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散文小说</p><p class="ql-block"> 原创 秋尽江南</p><p class="ql-block"> 春节那天,乘坐高铁一路南下。由于是大年初一,车厢里只有三分之二的乘客。临窗而坐,独享两人的席位,非常喜欢这种闲暇惬意的感觉。欣赏着沿途的一路风光,望着绿意葱茏的广袤田野,忽然有一种想在原野上奔跑的冲动。视野的开阔,令人心驰神往。尘封的记忆,从心灵深处一点一点喷涌而出,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少年时代的一段记忆,如数家珍般一桩桩一件件浮现脑海…… </p> <p class="ql-block"> (一)重 回 家 乡 </p><p class="ql-block"> 从小跟随祖父母长大,祖父母比较传统,家教很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尊老爱幼,学着做各种家务,这都是必修课。祖母告诫我做人就要做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祖母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年纪大了慈眉善目的,但她的严厉却让我心生敬畏!八岁那年,因母亲的去世,祖父母为了照顾襁褓中,只有七八个月大的弟弟。把我送回乡下,同父亲及姐妹们生活了约八个月的时光。回想起那段童年时光,内心掩饰不住的快乐,那是我少年时代一段最美好的记忆。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记得那年放了暑假,被送回家乡。我家住在村子最东头,俗称张家台,这里大多都居住着张姓一族人。院墙外再往东4-5米处,就是一道直上直下深约3~5米的大堰,下面也住着许多户人家。七十年代初,家乡的生活条件,不比城里差。对于我们这些失去母亲的孩子们,性格好强的父亲,自己承受生活的重负,却千方百计不让我们这帮失去母亲的孩子,受丁点的委屈,甚至把粗粮都换成细粮。那个年代,只吃细粮不吃粗粮,令邻里的孩子羡慕不已!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们姊妹七人,我排行老三,家里最小的唯一男孩是弟弟。二姐为了照顾弟妹,早已辍学。母亲去世后,祖父母把只有七八个月大的小弟弟抱回城里抚养。由于祖母身边还照顾着两岁多的小表弟,二姐便跟随祖父母一起去了城里,帮助祖母照看弟弟去了,我则被送回乡下。家里的姐妹们都有姥姥照顾,姥姥那时约60来岁的年纪,灰白的头发,脑后挽着一个发纂,三寸金莲的小脚,姥姥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走起路来几乎是90度的。因家里都是女孩子,父亲对我们宠爱有加,他从不对我们大吼大叫。那时的大姐已经是初中生,基本上不与我们这些小屁孩为伍。我很快与三个妹妹以及邻里的半大孩子混熟了。小朋友们听我说话,就奇怪地说:“哎,她还说洋话来”。我听他们说话也觉得怪怪的,那时家乡人说话软绵绵的,后面都带一个“啊”字,音拖的长且都是三声,说话后面都带着三声的“啊”字且音长往下走。叫人的名字后面总是“XXX哎。乡亲们说我说话“刚找连”(音译),我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但我也觉得我们说话口音是不太一样。 </span></p> <p class="ql-block"> (二)脱 缰 的 小 马 </p><p class="ql-block"> 我与妹妹们混熟后,一下子就成了家中的孩子王。我活泼好动的个性,或者说被禁锢已久的性格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我和妹妹们常跟着邻里的一群孩子,经常到队里的场院、小河边、地头堰边玩耍。那些地方都留下了我们欢快的小身影,上墙爬树下地窖无所不能。我犹如脱缰的小马,在广阔天地里自由驰骋..... </p><p class="ql-block"> 在张家台的下面,近千米以外的地方,是一处尼姑庵。那时这里已是村里的中学,大姐就在那里上学。我还曾跟着她去上过晚自习。踏着一层层的台阶走上去,上面是一个个独立的两层尖顶的小楼,另外还有几排平房教室。大姐的教室就在东北角那座2层楼上。多年前学校已经迁出,尼姑庵已重新修建,这里已经对外开放。矗立在广场上的金色大佛,非常的高大宏伟,上面平台上各个独立的小楼,已成为各种神佛的膜拜居所。 </p><p class="ql-block"> 尼姑庵的后面(东面)深墙外,下面是一条由水泥修成的小河,整个河床左右下面都用水泥修得平平整整。河床宽约3~4米,深50~60公分,小河水很浅,流水潺潺。我们这帮孩子经常到这里玩耍,找来许多砖头瓦块,筑成拦水坝,玩得不亦乐乎! </p> <p class="ql-block"> 那段时光里,我在家乡见识了也学到了许多新生事物。夏天下小雨或毛毛雨时,我跟随大姐及邻里大一点的孩子,冒雨穿着雨衣或戴着斗笠,挎着个小篮子上山捡“地瓜皮”去了。当时我虽然不知道,也没见过“地瓜皮”是个啥东西,但是冒雨出去爬山,就让我已经乐不可支了。走在路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到了山上在大姐的指点下,我才见到了“地瓜皮”的真面目。它有点像木耳,但比木耳软和薄,深绿色的颜色,趴在山地上或草丛里,我轻轻地把它们一片一片捡起放到小篮子里。现在上网搜寻才知道,它的学名叫普通念珠藻,据说营养价值很丰富,它的蛋白质含量高于鸡蛋,总氨基酸含量高于木耳,维C的含量高于紫菜的19倍之多。在山上我们还顺便挖了些野蒜、野菜之类。回到家里,姥姥把“地瓜皮”清洗干净,用“地瓜皮”做成鸡蛋汤,味道真的很鲜美。通过自己的劳动,再品尝劳动成果,那滋味更加香甜。 </p><p class="ql-block"> 雨过天晴的第二天早上,大姐要带我们去场院采蘑菇?我心里还有点纳闷,经常和小朋友们去场院玩,我怎么没看到有蘑菇?跟在大姐的屁股后面,一边走心里还直犯嘀咕。跟随大姐来到场院,惊奇地发现高高的麦秸垛上,长出了一丛丛白白嫩嫩的小蘑菇,细嫩的杆儿,顶着一个小白伞,哇!真是巍巍壮观啊!好可爱的小蘑菇啊!白嫩洁净带着油汪汪的露水。我学着大姐的样子,轻轻地把它们从麦秸里提出来,放进篮子里。啊!又是一顿丰盛的美味,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姥姥在做这些野生的食物时,都要放些大蒜或者野蒜以解其毒性。哦!大地母亲的馈赠,至今仍令我念念不忘! </p><p class="ql-block"> 炎热的夏季,姥姥常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铺上凉席,我们几个姐妹玩累了,就在上面睡个午觉。有一次我和两个小妹妹先睡醒了,看到四妹张着嘴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酣。看到她张着嘴巴睡觉的样子,我脑袋灵光一闪,悄悄对小妹妹说:“快快快拿点水来,给她解解渴”。妹妹端来水,我小心翼翼地就往四妹嘴里一点一点倒,四妹一下子就被水呛醒了。她一边咳嗽一边哭,一边恼怒地骂着。我们几个则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点都没想到后果的严重性。现在每当想起此事,都觉得很后怕,也觉得很内疚。感叹那时我的无知淘气和无畏呀! </p><p class="ql-block"> 高铁继续前行,扩音器时而传来语音提示,提醒到站的乘客做好下车的准备。我沉醉于往事的回忆中,那是一段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那时的我犹如崖畔上的青青草,自由自在地茁壮成长! </p> <p class="ql-block"> 秋收时节,是乡下最繁忙的时候,大人们忙于秋收冬藏。乡下的孩子们放秋假,田野对我们来说,那可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地方。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跟着大人到田里,大人们忙着收割玉米,豆类庄稼,我们则在收割后的地里,寻找各种新鲜玩意儿。我认识了好几种可以吃的野果子。妹妹们告诉我,这种叫酸溜溜(龙葵),颜色越紫的越甜,绿色的很酸;还有埋在土里的甜滋滋的毛根;还有小拳头一样大小的小瓜;还有里面长满了一排排白色嫩子儿的青麻麻;还有长在荆棘树丛的小酸枣;还有一种像灯笼一样的小果子。现在市场上有卖,东北人称之为”菇娘“,娘读三声,这些都成为我们所谓的美食或把玩的新奇东西。 </p><p class="ql-block"> 田里的玉米掰下来后,都堆放在生产队的场院里。队里的老人、妇女、儿童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到场院里扒玉米,家乡人称这叫扒棒槌,槌读三声。我们也跟着大姐一起到场院里扒玉米,秋天的清晨,天气已很清冷。成堆的玉米上面,披上了一层露水。我学着大姐的样子,把嫩玉米挑出来放一堆,成熟好的玉米扒时要留下4-5片玉米叶(玉米裤)。别小看这扒玉米留下几片玉米裤,也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玉米裤全掰掉或叶片太少,玉米就成了裸体(家乡人叫光腚棒槌)。我们力气小,有时只能借用膝盖,把玉米外裤掰断。被留了玉米裤的玉米扒好,要把它们像编辫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编起来,编成一米多长的一大串。等过完磅这一串串的玉米,就被大人们绕在场院的木桩上晾晒。每天我们扒好的玉米辫,裸体玉米都要过磅记成工分。那时吃大锅饭,我们家人口多,虽然只有父亲一个壮劳力,但分粮食是按人口分的,所以粮食还是很富足的。那些嫩玉米队里会分给村民,我们回家可以煮着吃,我还跟大姐学会了一种新吃法,特别美味。先把嫩玉米一粒一粒的剥下来,放炒菜锅里炒熟,再放一点盐,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我和妹妹们一起剥了大半碗嫩玉米粒,我掌勺炒制,妹妹们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的围在我身边,等待美味。我炒好以后盛到碗里,一股脑全倒进了自己的口袋,一溜烟似地跑开了。三个妹妹火急火燎委屈地在后面边哭边追,一边向姥姥告状,弯着腰驼着背的姥姥,拿着个笤帚疙瘩,倒着三寸金莲,满院子里追赶。姥姥边追还不停地用家乡话叫喊,“你这个小石猴,你快给(ji)俺停下来”。我满院子里上蹿下跳,跑的飞快,偶尔再围着磨盘转上两圈,然后一阵风似地窜进屋里,钻到床底下去了。我躲在床底下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乐得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姥姥把腰弯得更低了,冲着床底下用笤帚疙瘩不断地打捞着,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你个小石猴,你快给(ji)俺出来啊!”。却怎么也够不着我,我像一只快乐的“米老鼠”,毫发无损地躲在床底下,淘气的独享着美味…… </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7岁8岁狗也嫌,这话真是贴切,一点也不假。我那时离开祖母的视线,回到乡下。犹如蛟龙入海,经常领着三个妹妹和邻居的孩子们,满坡满场院地疯玩,天天弄的神头鬼脸的,那种开心快乐,睡梦中都能笑醒。 </p><p class="ql-block">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七十年代初,我的家乡生活条件不算差,农作物很丰富。除了应季的粮食,地瓜也是主要农作物。家里人口多,地瓜都是一地排车,一地排车往家运。姥姥教给我们,先给地瓜分类,挑出品相好的,储存到院子里的地窖里。我下地窖那动作,已经非常的娴熟和灵活,我可是个好帮手啊!剩下的地瓜都要进行处理,晒成地瓜干,换粮食用,还可以做成地瓜煎饼等。姥姥教我们先把地瓜洗干净,然后再把地瓜擦成片,直接晾晒到铺在地上的凉席上,或者把地瓜片从上面约1/4处用小刀划开一道,这样的瓜片可以叉开挂在房檐下面,一层层的铁丝上面晾晒。院子内外铺着席子,都晒满了地瓜片。那天我擦地瓜片时,一不小心一下把手掌下方擦去了一块皮,鲜血直流,姥姥立即找了一块棉花套子烧成灰,按在伤口上止住血。我一下子成了个小伤员。手隐隐作痛,好些天没法帮姥姥擦地瓜片了。我只好用左手,把瓜片挂到铁丝上或摆放到凉席上了,或者把晒了一上午的地瓜片再反过来晒另一面…… </p> <p class="ql-block"> (三) 逃学 </p><p class="ql-block"> 我是夏季回到家乡,转学到了村里的小学。那时乡下暑假只有一个月,6月中旬至7月中旬,9月下旬还放秋假。小学校在村庄的主干道中段北侧。进入校门,左手边就是办公室。据说这里原来是一座大殿,它比一般的房屋都要高大,给人一种很凝重的感觉。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飞檐走壁,雕梁画栋,廊柱很粗壮都是红色的。房顶青瓦,生长着许多的青青草、瓦菇草。瓦菇草现在花市上都有卖,都被当作小盆景或电脑宝贝养植。廊檐下的青石板,由于年代久远,已磨砺得油光可鉴,棱角也磨得很圆滑。这个院落只有办公室是古老的大殿,其它校舍都是后来盖起来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有模糊的印象,学校有点类似倒着看的“臼”字的形状,只是那上面的一小撇改笔划为横就更形象了。进入校门左右周边都是教室,办公室在中间一层的左边,右边也是教室。办公室和右边教室之间,是宽宽的通向后面地过道。后面一周遭都是教室,我上课的教室在后面一排两间教室的右边那间。 </p><p class="ql-block"> 从上学起,我一直是个好学生,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可在家乡的那段日子,我有了一次逃学的经历。那是夏季很炎热的一天,因午休睡过了头,醒来后仍昏头涨脑的我,发现上学要迟到了,拿了父亲给我灌好的一瓶凉白开,一路小跑的赶到学校。到校门口望见校园里已空无一人,此时我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在校门外磨磨蹭蹭,踌躇徘徊,但就是鼓不起勇气,踏进校门。磨蹭了良久,最后我又慢吞吞地回到了家里,父亲看我又转回家,很奇怪地问了句:“哎,你咋又回来啦?”我红着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父亲没有再责怪我,我跑进屋里躲进角落,偷偷地抹着眼泪,这是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次逃学的经历...... </p><p class="ql-block"> 高铁仍在继续前行,这里山峦起伏,隧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高铁在隧道间进进出出。列车的轰鸣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人生如梦,弹指一挥间。当年青葱岁月的我,已步入最美不过夕阳红的年纪。回想起那些少不更事的单纯、幼稚和淘气,内心充满了感恩、感动和快乐。经历了风雨岁月的磨砺,内心多了一些善念、平和与包容。心虽沧桑人未老,现在的每一天,应该经营的如花朵一般芬芳。岁月无情人有情,让我们优雅的老去,随心所欲地活出最好的自己......</p><p class="ql-block"> 创作与2019年春节</p><p class="ql-block"> 后经多次修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