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桥让我思绪飞回五十年前

一个爱哼点小曲的老男孩

写在他的二十周年祭

　　每年农历七月初一，都是我的悲伤日，随着时间流逝，往日的悲伤不再那么痛彻，但，除了父母，他是我最不能忘怀的那个人。

前段时间在余田畈帮志勇做事，河边等他的时候看到那座小木桥，不长，也就十来米吧。凝望着它，思绪飞回五十多年前。

早年余田畈村条件比潭头好许多，如果讲潭头三五个月放一次电影的话，余田畈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露天电影。（记不太真切啦，也许十天半个月放一次）《半篮花生》、《乔老爷上轿》、《朝阳沟》等等电影基本都是在那个村先看到。

打小就不记得爸爸妈妈带我看过电影，怎样去的也早忘记了，忘记不了的是————回来时，我趴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偶尔会被一个跃动震醒，那是背我的那个男人在过沟坎。

现在还记得，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香。

————那是我的大哥。

　　后来以后的许多年，我对他都有点怨怼———因为他的霸道。

隔壁姑姑家有两个跟我年龄相仿的表兄弟，经常一起玩难免精精杠杠，（老喜祥的猪栏棚就是我三人烧掉滴。）

有一次，在张新弦老师门口，我跟金士又吵起来了，金士比我小两岁，我身子薄弱，打又打不过他，只能骂姑父、姑姑名字，（那时候，叫对方父母名字是最直接粗鲁的对骂方式。）

我那个壮实的大哥哥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扯着我头发就往家拎，我哭嚎着，但根本不敢跟他犟，到家以后在堂前还哭叫“小有根跟水莲”。

我哭喊那么大声，姑姑、姑父肯定听到了，姑父很心疼小儿子，绝对不会打他。酱一来，越发怨恨我那个大哥哥，后来也不晓得怎么就把他称呼为大公公。他给我一个乌栗爆，我就骂一声大公公，一直到我十二岁。

大哥二十五岁那年，经人撮合，到邻村入赘，一离开家，突然间感觉跟他亲近许多，我有事没事就爱往他那里跑，在那里，我一点不觉得是别人的家。

再后来，我半大小伙，能干农活了，就经常过去帮忙做事，种田、割稻、砍树、掰苞谷、铲田坢、挖山，一点不累，因为我乐意。

那些时光是我跟大哥最亲近的日子，至今想起，我泪眼婆娑。

大哥在里面那个家里勤勤恳恳，邻居并没有因为他是外来人给他岐视，他还眷顾潭头的家，二哥、三哥的婚事他基本都在操持。 一回，潭头家里没柴，大哥用手拉车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车给拉回来，装车时候，侄儿的哑巴舅舅心疼，拿着一根粗实的柴棍狠狠地在大哥的背上敲打了两三棍，我在一旁呆若木鸡，大哥生生抗着，不言不语。

九二年流徙云南，大哥去到那里寻找，每次打听到那里，我都是早些时日离开了。

后来回家，谈到西南之行，大哥讲有一次一条大狼狗差点就扑他后背上了，吓得后脖子冰凉，我也愧疚不安。

如果不是零一年的那次事故，我对大哥的感念也不至于这样铭心刻骨。

那一年，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是昏暗的。

那一个月，我的目及所处，全是大哥的影子在晃动。

那一个月，悲伤一直弥漫着我的心头。

那一个月，我真心希望能把他给换回来，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二十年过去了，能告慰大哥的是———当年让他劳神挂肚的懵懂少年也早已妻儿承欢。

如果要讲歉疚的话：大哥，这辈子欠你太多，下辈子来还。

谨以此文祭奠我的至亲至爱大哥。

辛丑年 农历七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