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尝试自己玩绘画（二）

木头

年青人说，除了生活，还有诗和远方。木头说，除了活着，还有回忆和梦想。 奇怪的思维，老了总往回看，画个画也充满了回忆，快乐，感恩，遗憾和不断的假如…… 女儿传过一张画，题目为“爱情”。 木头又是看不懂，而且知道这个题目难以表述。 甚意思？ 爱情是个虚幻题，充满了想像，虚幻，欺骗，背叛。 这么残酷，悲观的结论。多少年多少人都无法正确表达。木头只能陪她玩一下抽象画。 夜幕下，你以为他们在谈什么？ 题目泛泛，各说各话。 愛情是灯光下的一张床。 木头的画笔不行，用排笔去表达细腻，结果画面很糙。 木头继续，不下结论，表述过程。爱情阶段性：1，两情相悦，甜言蜜语，卿卿我我。2，三年之痒，互为厌倦，向外看。3，弱者自弃，哀怨，后进者，心飞扬。4，磨合好，则处，磨合不好，各奔东西。看素质看命运。……木头左右欣赏，画色饱满，笔触开始细腻，自我欣赏，老妪可造之材。 关于年青人的话题，引起木头依稀的记忆。 木头试着画出关于爱的记忆。 二十五六岁的木头上大学时己经很老了。在年青人的队伍中阅人无数的木头已经有审美疲劳，她的鲁莽，她的偏激使她对爱情的感觉格外迟钝。 她们上学期间有大量的学工学农劳动，在学校农场下田插水稻除草等对北方长大的木头之流，真是很苦很累的负担，收工时团支书这杆旗早已在地头远远地高高飘扬，木头几个腰也快弯断了，一望无际的綠色依然难见黄色的田梗。 木头再抬头，看见他在绿色田野中开劈了一条橙黄色水道，直对自己而来。 这种支援，这种表白，太赤裸裸了。木头面红耳赤，身旁几个好姐妹直起身看看，又低头继续拔草，木头无名怒火心头起，无法解释，他在水田那头慌乱着，手足无措，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睛…… 绿色田野，水气盈盈，反光的镜片，慌乱鲁莽的青春表白就这样留在记忆深处。 老了的木头有些愧疚，自己本可以不要那么生气，爱与不爱，是每个人的自由，为何要急切地撇清自己？对于青春莽撞表白，拒绝的有些残忍有些虚伪。 画画的很快，对于不会准确把握人物形态比例的木头来说，画的轻松流畅，她吃惊，若有所思，必有所映。 好笑的是，水田仿佛是綠毯挂在面前，完全没有起码的透視常识，当年难以忘怀的大片水田就这样如屏幕般罩住了许多细致的人性情感。 木头继续画一生之幻想。 一个老胖鸡婆，拿着土陶埙，深沉地吹一首生之曲。 急促地飞奔，急促地分身，曲调高昂华丽；身驱开始庸肿，音律开始平铺直述，不再跳跃，拼着力托举着希望；幼稚地小鸡对着彩云，充满希望地放声歌唱。 木头用刚买的彩色铅笔，细致地画儿童画。用笔轻盈，干净，摒弃急躁的狂野，仿佛想证明木头也有干净，美丽的一面。 以石榴红了表現家庭状况。 木头试着画卡通画，她选了一幅爱书的孩子画。 木头一面画，一面心思早已飞逸很远。回头一看，自己一生看书太少，太晚。文革中只看报纸，背语录，下乡时带了两本反修防修的政治论文集，当兵时又是念报纸读毛选，真正看一篇小说时已经三十岁，读古文看历史书，逐字查字典，己经快五十岁。 等有时间，静下心，想看书时，已昏昏然，灯光下，放大镜，腿肿，眼花，身旁已无朋友拉一把。 这一生咋过的？！ 这该子抱这么一堆书，脸上还充满悲伤，而七十岁的木头在这苍郁的颜色基调下，边画边充满了对自己贫瘠一生的懊恼与悲愤。 她将画画的很脏而压抑，沒有希望。 她后悔自己一生，睜开眼太迟了，糟蹋浪费了这一趟生之旅。 女儿又发过来她画的两张素描。是对着真人画。 木头非常崇拜，女儿居然在人物素描上进步飞速，初露专业画家的端倪。看样人的天赋与努力，全在自己去挖掘。 细心地观察与不急不躁的笔触才能有进步。 女儿画了一幅名曰“喜悦”的画。 木头觉得画面惊恐。仿佛有魔咒缠身。女儿说木头思维情绪总很负面压抑。她也问周围人看画的直觉，没人有喜悦之感。 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主观意识及表現，要由自己说了算？还是受众感觉说了算？ 人的潜意识，思维，气质等主观的东西总会不由自主地在各方面反映出来，而她往往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木头决定向女儿学习，摒弃投机心理，从基本功开始，逐渐提高艺术修养。 木头按照自己的理论审视自己的画。木头在家练习在人物画上塗颜色，有点不敢下笔。木头七十岁了，为何潜在的叛逆情结还这么重？潜意识中将人物总画出反叛气质来？ 朋友们鼓励说，是冷峻，是刚毅，是骨感。 木头感激朋友们的鼓励。 第一张是作者本人画的，画出个女性正直且有智慧的气质，而木头仿画，吃不准比例及细节，比如嘴的薄厚弧度及光泽，各种阴影的轻重及调色，一下来，人家的主要特质就遗失了。 唉，学习太晚了，进步也来不及。 木头继读练习，活活将清纯的小姑娘画成尖刻的撒切儿女强人。 将忧伤的年青姑娘画成叛逆者的倔强。 将开朗乐观，胸无城腹的新婚少妇画成鲁莽的老巫婆。 女儿说，妈你活活将水粉画画成了石砍刀劈的油画。 木头很得意。多塗几遍颜料而已。 有人说红脸蛋太夸张！木头说，这叫真实的喜庆！ 没人给木头心甘情願当模特，她只好拿自己年轻时的像片来练手。 一生能够当一次兵是值得回忆的，逢“八一”，木头坐在桌前仿年青时照片自画一张素描，耳旁循环放着“幸德勒名单”小提琴独奏，悲哀无奈的旋侓伴奏下，木头庆幸自己仍能画出笑脸，虽然画面己露沧桑感，画不出年轻时的纯洁，但笑仍不倒。 木头庆幸。 当兵时，木头最怯的是种菜地，花费心思力气时间最多，成功的机率最小。往往人家瓜果都收割了，木头们的菜苗才像韭菜一样细细嫩嫩出土。 木头心里至今不服，由其种大蒜种莴笋等细菜，更是如此。所以木头至今觉得上苍叫她木头一定有深意。 老了，上苍让桂荣天天蹶个屁股在地里伺候她的二平方米土地也是深有其意。 朋友好心指出，你以后别画人物了，眼睛不对，姿势不对，比例不对。 木头不在意，七十过后不学艺，咱就是玩一玩，能引起这么多人生中的联想，记忆，并试图表现出来，这多有意思！ 什么叫丰富的人生？我们走过，唱过，跳过，笑过，哭过，并能表现出来，这不就是影视剧，抖音等引起共呜的人性原因？！ 一边画，当兵时的一些情景总在眼前晃动。 最搞笑的是在军医训队，木头交试卷快，第一个跑出来，餐厅里只有木头一个人，她高兴地放开大吃，吃了二十八个肉包子，虽然包子不大，但纯肉蛋蛋馅。 至此以后，这是她吹牛的资本，也是再也没突破的战绩。 在画此画时，她那个高兴，当年的青春无畏，二百五的傻样造就了現在减不下去的肥。 想起木头没有艺术细胞的青春，她不由好笑自己的勇敢。 在医训队联欢会上，一些老兵拿木头打趣，让她演个节目。 这容易。木头很利索答应。 “去年四月八，二嫂回娘家，抱老二，背老三，手里牵老大，半路碰上下大雨，山高路陡地又滑，老大哭，老二叫，老三摔了个泥娃娃……” 河北老兵拍手说“像，像俺娘！”湖北九头鸟一撇嘴，“演的啥子？！”女兵们叽叽咕咕，“这水平，还能不够？！”河南兵说“中，好兵一个，实在！” 可怜如花似玉年龄段的木头大姑娘，从此形象大跌。 她自己不知，她的不妗持，她的不雅，从此已彻底沦为捣蛋鬼行列一员。 其实她心里很骄傲，你们就会唱，谢谢妈，一碗酒，而木头能在记忆中找出个这个生活化的场景，是何等亲切感人！ 可是部队这些帅哥们还是不认可！啥人吗？！木头愤愤。 木头一边给表妹打电话，一边拉家常，画后，贴在群里，立刻有人指出木头致命错误： “首先非常佩服你的精神，在这么热的天气中，竟然能静下心来画出这么好的自画像！我仔细看了你唱歌的姿势面向前方，但脖子已经扭向了90度，这样能发出音吗？这样对颈椎的伤害是很大的，从运动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姿势是不对的。” 木头哈哈大笑，说你沒见我当年多激情！跑调不说，还唱不上去，陕北话说鼻脑仰转，张的很。 不过，从此，木头绝了上台演出的欲望，她只敢吹牛说她能当导演。 生活中点点滴滴都可入画，我们普通人何必为难自己，非要高大上？！ 小风吹过，一阵惬意！ 快乐走着，头扬着，裙儿飘动，来世间一次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