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歌嘹亮 郭钊

蒲城作家协会郭

　　说起军号，不免使人想到二十多年前在宝鸡当兵的岁月。那时候，一群来自四面八方，操着不同口音，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刚刚走出校门，穿上崭新的军装来到了军营，要说听口音还真的不大明白对方的意思，在那个绿色的营房里，大家都认可的声音，便是军号。

新兵连结束后，我们被分到秦岭山区最偏远的一个小县城，起初大家只是听老兵们说那里的条件如何艰苦，交通如何闭塞，情感上对那里自然有几分抵触和畏惧。火车渐渐爬过了秦岭，滑过黄牛埔后，窗外满山的苍翠一下子震撼了我这个来自渭北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秦岭大山那碧绿的苍翠就像画家笔下那浓浓的墨绿一般，从山顶直泼下来，近处是蜿蜒崎岖的嘉陵江，江水那白昼般的玉带和山上的墨绿以及江边零零星星的农家小木屋淡褐色的色调，构成了一幅天然妙趣的山水画儿。没到营地，反而对这里充满了好奇，畏惧的情绪渐渐减轻了许多。

　　我们的营地处在嘉陵江大桥桥头，每天拂晓，对面的山顶刚露出一丝白光，，训练塔顶的起床号就回荡在院子里，我们就进入了一天紧张的学习和训练之中。军号陪伴着我们出操、开饭、训练、学习，日子倒过得充实而有条不紊。绵甜舒展的起床号，从低音节缓缓地跟着从黑暗中升起的缕缕光线，走向中音，在阳刚中体现出军营的柔情。而那开饭号，则让人感到恬美，舒缓、停顿、舒缓，给十八、九岁的男子汉一种食欲上的获得和温馨。熄灯号的吹起，更是令人在夜暗中领受到柔和与恬谧。“哒——哒———哒————哒”悠长、悠长的号音，如同从嘉陵江江面上流来的夜曲，在星星的闪烁中，用婉转的音调，抚摸辛苦了一天的军人，让硬朗的男子汉们在柔柔的军号的引领下，进入甜甜的梦乡……

　　我们连队的老连长叫铁锤，再一次执行任务中腰部受伤，致使他留下严重后遗症，两年后当他的病情发作时，部队命令他退居二线，几年后，和他同年入伍的战友们有些都升到了副营、正营甚至副团，他依旧还是老连长，为了解决生计，他在双石铺街道支了个烤红薯炉子，维持着从农村带出来的嫂子和两个孩子的家计。老连长虽然不上班了，但他每天随着军号坚持出操，晚上收完摊后，随着军号坚持在连队同我们一起学习。从他那黝黑的脸上我们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怨言，每当提起此事，他总是淡淡地苦笑道：“我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多亏了党的培养，困难是暂时的，坚持就是胜利！”

　　几年后，组织上重新调查了老连长的事情，之后，一纸调令将他调到了市上的团部，在军区医院给他看好病后，将他任命为后勤部长。当老连长离开我们时，他面无表情，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训练塔上的发出军号的大喇叭，脸上留下了两行热泪。在军号声中，我们改变了自我，渐渐地完成了一个普通老百姓到军人的转折，心理和身体同步地成熟了起来，昔时那一个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在军号的陪伴下，成为一颗颗顶天的青松。也许，军号演绎不了《二泉映月》、《梁山伯与祝英台》，它没有缠缠绵绵的音符，没有其它乐曲那样凄婉、多情，但它却是军人的语言，是军人生命语言的演绎。不是吗，嘹亮的军号声，在天地徘徊，荡气回肠的壮烈、穿破荒凉的悲壮，让天地为之动容。在冲锋号声中，无数英雄血液沸腾，无数壮士豪气冲天，无数英烈将天地托举。 军号阵阵，吹响的不是普通的音律，而是热血喷涌的男儿灵魂。虽然很久没有聆听那激昂的号声了，偶尔相遇闯入耳膜，将平静的心扉拨弄得如同一把久未弹奏的琵琶，将已经离开了很久的军人魂灵重新唤了回来。

　　军号教会了我们怎样去生活，教会了我们如何面对挫折和困难，教会了我们向自己的弱点不断挑战，在军号响亮的旋律中完善自己。暂短的三年，我们有的提了班长，有的入了党，有的成为了业务标兵，更加可贵的是军号教会了我们如何去生活，在以后离开部队后，战友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成为了将军、企业家、教授、作家和默默奉献的普通劳动者。去年战友聚会的时候，大家济济一堂，其中一个来自湖北的战友动情地说道，他时常在梦里走回了军营，在梦里听到了军号。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在遇到挫折，即将懈怠时耳畔就响起了军号；每当我心神疲惫，懒于进取时，耳畔又响起了军号；每当我的梦想被无情地现实击得粉碎时，耳边的军号竟奇迹般将零星的碎片重新链接起来，向着困境发起另一轮激烈的冲锋……偶去外地，路过军营，听到大喇叭里传来的嘹亮军号声，血液也似点燃了一样，顿时涌动开来，整个骨骼如同注入了钢筋，腰板直了，行走中的两臂依然有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

作者简介：

郭钊，男，1969 年出生，陕西蒲城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蒲城县作家协会主席，蒲城县科技拔尖人才，蒲城县第十四届政协委员、十四届政协文史委员。作品有长篇小说《光景》《呼啸的枪声》《金刚》，中篇小说《迎春花》《雪莲花》《百合花》及诸多短篇小说、散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