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郑州还在，我们还好。

艺玮

是的，暴雨过后，郑州还在，我们还好。 只是，暴雨造成郑州通信中断、交通瘫痪，火车停运，部分航班取消，市区大面积停水停电。好在能飘来点网络信号。好在物资够用，物价没有上涨。 但，我们却如同生活在一座孤岛上。我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郑州暴雨上了热搜，不知道郑州暴雨霸屏网络，更不知道郑州暴雨上了央视。 我和众多市民一样，以为7月20号那天，只是一场像以往一样的暴雨。下午三点多，妞还趴在窗台看雨，我甚至悠闲地拍完阳台上盛开的仙人掌花，又美美地睡个懒觉。 两个小时候后，妞喊我，她好奇地拉我到窗台，指着一辆电动车说：“妈，今天的雨有点大哦！你看这是谁家的电动车倒了？快被雨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看见电动车台阶旁边的一辆汽车，雨水已淹没轮胎。 我们小区，历年来，雨水从未漫过台阶。 我慌忙跑出家门。发现门栋里已经进水。楼上邻居恰恰接孩子回来。他说，小区外面街道上的水已经齐腰。 邻居们陆陆续续下楼了。看暴雨没有停歇的意识，我们商量着是否早做防范。 门栋口到达一楼邻居家，有三个台阶。六点左右，雨水就爬上来了。 能堵的东西都堵了，仍然眼睁睁地看着雨水进了一楼邻居家…… 暴雨仍在持续。还电闪雷鸣的。小区里一片漆黑。停电五个小时了。 手机没一点信号。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无法形容。 从小到大，见过多次暴雨，也被暴雨困到过路上。暴雨往往来得急，去得也快。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停歇的暴雨。 雨水顺着台阶开始往二楼爬。我家就在二楼。那一刻，我特别后悔把家安在二楼。 又接到防汛指挥部的短信，说常庄水库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请市民提高警惕，晚上不要熟睡。 常庄水库在哪？离我家多远？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说有个常庄水库。 没网。根本无法求证任何答案。 暴雨一直在下。借着闪电的光，我看见楼下的几辆车轮胎已被雨水完全淹没。从窗台看不见我的车。同在一个小区，我的车一定也好不到哪去。 我已经不敢下楼去看雨水上到第几个台阶。焦虑的情绪无法释放。只能机械地一遍又一遍透过窗台去看逐渐增高的水位。 妞说她害怕。我安抚她。告诉她没事，哄她睡觉。 而我自己，却默默地换下睡衣，穿上一身休闲。疯狂的暴雨，不可预知的未来，发不出去的消息，难免萌生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至少能给自己留点尊严。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被受到威胁。 好在，爸在老家，儿子在上海。侄女下班虽然涉水一个半小时，终归安全到家。住的楼层又高。其他亲人也安好。唯独联系不上家在北四环外的小妹。 一切只能听天命。我可是从来不信命的。可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竟束手无策。 暴雨仍在下。水已经爬上车的引擎盖。 我坐卧不安。妞辗转反侧。焦虑的情绪会传染的。 夜里十点多，暴雨似乎小了些。水位好像没再增高。十一点，十二点，一直到深夜两点多，雨虽然一直在下，明显雨声没那么急了。趴在窗台，确定水位没再增高后，抵抗不住困意，我睡了。 醒来，天已微亮。五点刚过。 已经是21号了。 我慌忙趴在窗台往外看。雨还在下。变成了小雨。我惊喜地发现水位降低了很多。 轻轻打开门，门栋里一片狼藉，水已褪去。小区里，聚集了很多早起的邻居。这个被暴雨袭击的夜晚，让多少人无法安眠？ 防汛指挥部五点多发布消息，郭家嘴水库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要求所在范围以内的居民，立即撤离。 满街的深水，往哪撤？如何撤？不得而知。 好在我们小区不在撤离范围。 小区地面的水位已下降到腿肚。我不敢涉水。只听邻居说，小区大门口的水到大腿根，出不去。陇海路更是一片汪洋。小区外面，横七竖八漂的也都是车。 雨虽然停了。水也在慢慢褪去。焦虑的心情反而有增无减。 困在家里，比疫情难熬多了。疫情最起码有水有电有网，有物资。也感受不到死神的威胁。 天热，没电。存放的食物很快就变质。 好在天然气未停。三楼以下，也有水。能简单煮点饭。 但却又食之无味。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着，撕扯着…… 当闺蜜辗转把电话打到家里时，我才意识到，十几个小时的失联状态，让亲友有多惦记。 想给家人报个平安。可手机关机。能记起来的电话少得可怜。我甚至连爸的手机号也不知道。 平时习惯用亲情短号码拨打爸的手机582。可这个移动的短号码582，用联通手机号是打不出去的。 妞翻出来家里所有的充电宝，只有一个充电宝尚有百分之九的电。 开了机，赶快抄下爸的手机号。告诉爸家里人安好，勿念。也告诉远在石家庄的大弟，侄女在郑州安好，移动无信号，无电，关机。联系不上也别担心。 我的手机充进百分之三十六的电。这点可怜的电让我视如珍宝。 中午时分，小区门口的水褪完。邻居说，小区外面移动有点信号，问我去不去门口打个电话。 我欣喜若狂。 走出小区，眼前的陇海路，满目疮痍。我惊呆了。混浊的黄色雨水里，到处都是掀开后背箱的车。 偶然飘来的一点信号，一下涌进来无数条微信、语音、短信，来电提醒。 顾不上陇海路带给我的震撼，我逐条看着信息，瞬间泪目。 “姐，联系不上你，你可安好？” “艺玮，看新闻郑州被淹，担心死你了。你情况如何？” “妮子，吓死我了，打不通你的电话，朋友圈也不更新，快告诉我，家里人还好吗？” “老师，好担心你啊，到处是郑州被大雨淹的视频和新闻，还联系不上你。” “姐姐，你是我唯一牵挂的郑州人。” “姐，您和家人都平安吗？我在多个自愿者救援群，需要救援，告诉我。”…………信息没看几条，来电一个接一个。我弟，我妹、闺蜜、朋友………还有小姨的。 手机电不多，我只能简单告诉亲友家人安好，放心。小姨听到我声音，就哭了。我也哭了。小姨担心极了。 快没电了，来不及一一回复，趁还有一点信号，我赶紧更新了朋友圈：“一切安好。仍然停电。家里有水。有存粮。电话不通。会偶然飘来信号……” 灾难面前，安好，这两个字，在亲友那里，或许就是世上最美好的字眼吧！ 有了亲朋好友的惦记，似乎自己从孤岛上被解救了出来。心里顷刻温暖无比。 比起被暴雨困在路上涉险的众多市民，我们这些待在家里的又是何其万幸。比起他们，我们所受到的惊吓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今天，陇海路京广路以西，开始通车。受灾严重的京广路隧道，仍在救援中…… 路上行驶的车寥寥无几。在老城区，能够启动的车简直都是王者。满街都是被泡的车。以“万”为单位的泡水车。 看到公交车的车窗，来回滚动的几行字：万众一心  众志成城郑州加油我不禁泪目。 一切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