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得知80岁老父亲入院，己是他老人家生病一周后。我带着儿子，急匆匆地赶回来。</p> <p class="ql-block">六人间房，病人满员、陪护若干。寸步不离老人的哥哥却不愿换入二人间，说这儿通风、宽敞。侄儿泽泽也默默地，铺好凉席，席地而卧。</p><p class="ql-block">的确，病房很通风，并且窗子多，可看到不同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邻近的19床，是位怎看也不象88岁的老人。一把白格生生的山羊胡子，瘦小却轻巧硬朗的身板，仿佛透着股仙气。一天输五六瓶液，一滴快就喊着痛；但针一拔，一个鲤鱼打挺，然后抽屉中摸下就要出门——-居然在门口狠劲儿的抽起烟来。</p><p class="ql-block">哥哥便开玩笑说：“给护士告你抽烟！”</p><p class="ql-block">他一边悠哉悠哉地品着，一边说：“告去，我老汉不怕么！”</p><p class="ql-block">“那让护士把你的胡子给刮了！”</p><p class="ql-block">老爷子忙放下烟，挼挼胡子：</p><p class="ql-block">“唉呀，那不行、不行！我留了二十多年呢！”</p><p class="ql-block">病房中顿时笑声一片......</p><p class="ql-block">陪护老人的一直是他近60岁的儿子，悉心又随和。有天来了个背包的大男孩来，文文静静，从进门洗葡萄到给我们房中每人分、再到给老人喂葡萄，总共沒半小时，分明看到老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说那是他唯一的孙子，在西安上学，只是赶回来看一下，又不得赶车返回......那一天，老人家与他儿子格外健谈！</p><p class="ql-block">才得知，他是位老红军，解放前就参加革命当兵了，难怪88岁还眼不花耳不聋。很快沒几天，就出院了，据说又回八一敬老院了。</p> <p class="ql-block">18床是由于肇事而受伤的中年人（当然是相对于88岁的老人而言）。大半个脑袋缠着绷带，右腿翘着一直被固定在一个不知名的仪器上。奇怪的是，腿这姿势造型，无论他是坐起身或躺下，六七天就压根儿没见变换过；更奇怪的是，这个人似乎是铁人，不吃饭；又似乎是貔貅，不出恭。医生查房时催着叫家属来谈话，才见到了他的儿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青，来了与医生吵、与护士吵、与他爸吵，后来叫来他姐吵。整个房间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儿。医生说，若再不筹款交钱做腿上的手术，延误了得又把长好的肉与骨头再分离一次。他两手一摊，反正尽力了，水滴筹七八千、车祸对方付了二万八，若他姐再能想办法拿出三万就足够了。他姐也来大吵一顿，多多少少就只有一万，总不能不过光景了么！老人要你这儿子干甚了……</p><p class="ql-block">吵来吵去，终于一天，来了120又把这肇事老汉抬了出去，说是转到费用小的医院去了。当护士捏着鼻子收拾床铺时，大家才知道，他根本不是貔貅！</p> <p class="ql-block">病房才真正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陆续，由两儿子陪护的脑梗女人出院了、白天吊针晚上回家的老人也出院了、孩子陪护的那个年轻爸爸也出院了。偌大一个病房，只剩我们。有哥哥、侄儿泽泽的固定值班，与姐姐一家、我与牛儿的轮流倒班，倒也十分热闹。晚上还可以有空床而不用睡地板，老爸还可以扶着窗台挪步锻练。可，第二天就被护士又合并到了隔壁二人间。</p> <p class="ql-block">同室病人是一个67岁的脑梗患者。颤巍巍哆哆嗦嗦，撑着三角杖半天才能迈上一小步。入院时，老婆、女儿儿子一大堆前呼后拥送来，然后直到出院，只老婆一天送两顿饭。吊针无人看，晚上无人陪。起初，护士过来见沒人照液体，给我们安顿，你们人多，帮忙给看着点。后来护士每扎针便吐槽家属不上心，放到医院就不管了，还在楼道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抽脸打老汉让挪步子哩！我起初不信，直到哥哥听到卫生间响亮的声音时，才确认这居然是事实！</p><p class="ql-block">有天老婆来送饭，一肚子苦水往出吐：老汉脑梗己9年，先后延安西安做过开颅手术，儿女都要工作，她外面饭吃不成、医院又睡不好，一个人医院家里两头跑，自己都快被拖垮了.....</p><p class="ql-block">一天查房，医生见这人活动少，说得好好锻练，老婆一脸无奈说懒得一下不想动。医生开玩笑随口说：拿个鞭子邀上么！老汉一听来气了，吼道：直接拿个刀子把我杀了算了！吓得医生立马收起玩笑，安慰好活。老婆一旁却不屑一顾地接，那死可么，现在撞墙，没人拦着你！</p> <p class="ql-block">没有了健康，就失去了一切........不管年龄大小，当久病到生活不能自理、活到毫无尊严可言的时候，真的是太可怜太可叹！也许曾经是恩爱夫妻、也许曾经是父慈儿孝、也许曾经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哥哥又发明了一种新的锻练方法——-一人坐在轮椅上，让老爸扶着轮椅的推杆把手，慢慢站起来跺步。不一会儿，从楼道这头居然可以一直走到楼道那头！我们几个轮流坐下让老爸推，这是怎样的最高礼遇与享受啊！</p> <p class="ql-block">老爸听说自己终于可以出院了，欢喜的就象个孩子，拉着我的手，讲他5岁如何躲避战火子弹、58年如何跟霍老先生学医、几十年如何工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