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胡杨

摄影：老玩童

　　新疆之旅第十二天，我在塔里木见到了胡杨，平时从画册和影视里见到的都是秋天金黄色的胡杨，当下是暑假期间，我有幸看到绿叶婆娑的胡杨，我更喜欢这生机勃勃，灰绿茵茵的胡杨。

　　胡杨，只要你望它一眼，便会终生难以忘怀。荒漠里高大挺拔的胡杨树，至今仍在我记忆的原野里歌唱。

在大西北干旱少雨的地区，这种顽强坚韧的树木随处可见。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在塔里木第一次见到胡杨树时激动不已的情景：伟岸壮硕的树干，灰绿闪光的叶片，凝聚着美丽传说的晶莹胡杨泪，永远是我心灵深处最美丽，最生动的风景。

　　胡杨生于西域。在西域，那曾经三十六国的繁华，那曾经狂嘶的烈马，腾燃的狼烟，飞施的胡舞，激奋的羯鼓，肃穆的佛子，缓行的商队以及那连绵万里直达长安的座座烽台……都已被那浩茫的大漠洗礼得苍凉斑驳。

仅仅千年，只剩下残破的驿道，荒凉的古城，孤零的骆驼，几曲英雄逐霸的故事，一支飘忽在天边如泣如诉的羌笛。当然，还剩下胡杨，胡杨簇簇金绿叶，倚在黄沙与蓝天间，一幅醉人心魄的画，令人震撼无声。

　　胡杨，大漠最美的树，它是一亿三千万年前遗下最古老的树种，只生长在沙漠。全世界90％的胡杨在中国，中国90％的胡杨在新疆，新疆90％的胡杨在塔里木。在塔里木，一边是世界第二大的32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大沙漠，一边是世界第一大的3800平方公里的塔里木胡杨林。

两个天敌彼此对视着，彼此僵持着，整整一亿年。在这两者中间，是一条历尽沧桑的古道，它只属于人类，那就是丝绸之路。想想当时在这条路上络绎不绝，逶迤而行的人们，一边是空旷令人窒息的死海，一边是鲜活的令人亢奋的生命；一边使人觉得渺小而数着流沙去随意抛逝自已的青春。

心中太多的疑惑，人们便开始探索，开始感悟，开始有了一种冲动，如是便有了唐僧西天取经的壮举，希望通过今生的修炼而在来世登上白云去了解天堂的奥秘。如此，你就会明白，佛祖释加牟尼，是如何从这条路上踏进中国的。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坚韧的树。能在零上40度的烈日中娇艳，能在零下40度的严寒中挺拔，不怕侵入骨髓的斑斑盐碱，不怕铺天盖脑的层层风沙，他是神树，是生命的树，是不死的树。

那种遇强则强，逆境奋起，一息尚存，绝不放弃的精神，使所有真正的男儿血脉贲张。霜风击倒，挣扎爬起，沙尘掩盖，奋力撑出。

他们为精神而从容赴义，他们为理念而慷慨就死。虽断臂折腰，仍死挺着那一副铁铮铮的风骨；虽痕伤累累，仍显现着那一股硬朗朗的本色。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无私的树。胡杨是挡在沙漠前的屏障，身后是城市，是村庄，是青山绿水，是喧嚣的红尘世界，是并不了解他们的芸芸众生。身后的芸芸众生，是他生下来活下去斗天斗地斗到底的惟一意义。

他们不在乎，他们并不期望人们知道他们，他们将一切浮华虚名让给了牡丹，让给了桃花，让给了所有稍纵即逝的奇花异草，而将这催肝裂胆的风沙留给了自已。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包容的树。包容了天与地，包容了人与自然。胡杨林中，有梭梭，甘草，骆驼草，他们和谐共生。容与和，正是儒学的真髓。胡杨林是硕大无边的群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团队，是典型的东方群体文明的构架。

胡杨的根茎很长，穿透虚浮漂移的流沙，竟能深达20米去寻找沙下的泥土，并深深根植于大地。如同我们中国人的心，每个细胞，每个支干，每个叶瓣，无不流动着文明的血脉，是大中国连绵不息的文化，虽经无数风霜雪雨，仍然同根同种同文独秀于东方。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悲壮的树。在新疆塔里木还是在内蒙右额济纳旗，我都看见了大片壮阔无边的枯杨，他们生前为所挚爱的热土战斗到最后一刻，死后仍奇形怪状地挺立在战友与敌之间，他们让战友落泪，他们让敌人尊敬，那亿万棵宁死不屈，双拳紧握悲壮的枯杨，似一幅悲天悯人的冬天童话。

　　胡杨，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树，你美的庄严；你美的凝重；你美的悲壮。你是树中的君子；你是沙漠的精灵。

胡杨，你生则千年不死，讴歌了生命；你死则千年不倒，树立了精神；你倒侧千年不朽，传承了文明。

这就是胡杨，也是人生的至高追求。

图文：老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