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村里老光棍的黄昏恋

但愿

<p class="ql-block">村里老光棍的黄昏恋</p><p class="ql-block"> 文/何宗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村里,能聊起秋嗲,应是上了些年纪的人。为什么要写秋嗲呢?大家知道,现在男多女少,加上各类畸形婚恋的现象,每年因爱情与婚姻引起的社会问题,远比我们见到的还要严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秋嗲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卒于前年冬季的某天,享有八十六岁的高寿。我们必须承认,在任何年代,结婚都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在那年代,人想成就一门亲事,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家说起秋嗲,都一致归纳为他青年时候的不生性。不生性是一句土话,即不靠谱,其意义也是很宽泛的。在农村,人们交流,很少长篇大论的。不过,要较真一件事理,恐没人真能讲出个一二三来;所以,一些特定的口语与用词,大家就会心知肚明地拿来代指某类的人和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秋嗲年轻的时候,和队里的伙伴,并无异样。相反,还颇有几分英俊与帅气呢。相较于成年后的伙伴们,个个吵着屋里的大人要娶媳妇子,可他老人家倒好,却只顾自己好玩。即哪里有鳝鱼、泥鳅搞,哪里有莲藕、糍米(荸荠)抠,等等之类的,他就跑的“至噗滴”(很快)。所以,每当伙伴们成家后,一个一个搂着媳妇子“日战夜战”的时候,他依就热衷于一个人自嗨。不过,彼此很快就拉开了巨大的差距。可秋嗲这苕货,还是没有醒悟的意思。他只看到伙伴们失去了人身自由,却不知道人家是老婆孩子热坑头,卿卿我我,正幸福着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子就这样在平凡中流转了四季的光阴,大地也在被耕耘中催开了五谷的芬芳。眨眼,伙伴们的后代,一个个就像生命力旺盛的小树苗,“啪啪”地往上飙,长高长大来。此时的秋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份洋洋得意与骄傲自满了。可问题是你想结婚时,偏偏怪自己把自己耽搁了,白白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再当秋嗲他老人家一想到他百年之后,连个摔盆举旗的人都没有的时候,更有一股刺骨的凉意与悔恨袭上来。此时的捶胸顿足,后悔已经晚了,只能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怎么办,能怨谁呢?情急之下,还是长兄赐了个儿子过来,给他顶个门户(这种现象,农村很普遍)。此举,也不失为一种上上之策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秋嗲自从有了被过继的侄儿作子嗣后,也就有了一点责任与压力,人也改变了很多。此处,关于慈父子孝,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等,暂且不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们常说,生活是七彩斑斓的。没有女人的男人,世界是严重失彩的;同时,一旦秋嗲打开了对异性探索的无比兴趣与盎然来,他心中就有一些猫爪与念词在冲刺,更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想法,需要验证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俗话:“鱼有鱼路,鳖有鳖道。”秋嗲根据自身的条件,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将目光瞄准了他伙伴兼邻居常兄的媳妇子。也许,看客会很好奇,这也太狗血与有违常理呀!一个童子身的秋大哥,要去心仪一个有夫之妇,更况且是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这事说来话也长,想当年,这位年轻的常家媳妇,标准的前凸后翘的身材,高鼻梁上,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肤,肤如凝脂;配上三千长黑发丝,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连走路的姿态,也是如风吹柳枝摆的那样,楚楚动人,慑人魂魄。这里,写常家媳妇的貌美,大家从侧面就可以断定常兄长其本人也是非一般的汉子,不然这“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俗语,就是空穴来风了。常兄长在没有染上这肺痨病之前,人长得非常巴适的很,熊腰虎背,膂力过人。他为人善良,做事勤快且有头脑,特别是在干农业活上,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好人品与能干,自然就会娶上了俊俏的好媳妇。同时,常兄长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管是自己得病前,还是得病后,村里男人打自己媳妇主意的人还少吗?各种明里暗里的插科打诨及献媚的人还少吗?这样并不说,大家给了他多少颜面。俗话男人好色乃本性,乃英豪。唯一让人感到宽心与欣慰的还是自己的媳妇,她恪守妇道,上孝父母,下教儿女,事事还特别照顾与顾全自己的想法。唉,这样的好女人,世上恐怕打灯笼再也难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得病后的常兄长,其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他常想,自己是男人,一家之主,很多责任是不可逃避的。有时,这种东西想得越多,心里就特别地难过与不安。他不想因自己和家庭,成为了她的累赘。他就借机向自家的女人发虚火,摔东西,骂脏话等。他要赶女人走开,因为她还很年轻,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女人并不记仇,总是选择和孩子默默地抱在一起,承受着家里的每次风暴与雨季的降临。这样的女人,她越好,常兄长自己背负的压力就会更大,心里也就越发地愧疚、难过。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是没有尽头的,除非他死了。他不敢想,自己还有未成年的三子两女的抚养责任,更不说为父母送终之类的孝行了。家里没大没小及没完没了的农活等,少了自己的主力参战,其经营状况,可想而知。再看看自己疼爱的女人,自己在床上的表现,也无法更好地尽鱼水之欢的责任。唉,这活的太难受了啊!尽管女人试着一次次用自己弱不禁风的身躯来苦苦撑起这个濒临坍塌的家庭,可粗重的农活与生活的辛酸,能放过了这个女人?别做梦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俗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常兄长家的五个小孩,个个生得懂事乖巧,也特别能吃苦耐劳;做事,不屑大人吩咐,很会见子打子,不甘落人后。即便女人和孩子们很拼,可一些农业上的大重活,比如:耕田、耙田、脱粒、挑担子等,没有劳力还是不行的。遇到农忙时,亲戚和妯娌之间,能帮一回两回,还是有的。帮多了,也很难了。尤其是这种不能还稀的家庭,再亲的人帮到最后也会不亲了。这不能怪亲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都有忙不完的农活,都要在挣钱路上,争分夺秒地努力,才会让生活的更美好!这也不能怪社会,竞争使然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我们的秋嗲身上来。相较于队里其他男人跟她家里帮忙不一样,其他男人每多帮一点,多少想回报点,况且他们的婆娘还用眼睛与嘴巴来“处斗跟近”(很近)来看,即时刻提防着的意思,道理大家都懂的。秋嗲没有婆娘管,自家就一个小子,负担也不重。每每见到这女人带孩子在忙活的时候,他也会情不自禁地下田,帮着干起活来。而且,秋嗲干起活来,什么叫挥汗似雨,什么叫一鼓作气等,统统都是不要命的干活。他还每到饭点的时候,自己又跑回自家做饭去。在农村,帮人干活,最少是管饭的呀。女人也对秋嗲开了几次口,说,到家里吃饭。秋嗲就像做好事不图任何回报的一样,直接开溜了。再说,女人面对秋嗲的好意,心里还是有数的。可男女有别,她是不好太意思拉他回家吃饭的。只能回家时,为他盛上一大碗饭和好菜,叫小孩送过去给他。并吩咐小孩们,以后见到他,要喊“伢伢”(口语:同父亲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帮农忙的情形一多,无论是男女双方,彼此都还是产生了一些默契,也滋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的。只是,他们这对“情侣”,一直保持着距离,从不曾越雷池半步。就这样,一拖就是十多年。直到九十年代未,常兄长的肺痨病,回天乏术,一命呜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当他们可以捅破那层纸窗户的时候,却不料常家的媳妇由于长期的生活压力,对男欢女爱的激情,早已泯灭了。加上近花甲的她,还在顾忌左右与在意别人的看法。事久见人心,更何况还是童子身的秋嗲,这些年,他对她的爱,天地可鉴,一直都是无比执着地爱着她。此刻,秋嗲朝自己心爱的人,彻底地敞开了心扉,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其火力不亚于年轻人。最终,秋嗲的善良与毅力,终于收到了她感情上应许的点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女人接受了这份爱之后,也开始学着打扮起自己来了。俗话:“菩萨靠金妆。”她这一打扮,还确实有点回春的效果,还是那样的婀娜多姿与顾盼生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趁夕凉,开轩卧闲敞。”这些都是黄昏恋中的常见景。大家可以想见,此时的秋嗲,心里别提有多美。即便两人打开了所有的障栅,可离生米煮成饭还差一点点距离,他们在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间因有了恋人的陪伴,其流逝的声音也是特别地好听与感人的。转眼,春去夏来,秋尽冬至,直到某个冬天的日子,天气阴沉沉的,北风也呼啸的刮了一整天,似足爱情的前戏。直到傍晚,天空才飘起了鹅毛大雪,几个时辰不到,原野就被上了厚重的银妆,白皑皑的一片。不时,有北风夹着雪花,敲打着屋顶上的瓦片,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让睡在被窝里的秋嗲,此刻思绪正万千。他想,下这么大雪,不知心爱的她,是否睡了吗?是否也在想我,求一个温暖的怀抱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得不说,即便到今天,在湘北鄂南的小农村,几乎还没有什么叫夜生活的节目的。人们大凡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模式。一切都是慢的节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当秋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与身体的沸腾的时候,其隔壁房间里,也传来儿子和儿媳不停地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那种床板的吱嘎声,秋嗲下身的那台老式的机器,早已不听使唤地膨大了起来。说是迟,那时快,他掀被、着衣、穿鞋、开后门,动作连贯,几乎一气呵成,就直奔到仅隔三十多米的常家媳妇的后门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正是他这一身的玩皮狮子的打扮,惹得自家的狗都不认识了,便狂吠了起来。它这一吠不打紧,适如百鸟朝凤,惹得整个小组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大雪的夜晚里,人们只会管自己的被窝与瞌睡的,那管外面的狗声喧嚷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出了门的秋嗲,心里也想到,今天业是个业,管他娘的希匹,即然出了门,你它娘的今晚就是叫翻了天,老子也不会原路返回滴。男子汉大丈夫,说干就干,便三步两步,来到了他心仪人的窗角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在常家媳妇的心里,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现在,儿女都成了家,加上秋嗲也是家里的大恩人,早就默许他们的交往了。只是,今夜大家并没有作过事先的沟通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咚咚”几声响窗声,屋内的人,很近就有了回应。说,老东西,狗叫得这么骇人,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呀!门没栓,进来就是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秋嗲差点就一个趔趄,感觉心都紧张到嗓子上了。他一把推开房门,上锁,嘴里叫亲爱的同时,脱衣就溜进了女人的被窝。那是怎么样的一个饿虎扑食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唉,好事还是多磨。这年世己高的秋嗲,好不容易让自己雄一回与逮到机会,可到了床上,在心爱人的怀里,由于过于紧张,再经冷风一吹,再也没有任何的战斗力,更别说成就好事一番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念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竟然用起来是如此的颓废。气得她老人家一脚就把他踢下床来。可怜的秋嗲,就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返。等回到自己的被窝,再经温暖的被子一捂,心情平复后。又一想,不对呀!我应该这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这样,秋哥也不知自己一夜之间,返来复去的跑了多少趟,以至于将两屋之间的雪花踩出了一道深深的脚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翌日早晨,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北风停止了肆虐,大雪也停止了漫泼,叫了一晚的狗,也累趴了,更别说这一对苦命的老鸳鸯,他们酣然入梦在这黎明前的黑夜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雪洗沏过后的天空,比平时要亮得早。瓦蓝的背景下,空气里,弥漫着农户办喜事燃放鞭炮后留下的火药味。有早起想猎野味的村民,出着门,奔跑在荒山野岭中寻觅起来。当太阳爬上竹篙时,大家都无功而返。他们聚在一块,讨论起昨晚狗叫的事来。一致认为,夜晚狗叫,非奸即盗。正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被秋嗲的儿子听了进去,仿佛这事儿就发生在他家里一样。因为昨晚,数他家的狗叫得最凶,而且他家之前也在集市上买了好多的鱼肉,都腌在靠老父亲睡的偏房的水缸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到这,他不由得撒开脚丫快速地往家的方向跑去。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乡邻见他跑,也跟着他跑过去。回到屋时,四周一巡,看到了昨晚秋嗲踩下的一行深深地脚印,大家一下都看明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这对苦命鸳鸯,在双方儿女的撮合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伴厮守到终老。正应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08/02初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何宗贵,六零后,一介乡野农夫。曾躬耕于石首某僻壤的乡村,现谋职于深圳。平时喜涂鸦,讲故仔,亦对世事有评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