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40年前的初恋

陈剑

初恋，对第一次尝到“情”滋味的人来说，是终生难忘的。因为初恋是美好的，也是痛苦的。对我而言，就是一生中难以忘怀，就像《第一次爱的人》那首歌一样：像胸口刺青，永远的记号，跟着我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的确是这样，为了寻找初恋情人，我真正萦绕梦中40年，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感动了上天，让我终于圆了梦。
那是“烟花”台风过境后的一个黄昏时分，心身疲惫的我正要下橱为自己准备晚餐。就在这时，随带在身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原来是我部队老战友打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有了通讯软件后，我俩都是用QQ或微信通联的，今天他怎么用手机给我打长途呢？正犯嘀咕时，老战友开口讲话了：老班长好，在忙啥呢？我这里有人想通过你找个人……稍停片刻，对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你们浙江的某某你认识吗？有人想找他……”；“我不认识，可能是不在一个连队吧！”“哦，那对不起了！”似乎想挂断电话。这时，大概是老战友接过手机去了，他焦急地说：“跟你说话的是小曹啊，难道她的声音你也听不出了吗？”我“啊”的一声，一股热流如翻江倒海滚滚而来。她可是我寻找了40年的初恋情人，难道真的是她嘛？在疑虑中，对方传来了有点颤抖的声音：“是你吗？”“是我，你真的是小曹吗？”原来我的老战友没有跟她说，打我电话的是谁。此时此刻，我俩都很激动，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在小曹那边与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小姐妹，因此，我俩没说上几句话便搁下了电话。老战友可能有些急了，便拿起小曹的手机输入了我的手机号，让小曹重新打电话给我。她说，有小姐妹在身边说话不太方便，我俩加个微信吧，以后再聊，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通话。
我傻傻地撂下电话，跳动的心久久难以平静。40年了，我苦苦寻找的初恋情人终于找到了。此时此刻，我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不是真的？菜还是要做的，因为我的夫人去儿子家照顾孙子生活了，我只得一个人自己过生活。我不知道菜是怎么炒出来的，满脑子都是小曹的影子。简单的做了四菜一汤，打开电视机边喝酒边看电视，奥运会激烈的游泳决赛画面如一张白纸，一点也没有过脑子。在我的脑子里出现的却是与小曹相识、相聚、相爱……像影视片似地一个个画面，真正两个多小时仅喝了三两白酒。
夜深了，电视还开着，我一支又一支地抽着卷烟，真想给小曹打个电话，此刻的她是否也今夜无眠？可小曹跟我说了，她与老公现在相亲相爱，家庭和谐幸福，两个儿子都已成婚，共有5个孙子孙女，老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其乐融融。为了不引起麻烦和事端，叫我不要打电话或发微信给她，等家里无人时，她会与我联系的。这可以理解，其实我也是一样，初恋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不能因为重燃旧情而影响当今各自的家庭生活。
这几天似乎应酬少多了，这是不是老天在眷顾我与初恋情人的约会。黄昏时分，我仍按常理下橱做饭，毕竟一个人过生活还是要吃饭的。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曹的微信视频。呵呵，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真面目了。40年了，她的容颜虽然比青春年华时苍老了一些，但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却很有女人气质。对女人而言，三十岁以前可能是漂亮，三十岁以后那就是气质；漂亮是父母给的，而气质要靠后天培养。在我与她分别时，她还是比较稚嫩，可谓是天真烂漫。现如今，虽然徐老半娘但风韵不减当年，却有一般女人不常有的女人气质，这与我以她为原型创作的文学作品没有什么两样，真所谓“创作的源泉来源于生活”。这40年来，我以她为创作素材的作品出版了十几部，有长篇小说《活着的伤痕》《与谁共枕》、长篇报告文学《我的甲子岁月》、散文集《姹紫逸情》《游踪札思》、诗歌集《山乡情思》等，在每一部文学著作中，以她为中心题材的占用了很大篇幅。这些作品可谓是我的精神寄托，也是我不折不挠寻找初恋的精神支柱，它陪伴着我走过了14000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之情。
“有缘的人会再相逢。”原来我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它暗示了一种奇妙的缘分——在40年后让我找到了“初恋”。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也就是我临近复员半年前的一个星期天，我与新昌籍战友一起去县城，办完事后，他说认识一个在灌南百货商店当营业员的小凌姑娘，要我陪他一起去看望她，还说她在烈士陵园等着。因我们部队是清一色的男兵编制，虽驻扎在灌南城郊，但有“士兵不能在驻地找对象”的纪律约束，当了四年兵，我还真没有接触过一个姑娘呢，欣然同意一同前往。
我们在县城边的烈士陵园内会面，这也是当时灌南小县城的风景区了。小凌她带着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与我们一起玩耍，一个姓曹，另一个姓王。我对小曹还真是刻骨铭心，她芳龄18岁，口齿伶俐，标致清丽，活泼可爱，家住县城的新安镇，与我的连队边邻。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吃饭，通过半天多时间的接触，我对她真有点儿好感，她对我这个南方兵也是十分崇拜的。她说她很喜欢大海，很想去我老家宁波看看。言下之意，我是心知肚明的。
打那时起，我们经常约会在洪泽湖大堤边芦苇丛中或烈士陵园内，由于她喜欢文学，我也是个舞文弄墨之人，志趣相同，因此谈论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文学上，经常共同探讨某部爱情小说的情节、结构、人物等，某篇散文、诗歌的浪漫色彩……总之，凡是牵涉到爱情方面的话题无所不谈。有时，几周未见，我会用书信方式与她交流文学作品，其间有意无意地渗透一些爱慕的词汇，她也一样，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味道。有时，她父母上班、弟弟上学家里无人时，她就将我带到她的家里去玩。她家有三间一院子用泥墙垒起来的平房，家境与当地居民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在那个年代大家都过着平淡的生活。我们虽都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我俩的言行都是心照不宣的。久而久之，相互间都有一种心心相印、谁也离不开谁的感觉，也可以这样说，把我俩的心交融在一起了。这大概是人们常说的“两颗碰撞的心磨出的火花吧！”青年男女间频繁的接触，必定会磨出爱的火花。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我们依偎在洪泽湖大堤边的芦苇丛中，苏北的冬天，虽比南方要冷得多，但两颗炽热的心相拥在一起，再冷的天也会变得温暖如春。那晚，她相拥在我的军大衣下，我俩似胶如漆直至深夜。
在以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们几乎每周过着这样的夜晚。不久，我被宣布复员了。不知是昏了头，还是因忙于打理回家事务，我竟然没有将退伍的消息告诉小曹，也没有与她告别，便乘车匆匆回家了。回到老家，我被安排在一个山区公社担任文化站长兼报导员，因一直忙于工作，根本无时间去考虑个人问题，便淡忘了此事。直至半年后的一天，她的一个女友小王来到我家。这王姓姑娘，自从我和新昌籍战友第一次与她相会后，便认识了，并在以后的我与小曹接触的日子里，也有过几次见面，也算是熟识的朋友了。我询问她来我家的原因，她说她的哥哥在浙江衢州地区当兵，想去那里探亲，不知怎的，乘火车直接到了宁波站，人生地不熟的，无路可走便想到了我。在车站广场打听我家时，凑巧碰到了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于是跟着他到了我的家。我的父母以为是我在部队时结交的女友，一边埋怨我不向他们通气打招呼，一边好菜好饭好酒侍候着她，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我一边白天上班时给她哥哥打电报，一边晚上陪着她东南西北地聊天，星期天还陪着她到我老家的周围转悠，看看风景散散心。其间，我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小曹的消息，可她总是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愿说来我家的真正原因和小曹在灌南的近况。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我拍给她哥哥的三封加急电报如石沉大海，我内心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表面上还是热情款待她。几天后，小王觉得无聊了，便提出要回家了。我有点纳闷，问她不去找哥哥了吗？这时她才导出了原委：说她早就暗恋上了我，现在因小曹嫁人了，她有机会可嫁给我了。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这怎么可能呢，我与小曹仅仅分别半年时间，她就嫁人啦？后来，在我的逼问下，她才说是小曹怀孕了，怕事情败露后，被父母和周围民众耻笑，才不得已嫁人的。我实在难以置信小王的话，难道她想嫁给我才这样编造的，还是真有此事？我无法确定，因为我母亲发现小王也怀有身孕，从她垄起的肚子看，应该有五六个月了，这时间正好与我们老兵退伍时间相同，我猜想这可能又是哪个退伍兵的“杰作”，或者是哪个社会青年所为。因为在那个刚改革开放年代初期，这样的事情时有耳闻。
送走小王后，我给小曹去了信。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她的女友小凌的回信，内容除了一些客套话外，只提到小曹结婚了，嫁给一个邻镇（村）的青年，其它只字未提。后来，我去过几封信询问情况，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样，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我已过晚婚年龄，在父母亲的催促下，便与一个读中学时的同学结了婚。
有了家庭，思想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淡化了。可在夜深人静时，有时虽然也会突然梦见小曹，但这些都是一闪而过的事；有时在创作情爱方面的作品时，也会偶然想起在灌南的小曹和军营生活，但我总把它作为素材来创作。因为，我的儿子渐渐长大了，为人父的责任是个男人都要有担当，何况小曹已经成家了。然而，话虽这样说，可我时常在不经意中总是会想起她。二十几年前，我还将小曹的照片和我的一些情况寄给新安镇派出所，要求协助寻找她呢！只可惜一片真情向东流，也是音信全无。于是，寻找小曹成了我的一个梦，真可谓“一别就是天涯陌路”。
然而，缘分却我俩在40年后再次相逢，这要感谢我的老战友，他真是一个有心人啊！那是2014年3月，我在南京大学公共文化业务深造的一天晚上，不知怎的，我又梦见了灌南，梦见了“初恋情人”，终于按捺不住心情，次日一早乘上了开往灌南的大巴。下榻宾馆后，便与在灌南县民政局工作的老战友联系，他陪同我参观了我们部队还留存的一些老营房和烈士陵园后，便在县城的一家酒店招待了我。饭后，在天南地北的聊天中，我把我珍藏了30多年的初恋之情告诉了他，要求协助寻找。不料，七年过去了，他真的寻找到了我的初恋情人，真是老天有眼啊！让我圆了40年的寻找初恋梦。
回味初恋是甜蜜的，但这毕竟是过去的事。可以这样说，走过的路，爱过的人，过去了就都不会回来了，若回来了，也已不是当初的风景、当初的心情了。爱情本就是一部忧伤的童话，任何一个读过它的人，都曾经或多或少留下过遗憾。因此，在那爱情的世界里，缘分主宰着一切。若是有缘，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若是无缘，就算相聚了也无法会意，就让我们一切都随缘吧！
人生也正是因为存在遗憾，才算是完美的人生。爱不能成为牵绊，所以要选择放手，从容地让彼此走出彼此的世界，去追随属于自己的生活……

2021年于八一建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