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往事知多少

赵有林

公司很少有人知道我今年回了趟家，因为相对两年来说，它太短了，仅十五天。

可我天天想念那十五天。

今年夏至，工作繁忙的我，被家里叫回割麦，还兼管家里后勤工作。

性格率直，不够坚强的我：感觉后勤工作太繁锁了。接连发生一连串事情，更让我手足无措。

直到现在，村群里还在叫每一位符合年龄村民尽快去接种新冠疫苗。每天早晨，群里就有疫苗物流信息，将需接种人员名单公布，劝他们赶快去街卫生院接种疫苗。有一天，村里医生将拉着驾子车的我截在半路，问我你妈第二针疫苗打了没有。恰好妈妈也在跟前，给他解释了一番。妈妈一边走路，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你回来了，闲了捎我去打疫苗，路上有人晒麦，晒麦草，我骑电动车多不安全。”

回家后，我就叫母亲拿出第一针疫苗接种记录来看，是电脑打印那种，纸质证明在农村往往非常盛行。快到吃饭时候，村干部又出现了，她和蔼地提醒我：快点带你老人去打疫苗，街上没有多少人，不用排队。打了之后把电子版证明要发到群里，因为要按当地户籍人员年龄段，逐人接种销号。还说之前好多人发的接种证明都没通过，有的人拖着不想去打，并振振有词解释道，不打疫苗以后出门都有麻烦。

我一听，觉得后果很严重。我仔细浏览了一下群里消息，他们像是同一个诊所去打的，日期相同，产地相同，唯一的区别也仅是，姓名，和编号。

算了一下母亲接种第一针疫苗已满21天，我麦晒好后就开车和母亲到街卫生院。

接种医生是个年轻帅小伙，他仔细询问母亲身体状况后，还有些不放心量了血压，说你打完针后在这留观半小时，没什么反应后，才能离开呀！

母亲微笑着点了点头，只见一点白色液体“扑哧”一下打进了母亲胳膊里。男医生观察到妈妈额上有点点汗水流出，以为针打的起了反应，后来知道了母亲汗水因何而来，大半辈子，母亲左上臂从没打过任何疫苗，上面也曾留下过抱过我的体温。此刻，它们一起有了新的伙伴。

大路上再次碰见医生，他很满意地拿着表格登记，没有多说一句话，我也没有去追问。他目光凝视医院开具疫苗证明，它被我保护亮丽如新，宛若刚从印刷厂出来雪白纸张。我一个人站在路上接受阳光的拥抱，犹如一个雪人，在正午融化。过去的我片甲不留，现在的我刀枪不入。

打了疫苗后的母亲，在我眼里精神了许多，至于其它人眼里，他们怎么认为我就不清楚了。

有一天，儿子和他同学写作业，叫我给他说题，他俩可能想去广场，字写的非常潦草，我忍不住想骂，但内心有个声音严肃地提示我：，家长不能当着同学面骂孩子。可是他慌得书写越来越离谱，更是让人越看越生气，实在忍不住了，骂了起来，后来他俩都不说话了，骂娃，当然是解了大禁。那个同学也和儿子一样脸拉的长长的，房间里很快静如空巢。这一切恰好被院里洗衣服妻子看见。

自然，我受到妻子批评。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一生严谨，夸多骂少，气的宁哭也不动娃一根指头，妻子心底也非常善良，只是脾气不好的我，对娃娃要求过分，不得不让她经常提醒，这让我很过意不去，又奈何自己不得。

每天晚上，妻子仅有一部手机常常被写完作业的儿子霸占着，妻子只能眼巴巴地看儿子玩手机。我想了一个注意，陈人不备偷偷跑到上房将立柜顶上路油器电给断了，俗称“限网了”再精明娃娃游戏同样打不开。于是，妻子终于有了摸手机机会。

偷偷断电，不符合我常常教导儿子诚实做人道理。最后，我鼓励儿子打蓝球。当圆圆篮球在球场上飞来飞去，荡起孩子银铃般笑声时，我感觉自己正穿过长长时空隧道，回到了欢乐的少年时代。生活阴云霎时一扫而空。

当我和儿子球场上游戏的时候，闲逛老汉在一旁纷纷叹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深圳人跑回来割麦，偏偏是仿佛像一群娃娃领导的我。

直到吃饭的时候，儿子告诉妈妈，知道NBA故事，知道科比传奇，知道姚明身高。儿子实力碾压才让妈妈惊艳。还好，没有误人子弟。

接下来几天，儿子的行为也令我难以忘记。

有一天下午，我和妻子要去街上办事，发现放学时间也快到了：即要去街上办事，又要接放学儿子。平日里都是他妈接送，不是把馍搭在锅里，钥匙拿到学校。就是按时回来，把饭做好。这一回，我要把时间算好，提前半小时出发先去学校，接到儿子，天也不早了，按照惯例，把娃捎上。到了街里路过早胜小学门口文具店时，儿子乐呵呵说他写字笔不行了，哪就给你买吧。我答应他，买了笔之后，他看了我一下又说“，再给我买个《三国演义》人物游戏牌子”，我愣住了半天后说：“班上李紫宣，韩玉奇她们都耍这个吗？学习撵不上人，净争哪些没用的”。商店有几位家长仿佛是为我打气，纷纷说话；“哪牌子不好玩，容易折断”：我又台阶可下，终于可以不买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我去接儿子。我连人叫车停在大庄村部后面。放学几分钟了还不见他跑来，我准备去学校门口打听，正欲要去的时候，却惊奇发现他拿着英语卷子匆匆向我跑来。

“这是我英语月测试卷子”，他把卷子塞到我手里，卸下肩上书包后喃喃地说”。我一看卷子98.5分，还没等我开口，儿子又说“他的成绩班上第二，老师给前几名学生都发了奖品。他们班上英语也是学区英语学习最好班级。英语老师很爱学生，每次自掏腰包购买奖品鼓励学生。由于英语老师太有爱心了，班上学生都很喜欢英语老师，更爱上英语课。如果谁在英语学不好的话，就对不住老师一番良苦用心了。所以，同学英语都很用功。”

我开始后悔没买《三国演义》人物牌子有点轻率。儿子说，家里环境没有竞争气氛，学着，学着心情跌到谷底，但在学校里，你争我赶，氛围浓厚作业都能完成。他担心一个人家里写作业会打瞌睡，要么是拿到同学家里，要么就叫同学来自己家里，也不怕路途遥远。

回家之后，我们俩在房里又聊了很多班上事务，我也谈起了我的当年。后来，上学时间快要到了，他就崔我送他去学校。

从那之后，他渐渐变了。虽然成绩还是不太让我满意，但写作业的眼神却是专注的。我知道他在尽力。

接连几天，我接来送去，脑子里装满了儿子给我的趣事，那一天，也是中午放学，娃娃都跑到家长跟前，一直夹在人群中间的儿子腼腆地走近我，从口袋掏出两颗洋糖给我说是老师奖的，然后飞快地上了电动车。

握着这两颗带有体温洋糖，刹那间，我感动了！

快要走的前两天，当检查儿子作文的时候，我发现作文里边有一句话；我的爸爸带奶奶去打疫苗样子真帅，订到车票后的我，心里有一种怅然苦失的感觉。

我走的那天早上，儿子和平时一样六点半起床，妻子驾车，我俩一同坐在车里，他没说话，默默地望着书包，我知道他与那些即将被作业包围的，语文，数学，英语在一起了，脚底还沾着纸屑，头靠着我的肩膀，面露着严肃，不带有复杂情感，向着大庄村小学，向着他的未来出发。到了校门口，他缓缓下车，慢腾腾走着。走着，走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纹丝不动。

我与其说是感动，不如说被这一幕惊骇了，急忙向他挥手示意快进教室去。他不肯，跟前同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壮况，看看我，也看看儿子。

儿子这种送行方式自然出乎我的意料，经我和他妈妈崔促还有跟前同学的干预，儿子最终进了教室。从校园传来朗朗早读的声音，我知道儿子这节课的心情。

当我走到西安快要换乘火车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掏出来一看全是儿子信息，他信息错别字很多，但内容温暖。我猜想他一定是得到他妈旨意关心我了，想再给订嘱些什么，他接二连三几条信息明显告诉我什么都不用说了。酷帅表情包，没有文字注解，看了半天不太明白。好象对我特意要表达些什么。

百度一下，最后两个图片我明白了，展示要我做个坚强人。

来深后，我读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本梅平常，惟有坚强》文章说的是一位大学副教授用坚强意志力怎样康复脚趾骨折的故事。文章是她发现地下室两盆田七的时候结束的：她家地下室没有阳光，没有水源，当她撑着双拐艰难缓慢的一点，一点吃力移动到地下室的时候，忽然发现打算扔掉的田七长出无数嫩嫩绿叶，伴随着陈陈芳芬的气息弥漫了地下室。

我的心和那位副教授一起惊叹了。

和母亲打疫苗，卫生所门口合影。

2021.7.31写於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