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儿时的盛夏没有半点热的影子。有的只是热火朝天的麦场,和沟沟坎坎,险岭崇塬,麦茬地里的快乐身影。</p> <p class="ql-block">少陵塬位于长安城南,东边有浐河,西边则是潏河。南起引镇,北到陆家寨,呈东南-西北走向,东南部狭小,西北部宽大,平面呈楔形。整个原面由西北向东南呈阶梯状上升,明显地分为三个台阶,各级之间以陡坎相接。让人一下子就能想起的便是少陵野老———诗圣杜甫。</p> <p class="ql-block">老家就在塬上的村子,小时候不怎么懂,只知道村里的地分成三等,一二等地既平整又可灌溉,三等地则分在岭上形状既不规整还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所以凡是到了六月农忙时,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场景。岭上全是人工收割,一家老小齐上阵。家境好的会请个把麦客。带着草帽搭着毛巾猫着腰,挥着镰刀。割过的麦子齐刷刷倒向一边。用麦秆将散麦捆扎成一个个小麦垛。有序地堆摞在架子车上,用粗麻绳从上到下绑个牢实。车子下塬可是个技术活儿,必须得老把式。把式在前面驾辕,在布满沟渠的陡坡上,辗转腾挪,另一人在车旁招呼。车子后荡起阵阵黄土。远远望去一座座移动的麦山真是壮观。</p> <p class="ql-block">豁亮的一二等地基本上是收割机,只是那会儿机子少,得提前托人预订好,自然少不了烟呀茶呀的。还必须时刻跟着盯着,不然就被抢了先,还有就是收割时得紧盯着地办,也就是地界,这可跟农民的命根子似的,分毫不能让。年年都有因为邻家多收了一陇麦子闹不愉快的,甚至大打出手。</p> <p class="ql-block">机子收回来的麦子已成粒,不打紧,只等扬场,晾晒。而徒手割的麦,需要拉到平整光亮的麦场上,平摊开来,用牲口或是拖拉机头牵着碌轴碾场。这些工序都得要快,一道赶一道。如果突然遇到雷阵雨,那可就糟了。</p> <p class="ql-block">碾完场,用铁叉将麦秸干结结实实的堆在场边,有三米来高,这是生火做饭的好材料。一直能用到来年。剩下的是麦粒和皮壳儿混在一起的,聚成堆,握着木铲,趁着东南风,朝着空中这么一扬,粒儿壳儿立刻就分了家,地上慢慢的集成了月牙儿型的小沙丘。讲究些的人要过上三四遍。之后装袋,看哪天太阳足,拉出来晒。想起白居易诗句里“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p> <p class="ql-block">晾晒看场可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事了,顶着草帽,銜着根狗尾巴草,提壶水,扛着木耙,腰间別着个弹弓,有模有样的。</p> <p class="ql-block">粮食晒完装袋入仓,可以稍缓缓。我们的时间也就更多了。约上几个要好的伙伴从一早到傍晚基本不着家的边儿。</p> <p class="ql-block">新奇诱人的东西都不那么容易寻得。最喜欢摘那红色的小果子,比草莓桑椹都要鲜甜,应该就是鲁迅先生口中的覆盆子吧!我们把它叫“闷闷豆儿”可这小玩意儿只长在土崖上,荆棘和酸枣刺之中。又不能用土块儿扔,也不能拿竹竿打。因为成熟后的它最容易破皮烂掉。</p><p class="ql-block">所以但凡见到谁摘了一满罐头瓶,那保准身上,腿上,手上,胳膊上全是血口子。晚上回去还得一顿训斥。</p> <p class="ql-block">在麦茬地里逮蛐蛐,也挺有趣。映着夕阳,穿着拖拉板,拿着罐头瓶,盖子上戳几个眼儿。踏进地里,麦茬没过脚踝,不留神脚就会被刺破划伤。可没人在意,蹲在地里把大土块一个接着一个地翻开,那一个个黑色的褐色的跳跃能手就逃了出来,个儿大的是蝈蝈,小点儿的颜色深点儿的是蛐蛐,也就是蟋蟀。得捉雄的,因为雄的好斗。雌雄也好区分,两条尾巴的是雄,三条尾巴的是雌(中间那条不是尾巴是排卵器)。其中一种我比较喜欢,尤其名字———棺材板儿。光名字听起来就很恶。</p> <p class="ql-block">还有个快乐地,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过分,那就是瓜地。在哪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几个不睡觉的夜猫子,趁着夜色遛进瓜地,“偷”瓜。不管是生还是熟,敲开便啃几口。现在想想真是有点伤天害理,突然听见几声狗叫,我们便慌了神,四散逃开。腿脚慢的那个自然倒霉,逮着不算,还得拎着见家人。出来陪瓜钱,自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但出于义气谁也没有供出同伴来,现在想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p> <p class="ql-block">记忆里在这盛夏,麦场上,麦茬地里,树荫下,瓜田里……那里没有快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