作风独具一格。

在高昌故城傍见到似乎刚被游牧人家荒废的泥砖房。

在临近火焰山西侧，有一个共存六十多个窟的千佛洞，据说已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洞内目前乃存有不少被人偷窃剩下的壁画，现列为国级重点保护文物。

当日气温为摄氏四十度之上，我们俩不畏酷暑，受大漠呼喚直奔甘肃鸣沙山环绕之中的月牙泉。

一潭＂月牙泉＂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带来生机，相信枯枝与古墓都会感知到泉水的温润。

鸣沙山月牙泉位于敦煌城南约五公里处，占地面积约为一万五千平方米，东西长四十余公里，南北最宽处约二十公里，因为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

在传说中，无论什么恶劣天气＂千年风沙从不落月牙泉＂。

三十多年后，在微信朋友圈里，我看到我的朋友行走＂丝绸之路＂漂亮的摄影作品中，月牙泉旁边增加一座和周边环境十分协调的仿古建筑，已经不是我们当年所体会到的自然景观：寂寞＂月牙泉＂了。

敦煌位置在新疆、甘肃、青海三省的交汇地带，属甘肃省酒泉县管辖，在敦煌城二十公里外，＂绝城阳关道，万里少行人＂的鸣沙山断崖，周围都是赭色沙土，而又名三危榄胜的莫高窟则是一片绿洲。

莫高窟，俗称千佛洞，是一座内容丰富、规模宏伟的石窟群，共有四百二十九个洞窟，它始凿于前秦建元三六六年，后经十六国、南北朝时期和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十多个朝代的不断开凿，分布在三危山和鸣沙山之间南北长约一公里的峭壁山崖上，高低分层排列成行，互相之间有栈道交连，洞窟光线一般暗淡，只有租借手电筒光柱，才能看清诸多的雕塑和连环画似的壁画，难以想象那么众多栩栩如生的菩萨佛像，优美的仙女飞天、生动的壁画和供养人的画像，许多斑斓色彩经过千百年后依然灿灿如新，尤其是金、银轮廓线尚在洞内闪闪发亮，庄严肃穆。多数菩萨佛像形态都是两耳垂肩、双目微闭、嘴角浅带笑意、端庄慈祥；浑身衣饰线条圆滑流𣈱合体。

后来我们旅行在法国参观罗浮宫，看到意大利画家达芬奇笔下传神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虽然不可同语，但也使我想起敦煌莫高窟，我们古代艺术家雕绘佛像的许多微笑同样引人入胜。

在莫高窟我们只啃几片随身携带的饼干作午餐，从早上开馆到闭馆用一整天参观开放的二十多个洞窟，那么多诸如美丽神话故事巜九色鹿》的壁画；那么多菩薩和飞天仙女的雕塑；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虔诚供养人⋯，处处闪耀着先人丰富的想象力和建筑洞窟劳作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

走出光线暗淡的造像和壁画洞窟，满怀对先人的尊敬，我们看到莫高窟这部巨大的史诗，执着而又絢丽的光辉艺术造诣，一笔一划都充满着巨大的艰辛，一幕又一幕诉说着供养人和雕塑画人的生活场景和希望追求平安美好生活的心声。

莫高窟西壁前佛壇上巨大的湼槃卧佛像，全长五十一米。周边有壁画表现信徒的悲伤哀慟，而临终卧佛则睡姿从容舒适、神态安闲表现为慈祥哲人般无痛无苦，充满对生前劳绩的欣慰和对未来的希望。

那安稳平和的睡相、祥和悲悯世人的脸庞，还有身上衣纹的柔软圆润…；深刻记得当时那情那景如雷呜般震动到我的心灵，虽然我成长的年代锤练了我没有专一的宗教信仰，但我还是不由自主跪地膜拜，当跪下的一刹那，我随即感觉到我的灵魂跳脱了，居然轻飘飘的飞在上空看见自己的躯体匍跪佛前虔诚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多久，当我被先生扶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竟被那详和慈悲的安稳睡相感动到泪水婆娑（所有的洞窟都不得拍摄，此湼槃卧佛照摘自巜敦煌的艺术宝藏》）。

顺及：这种通灵似精神跳脱身躯的感悟在我的生命中，到目前为止共有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我高中毕业上山下乡在农林场劳动时的一个傍晚（这在我写的《百合湖冲坑一青春如歌》美篇有记载）。

位处于莫高窟正门中心位置的九十六号洞窟，依山而傍的九层塔，攒尖肃穆、檐牙错落、铁鈴叮咚；因为有厚重的山崖依靠，虽历经风雨仍挺拔高耸。

九层塔里面供奉着身和山同样三十五米高，据说是全世界最大室内盘腿而坐的弥勒佛，在洞窟内，他古老安详，慈眉善目，天然自信，任何俯视角度都可以和人的视线呼应，似乎在注视人们，倾听着人们的呼声，表现着佛教＂人天相接，两得相见＂的悲悯。

弥勒笑佛高山仰止的雄伟气势壮观震憾人心。

记得我们从莫高窟闭馆时间出来后，赶上末班汽车到柳圆上了晩班火車，准备座两天两夜去西安。因为临时买票只有站票，后来到中途有客人下车我们才挪到坐的位置。那个年代普遍在汽车和列车上，人和人之间无法挪动尤如插针似的拥挤程度，若没有经历过是无法想象的。当时我们又渴又累又饿又困 （那天准备的干粮与水都已消耗尽了，晚上車站又没有卖食物的），可是正当我感到幸运找到有座位不久，我先生低血糖，肉体跟不上灵魂了，才说他要暈就马上脸色发白无力软下⋯，当时阾座一位携带小女孩的妇女见状（她的容貌和形象在我的印象中就是现在著名的影员蒋雯丽的样子，满脸秀丽平和善良），随即递上一杯她带在保温壶里的热水和一块小孩饼干，我先生就沒事了。我非常感动她的善良，在拥挤的长途列车上，这救命水如同我们在干渴的沙漠行走时的水一样稀如金贵，而她那自然美丽的行为更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从善如流＂。在感谢中我们有聊了起来，得知她是支援建设新疆的新疆軍垦农㘯的卫生员，她先生是农场汽车司机，她说这是她在农场结婚以来，用存了很多年的两千元，第一次带八岁的女儿囬天水老家探望未见过孙女的父母和她年迈的爷爷。

当列车途经兰州时，为我先生的健康着想，我们临时决定下車歇一天才囬西安（火車票沿途下車一两天仍可以续用），由于走得匆忙，我没有留下她的姓名地址，但这一件令我感恩的事情至今未忘，我深信她的福气都会藏在她的善良人生里慢慢悠然展现。

兰州是甘肃省会。我们临时下車住在火车站附近的省级计量招得所，饱吃一顿兰州美食后，放倒就睡；次日因为疲劳思家无语，我们沒有再翻地图册寻找查询兰州的名胜古迹，睡足吃饱后，仅步行穿市就可以走至黄河岸边，在鹅卵石上任性闲座，让身体休整，让思绪逍遥。

印象中兰州的市容环境整体规划大方，植树很多。黃河是中国四大河流之一，而兰州则是黄河唯一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滔滔黄河水蜿蜒曲折流经兰州地段一百零五点七公里，城区段河道长四十七点五公里，素有＂黄河明珠＂的美誉。

兰州歇一天调整身体后续上火车到西安。我们在西安住了两天，登过美丽寂静的骊山，欣赏过唐明皇楊贵妃出浴千古风流绝唱的华清池、饱览跨越千年的碑石林、参观世界遗产秦兵马俑、拜访近代史蒋介石西安事变办公室五间厅⋯。

我后面的背景是西安华清池外的大型陶瓷壁画：盛唐时期皇帝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观赏霓裳羽衣舞；画面里众多人物造型丰富，衣着流苏、桌具器皿、等等线条均非常舒𣈱优美⋯。

时隔三十多年，不知道这幅场景壮观欢欣起舞，绘画和烧制艺术精湛的陶瓷壁画尚好安在否。

移民美国三十多年后，偶尔翻到当年在莫高窟买给女儿印有女神飞天的纪念手帕，记起了辗转宽阔，倒行的＂丝绸之路＂觉得真有点冒险。为了在大概计划的时间里面，行走体验多些地方，釆集更多绘画素材，我们沿途随缘走访许多边远地区小镇和自然景观，除了尽量吃好补充能量，其它都是简约小心使用有限的费用。

感谢我先生做主，在敦煌小镇兜了很多圈圈找到邮电局买到纪念封和邮票送给喜欢集邮的我之外，还各自奢侈地买了一件印有敦煌特色的笠衫，在西安干净自尊的穿着上飞机囬家，在行旅一个多月中，因为不断移动中常缺水清洗，少得可怜的背包衣衫都已经物尽其用羞于见人了。

而当时我说为女儿变成为自己，买下这块似乎有点奢侈描线优美的＂飞天＂真丝手帕，现在看來除了提醒记得过往，有用之中似乎纠结提示许多物件之无用。

记得当年我们无牵无挂自由浪迹天涯后，一想到囬家就加倍想念广州親人，可是从西安囬广州的飞机票竟在一周之后，受归心似箭所驱，我硬着头皮，冒险到港澳同胞特别售票窗口，询问有机票返广州否，没想到售票员居然没有问取证件，立刻让我们买到囬广州的即日机票，这如魔幻般的转变令人难以置信，从早上忧虑困绕，下午就戏剧性的欣喜，顺当欢快囬到广州。

我们经历一个多月行走新疆北部富饶的喀什、庫車、和田、英吉沙、阿克苏、伊犁阿拉提、布音巴鲁克辽阔大草原、巩乃斯林场、伊宁市、霍尔果斯苏联口岸、果子沟、一台、二台、乌苏里、赛尔木湖、石河子市、天山天池⋯；新疆南部塔克拉玛罕沙漠和火焰山、吐鲁番、高昌故城、哈蜜；甘肃省的玉门关、嘉裕关、鸣沙山月牙泉、西千佛洞、酒泉、敦煌、莫高窟⋯；沐浴过汹湧澎湃的黄河水；还有拜会历史名城西安，登过骊山、参观过世界遗产秦兵马俑、千古绝唱华清池、千年碑石林和建于清朝末年著名近代史蒋介石西安事变办公室五间厅...。

感恩妈妈和妹妹支持我们的行动，为我们照顾刚六岁的女儿，让我们夫妇心无旁罣的自由放飞云游一轮；安然无恙回到广州，欢聚女儿、妈妈、妹妹和她的女儿，我们竟有一番重生的欢喜。

如今我们渐入淡泊明志的退休阶段，无憾生命一路风雨同舟相互成全，择一事终一生、择一人伴一生。

生活教会我们懂得人无完人，自强不息包容就好，虽然两者个性不同，一急一慢可当互补；两人随遇尽管未曾常常豁达豪放，平凡进退中琴瑟和鸣幸也未缺个性独立，为人行事、予人予己、常抱真诚谦卑与敬畏之心，生活过得无怨无悔。

感恩生命大漠有情，我们在努力学习和勤奋工作的修行中，欣喜常遇伯乐藏画，得衣食住行日日平安。

我喜欢写字，写出自己親身经历过，岁月沉澱慢嚼后，仍然觉得美好的人事感受，是我目前让自己愉悦的兴趣所在。

近年宅家，身心清静，我断断续续将早些年整理西北行的照片和笔记做了定稿。历经千帆弹指之间，时光无声无色无形飞逝已经三十三年，看到那年芳华正茂在大漠荒原和群山绿林怀抱中，所有人、畜、物都坦蕩宜人可親的照片，一再唤起我许多美好记忆。

感恩我们年轻时曾经有勇气独立不羁，没有指南和网络通讯，谨凭一本地图小册子，资金也不丰厚状况下，比现代的背包族更为简单约俭，不惧困难前往西域走南闯北，体验富绕美丽的北彊克鲁布音草原文化，经历过南疆塔里木盆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浩瀚，在甘肃哀伤过原汁原味战马嘶鸣千年风霜的高昌故城，虔诚膜拜过敦煌莫高窟千年千佛、兰州目睹过一泻千里黄河风情；阅读过西安古城典故和参观壮观的世界遗产秦兵马俑；有幸沉浸一囬新疆大草原、峡谷、戈壁、冰川、湖泊、雪山，还有松杉白桦林蓝天白云下的毡房、牛、羊、马、驼、群星点缀，云集一身大美处处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拓宽人生视野和开阔心胸，丰富了我们的生活。

因为疫情，我们虽然禁固无出市门近一年半之久，但拜于学海无涯，事事皆可问究寻味，故而简约生活每天自在知足，闲忙充实也乐其中。

现在政府虽然宣布疫情解禁，众生慢慢逐渐恢复正常工作社交，痛惜悲叹不少生灵归去同时，人们仍要学习与适应随时变种反弹的疫情，跟着政府规矩做好自我防护与之同行。

世界不会完美，世事更有无常，但生活总得向前。

我们坚信世事总是美好的。

今年是我和先生结婚四十周年，谨以此图片文字表示纪念，感恩我们热爱生活，共同面对困难，相知相惜一起经历和承担，岁月赐予我们相互扶持的过往，期待未来的日子，我们仍可以相守陪伴，让简单生活依然平安有趣。

                              司徒黄小雁   Annie Situ 

                           2021年8月5日于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