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军旅生涯二、三事

亦然

筆者入伍一年后的1969年照 筆者入伍五年时的1972年12月照 （一）投笔从戎 1968年，神州红旗漫卷、文革如火如荼。 2月上旬，“ 羲皇故里 ” 的陇东南历史文化名城一天水，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天水麦积山（东方雕塑馆） 　与同学去市里玩儿，午后嘻笑打闹着回家，在西郊窝驼、尹家庄南侧坡路上，与一位斜挎医用包的解放军（骑一师炮兵团加农炮营王强医生，此为后话）邂逅相遇，礼貌地向叔叔问好后，得知他是去我们区委所在地征兵打前站，那儿正是我的家居地，有我们俩儿同向伴行，以他可敬的军人身份，虽然年龄相差十多岁，一路上彼此倒也聊得投机随缘……！ 想想一年前（1967），学校选拔组织了我们13人“ 徒步大串连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沿红军当年长征路线，南下川、湘、黔等省，但经陇南徽县、陕南白水江、略阳，艰难跋涉数百公里后，在陕、川交界的阳平关适逢中央 “ 复课闹革命 ” 通知下达而意转回陇。 然而返校一年多，到校师生始终廖廖无几、复课无果且无奈。但有了与王军医邂逅的这次机缘，继续学业无望之余，竟撩动了我弃笔从戍、献身国防的偶念与冲动……！ 决意应征报名后，接兵的部队领导郭地军（时任榴炮营营长、后为我炮兵团副团长）随即亲自登门家访。他是陕北人，曾在解放军天水步校研修多年，很有感染亲和力，所以与父亲的交谈甚欢，顺畅和融洽……！ 严格的政审和各项体检很顺利，二月二十六日，很快拿到了入伍通知書。 天水市鸟瞰 65式军装 　　三月初，已批准入伍的青年到北道埠（现天水市麦积区）县委大院礼堂集中报到后，按人数暂编了营、连、排和班，王副团长强调了纪律和注意事项，特别通报了天水脑膜炎正在肆虐流行的疫情，希望各连、排、班，尽量控制请假外出的人数和频次。然而，是否因为二哥作为医生、当时正值单位防疫接、出诊的忙碌时节、我与他密接生活在一起的缘故？怎么也未曾想到，流脑病毒不知何时偷偷瞄上了我，竟悄无声息地潜伏、寄生在了自已的体内……！ 由於这是自1965年底为止，文革期间全国范围内、新、老兵吐故纳新的两年空窗期后的首次征兵，所以员额较往年增加不少。 65式草绿色卡其布面料的军装除了毛主席、周总理等高层领导人1966年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八次接见红卫兵穿着外，其首次推广普及而发放、装备於全军各部队，正是源自於我们这批兵的1968年春。先前呈土黄色极易褪色的平纹布夏装和人字呢冬装（罩衣），也就此退出全军各部队装备的历史舞台。 毛主席1966年着65式军装在天安门城楼上 周总理1966年着65式军装在天安门城楼 着65式军装的男、女兵（无沿软帽为74改型，之前男、女军帽一致，均有沿） 　　发军装那天，最直接也最深刻的印象记忆是：全套冬、夏装军服被褥中，散发着为防虫蛀而遗留其上的浓烈的卫生球味儿（非樟脑丸），尤以冬装为甚！ 尽管气味儿很冲、闻不惯，穿在身上也絲毫遮掩不了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的呆憨、青涩和稚嫩，然而无论走到哪儿，一抹抹清新少见的动感军绿，在当时的政治生态、环境下，竟显得特别的时髦，亦很吸睛。着实也引领着当时中国社会的衣着潮流，以至於神州上下的男、女青年，几乎都以拥有一套别人有、自己也应该有的撞衫绿军装而引以为傲……！乃至于风靡、影响到后来，在全国各地，情可原、但不合法的明目张胆強抢军帽行为的甚嚣尘上…！ 启程出发前，夫妻两地分居的二哥专门西去甘谷、邀约毕业分配在该县医院工作的二嫂，一起赶来天水为我送行。 二嫂是天府川蜀人，低调慎独，专业医术精超不俗、口碑极佳，街坊乡亲和孩童有个头疼脑热、都爱找她医诊看病，三两毛钱的费用，即可药到病除……！ 当她拿出亲手赶织出来的一件漂亮的银灰色毛背心捧递到我面前时，幼年四岁就已母殁的我，竟难以自持地啜泣不止，場面尴尬、二哥赶忙说了些劝慰勉励的话，并随手把将近十天的薪资15元钱和20斤全国通用糧票塞进了我的罩衣口袋，望着他（她）们频频挥手道别离去的背影，我泪目潸然、百感交集……！ 闷罐车以一节 8～12 人不同的定员分组编序，车厢内，除了各自装备、还放有一定数量不同类别的生活必需品。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列车缓缓驶离天水车站后，一路向西疾驶而去……！。 闷罐货车（八十年代以前常用作代客车） 　那时新兵入伍的兵员输送，除西藏外，全国各地、无论哪个省，几乎都是这种没电没水且密不透风的闷罐车。但当铁路客车供不应求、运力紧张时，铁道部各路、局也时常会加开一些这种闷罐车作为代客车，以作临时补充应急之需。 我自己第一次乘坐这种代客闷罐车，却是早在1962年、兰铁五小放了暑假后，大哥做为铁一设计院员工、送我从兰州回天水探亲，内部仍然买不到早已售罄的硬座客车票。无奈，只能初次切身感受并尝试了这种闷罐代客车独特“ 卧铺享受 ” 的首旅生活……！ 虽是军列，但相较全国铁路运行调度一盘棋的大局来说，作为临加列车，其等级并不很高，不仅要对特、快列车让行，即就是慢、货车也得礼让，“ 逢车必让、遇站即停 ”，也并非言过其实！ 车厢里铺上麦秸或草席、就寢时，将被装铺开，席地而卧，这样的“ 卧铺待遇 ”，倒也宽敞而随意，相较当时一票难求、人挤人、插脚都没地方的客车硬座车厢，其倒头即睡的舒适性，着实便捷、优越了许多，也比较适合当时陇海铁路兰新线单轨上、下行运输缓慢不畅、且临加军列走走停停耗时更多、新兵们不致于过于劳顿的现实。只是不靠站停车的话，吃、喝、拉、撒也只能在车厢里面采取措施就地解决，弥漫其间的各种五味杂陈的气味令人作呕…。好在初春尚凉，随着西行东逝、气温渐低，战友们也并非不可忍受！倘若在时逢盛夏酷暑湿热难耐的南方，其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罪与苦的极端考验、艰辛亦可想而知！ 　　 浑浑噩噩西行数天、终进西域，某日凌晨卯时，在哈密车站停车待命休整。 哈密，与吐鲁番一样，也算是东疆的一个铁路大站，与今日无与伦比的繁荣与气派相比，没想到当时竟那么地荒凉、简陋，不知为何？连个成形的站台都未曾看见…..！ 早已按捺不住无法忍受的内急，与车厢内另一战友不顾一切地抢跳下车、在黑漆漆的茫茫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南移十数米，无法掩饰身心顿时的放松和愉悦，尽情无忌、酣畅淋漓地 “ 解决向题 ” 时，未曾想、衣裤尚未整理停当，随着一声 “ 谁？ ” 的喝问声，面前黑黢黢的深坑下竟有灯亮了？吱吜一声又有门开了？我俩却惊愕地傻眼了！明摆着铁路一侧隐约模糊、平展无垠的一片戈壁开阔地，地表下怎么会闪现出了灯光？平白无故又突然冒出个人来？不及多想，只能放低身段、狼狈开溜……！ 事后才知，我俩摸黑出恭之处，竟然是新疆百姓几十年来、普遍赖以栖身居住而特有的 “ 地窝子 ” ！做为人民子弟兵，我们等於是在人家家门口自上而下的台阶处肆意秽为……！ 半个世纪过去，回想此事，至今令我不堪、歉疚自责而难以释怀……！ 抵乌鲁木齐下车后，在车站广场北端缓坡下的军区招待所稍事休整，接兵首长介绍了新疆主要红卫兵造反派组织的梗概，要求全体人员必须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地支持及拥护以王恩茂（时任军区司令员、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不久由龙书金继任）为首的军区和自治区党委的领导，自觉维护边疆大局稳定，遇事不宜随意表态，以免深陷复杂的派系纷争之中……！ 用餐后，早有十数辆车门和后厢板印有“ 庚4 - 08 ” 字样牌照的 “ 解放 ” 牌军卡停在军招所楼下空地、集结待命，大家分乘其上、以背包为凳，继续西行。 沥青铺就的乌一伊公路（现G312 ），在当年国力贫弱、交通设施普遍低下、路况不佳的情势下，因长期承担着克拉瑪依（独山子）一乌鲁木齐西站繁忙的石油转运任务，所以路面的修筑与养护质量还是相当不错，路况相较于全国绝大部份省、区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宽阔而平坦，来往车辆交会顺畅……！石油工业部邃行战略石油运输的拖挂罐车、一辆接着一辆，似一条条婉延无尽、逶迤东西的长龙巨阵，络绎不绝地日夜往复、奔驰不息而穿梭其间，十分的繁忙……！ 道路两侧，冬日残留的积雪，依然厚厚地覆盖在红柳、沙枣小树和荆棘丛上、自西驰的军车旁掠过……！ 阳光普照、天气晴好。穿着全套棉服、皮大衣的我们，坐在未遮盖蓬布的车上，并未感觉到太冷，只是裸露的面庞，却时断时续、无可避免的要抵御着车辆前行逆向风速、所形成的对冲切应力的无情的拍打、撕卷和侵袭……！ 难以忘记，车过石河子西侧，在兵团农八师143团地界，遇一长曲线大波浪的路段，每当上坡再下坡时，即会让人瞬时堕入难以自制而时空无无的失重状态，心脏剎那间感觉空落下垂、犹如坐过山车般的悸动与不适……！ 达坂坡 达坂坡 ‍ 从坳口右侧依山势开出、仅可供一辆车单向通行，南低北高，西靠山体、东临悬崖，砾石散岩地质且常有塌方，南侧坡底沟中、路无常形，纯粹为洪水冲积而成的砂石沟壑漫滩。北侧接近坡顶还有一处上坡急转弯（上图树丛右侧），军用炮车仅可缓行、勉强转弯。是当年炮兵团南北走向、出入布尔通沟（现称博尔通古）唯一也是最揪心的必经之地！ 图中照片由于是坡顶俯拍之故，依摄影光学原理、无可避免地将景深和画面严重压（收）缩！显得原陡峭坡路之角度过于平缓、道路左侧的悬崖、成像后竟成了人人可溜下爬上的缓坡…！实际的达坂坡道路，远比此照片之变形画面险峻的多，车辆一旦侧翻、必将坠入崖下摔个七零八落，司机但凡开车到此，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八十年代后修建的此跨涧大桥就在上图达坂坡左侧（东）约200米处，距涧底标高约20米 　　 穿越沙湾县城，西跨安集海大桥后，军车突转90度向南，在颠簸不平的戈壁砂土简易路（现乡道 X805 ）上、经元兴宫公社、下达坂坡、进入布尔通沟（旧称，现为博尔通古），过新光公社（现博尔通古乡），日落时分，终於在巍峨的中天山北缘脚下、一块南北不足五百米宽的沟壑河床、冲积漫滩上停了下来。 听到全体下车的号令，举目四望，视野中除了绝壁和山峦、并未发现军营或民房的踪影，队伍和车辆尽数拥挤在东西走向而无法展开的低凹壑沟之中……！ 然而，列队登上南面十数米悬崖峭壁而修成的30度左右的斜坡路后，视野豁然开朗，一排排纵横交错的营房依缓丘、塬川而建，即刻展现在我们眼前！ 老战友组成的欢迎队伍与我们彼此一二百米距离的瞬间照面、顿时引来喧天入耳的锣鼓声一片，老兵们喜气洋洋地分列团部道路两侧，“ 热烈欢迎新战友 ”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师炮兵团团部路（左侧司令部、右侧为操场、礼堂和指挥连） （二）天山铁骑一我英雄的部队 按接兵领导事先拟定的人员分配名单，我等四十余人被分配至团直指挥连。 丰盛的晚歺后，连里举办了迎新晚会，老兵们表演了各自擅长的才艺节目。四排摩托通信班的64年陕藉老战友的一首深情悠长的《看见你们格外亲》，更是把晚会热情详溢的气氛渲染、烘托至高潮。让我们这些初离家乡五千里之遥的遊子在部队大家庭的欢歌笑语中倍感親切、温馨和感动…..！ 或许是保密等诸原因，所有接兵的首长和老兵们在未到达部队前，自始至终谁也未曾絲毫向我们透露过部队的番号、兵种和驻地等情况，我们每个新兵也仅仅知道军种是陆军、最终目的地是新疆而已…..！ 踏入军营、大家才逐步了解到，我们所入役的这支英雄的部队一骑兵第一师（现摩步八师），始创於1932年2月的红军时期。曾转隶为中央军委骑兵团，毛主席曾亲自指挥这支队伍。刘志丹、谢子长、刘伯承、邓小平、贺龙、聶荣臻、徐海东、张爱萍和张达志等众多将帅亦直接指挥过这支铁骑劲旅，有的还担任过领导职务。 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历经士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参加过创建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大青山、平北、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的斗争。直罗镇、山城堡、红军东征和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以及甘、青南、川边的剿匪平叛战斗，都留下了我铁骑雄师可歌可泣的辉煌战绩…..！ 1962年8月，前苏联在我伊犂、塔城策动挑起“ 伊、塔事件 ”，我6万余新疆边民被裹胁并煽动外逃….，奉中央军委命令、我师部队紧急入疆，保边安民，针锋相对地开始履行对苏延续数十年的军事斗争…..！ 并先后参加了三支两军、抗美援越、国防施工、早期战备天山国防公路（现独库公路）的修筑和战备训练等重大任务。 1985年8月，我师侦察连163位将士，编入由786名精兵强将组建的新疆军区第八侦察大队，临时番号侦察三连，赴滇参加中越边境两山轮战。参加大小战斗90余次，毙、伤、俘敌111人，捣毁敌各类军事目标45处，王新民（一等功）、姚凤雨（一等功）和康继祥（二等功）等三名同志英勇作战，血洒疆埸、长眠於南疆。侦察三连因表现突出，作战勇敢，被成都军区授於“ 英雄侦察连 ”称号，为我“ 天山铁骑 ”再次增添铁血荣光。1986年10月，侦察三连凯旋归建。 1949年的开国大典和1950、1951、1952年连续共四次的国庆阅兵，骑一师精心组织挑选的红马连、黑马连和白马连骑兵方队，经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中央领导人的检阅，受到各族人民的高度赞誉。 延安红军时期的骑一师前身部队 抗日战争时期 解放战争时期 解放后 人、马卧倒协同训练 劈刀训练 1957年，张爱萍上将回我师视察 骑一师首任师长康健民将军（ 1916～1977.1 ） 骑一师第二任师长龚兴业将军（ 1911～1993 ） 解放后，甘、青南、川边剿匪平叛时期 我师在甘南进行高原作战训练 　　在甘、青南、川边剿匪平叛战斗中和冬季严寒条件下的战备野营训练中，因战绩突出、成效显著，毛主席曾先后两次亲自给予批示和表彰！ 这支铁骑劲旅，曾纵横驰骋陕、甘、宁和晋冀鲁豫等 16 个省、自治区，为新中国的诞生、富强和人民的安宁幸福，英勇作战，立下不朽功勋！ 1959年，毛主席对我师在班玛地区平叛剿匪战绩的肯定与批示手迹 1970年，毛主席对我师部队冬季野营战备训练的肯定与批示手迹 1949年9月、10月1日朱德总司令分别在北京西郊机场、天安门广场检阅我骑一师部队 1949年9月，彭德怀副总司令在北京西郊机场检阅我骑一师部队 开国大典准备受阅的我师骑兵部队 开国大典受阅的我师骑兵先锋（擎旗手为后任新疆军区副司令员的李正忠将军） 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1950、1951、1952年，我骑一师组建的红马连、黑马连和白马连方队，连续多次走过天安门、参加国庆阅兵，接受毛主席、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 　　 建国前的解放战争，粗略统计，我军曾拥有约14个师10万之众的骑兵部队，每个部队多少都配有骑兵。但在解放后，作为单一兵种，真正较长时期（至1969.10 ）列编於解放军正式战斗序列中的师级骑兵部队，亦唯有我骑兵第一师。 因此，骑一师的创建、发展、整编以及在我军建设中的历史地位、作用和功绩，作为骑兵部队的一个缩影，具有一定的典型代表意义！ 我们都为有幸入伍来到这个有着深厚红色基因传承的英雄部队、成为其中的一员而颇感光荣和自豪！然而更多战友包括我自已、於无奈中普遍带有未能分到骑兵团的些许遗憾与不甘……！ 整编后的摩步八师（原骑一师） 　　将帅们对我摩步八师（原骑一师）的勉励题词 天山北麓布尔通沟骑一师炮兵团暸望哨所 八十年代前的炮兵团礼堂礼堂右侧后（西）门不足20米即我的连队一团直指挥连 　　我入伍所在的骑一师炮兵团，是整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编制序列的炮兵团中、中央军委批准确认的唯一的 “ 红军团 ”。 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 扬红军神威、振铁骑雄风 ”，不仅是我炮兵团义不容辞的责任担当，亦是骑一师全体指战员及我辈军人矢志不渝、贯彻始终的强军理想……！ 部队所处天山北麓，西邻博罗霍洛山，南依伊莲哈比尔尕山，两山主峰终年白雪皑皑，雪线以下林海环绕、云杉直刺天际。戈壁草原、山峦叠嶂、牛羊帐蓬、雪峰杉林和蓝天白云，构成了一幅幅美仑美奐、绝色壮观美妙的自然画卷，在不同时段的五彩骄阳映衬下，更凸显了祖国西部山河美景的雄浑壮阔、瑰丽和妖娆！令人叹为观之、留连忘返.……！ 伊莲哈比尔尕山下、冰沟东畔之上的 “ 鹿角湾 ” 旅游风景区 （三）新兵连集训生活 初到部队，大家沉浸在兴奋、新奇而思乡陌然的矛盾心绪中，紧张的新兵集训即已开始。 除政治学习上的 “ 天天读 ”、军事上的 “ 天天练 ”，每天傍晚 19：00 的《新闻联播》的“天天听 ”、清晨、息灯前在毛主席画像前的列队 “ 早请示、晚汇报 ”，均是全军各部队上、下各师、团每个建制连队雷打不动的军政日程，各新兵连自然更不能例外。 　　把被子叠成四方四正的 “ 豆腐块 ” 状、整理好内务，两纵三横、规范、快速、可靠地打好背包是每位新兵初入军营内务整理和行军 “ 打仗 ” 前必须熟练掌握的基本技能。 六、七十年代的军被内芯均为纯棉质地的网套（并非当今不贴身但很易定形的活面拉链型化纤热熔棉芯），贴身保暖、蓬松弹性超好，但整理内务时，新品极难平整，须每天起床后板挤手捏，久而久之方可定（成）形。班长和老兵们示范、耐心手把手逐个儿教，直至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化纤热熔棉质地内芯军被叠成的“豆腐块” 纯棉网套内芯的军被叠成的“豆腐块” 　　队列操练是日训最基本课目。特别是踢正步，先分解动作静态练习，达标后再整套串接、动态练习，需苦练方可日臻规范成形。 “ 练为战 ”、“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等理念，始终贯穿於军事训练的始终。 　　紧急集合是新兵集训必不可少的应急训练课目，每周少不了有那么两次。时间随机且不确定，但几乎均选择在月黑风高或气象恶劣的夜晚熟睡正酣之际，或夜半、或黎明，偶尔白昼星期天亦会有 “ 敌情 ”突发而紧急出动！ 　　在模拟战时灯火管制的条件下，黑灯瞎火、悄无声息、手忙脚乱地穿衣、套袜、捆背包。在有限的数分钟内，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整队集合完毕，是考验每个军人乃至每个班、排集体主义精神、警觉性、敏锐度、锤炼其果敢作风、战斗意志和战术素养的有效途经和手段。 平时若未养成良好的习惯和作风，一旦敌情紧急、危机突现、必定手足无措而自乱阵脚。 对入伍初年的新兵来说，紧急集合就是在睡眼惺忪、脑子一片空白的慌乱中，谁也无法预知而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梦魇！丢三落四、裤子前后颠倒反穿的、鞋袜左右混淆少只的、背包松驰散落、抱着背褥急行奔袭、追撵队伍的、应有尽有，可谓是五花八门、洋相百出……！ 任务完成、回营列队讲评自查装备时，暴露展现在各自面前的是诸多的狼狈窘羞之态，尴尬惭愧之余，竟连抱着散乱被褥和裤子反穿的战士自个儿、也无地自容的忍不住掩面窃笑、忍俊不禁……！ 　　五公里武装越野，是新、老兵常年不定时的早操内容。 新兵集训期间，每两周至少一次，这是对每个人体能、耐力莫大的考验，尽管汗水浸透全身，背装越背越沉（武器装备新兵尚未配发），体能已至极限，但你只要还有一口气，既就是爬、也得尽最大可能，咬着牙坚持前行、尽全力跟上强行军中快速机动的队伍…！ 最终下来，掉队超时致成绩为零的亦不乏其人。好在此课目中，自己还算争气、名次也常在第一梯队的前七之列！ 　　 （四）病魔生命的救赎与赞歌 头有点儿疼，卫生员张根虎陪我去卫生队就诊，曹占虎医生给开了点儿索密痛类感冒药，自感没有特别严重的不适和痛苦，所以两天来，继续坚持在训练场上…。 夜，静谧！. 天山脚下的军营，一切都在黑暗中沉睡。偶有流动哨兵的身影和轻微脚步声在门前逝过……！ 寅时许，翻身爬起下床、欲去小解，却感到昏昏然、鞋未完全蹬上，竟不明就里地一头栽倒在床前地上。因午夜后部队自发电停供，漆黑一片，悄声爬起后这才感到眩晕地厉害，似酗酒醉汉般地东倒西歪、不能自主，离开扶助之物根本无法站立前行，欲去200米开外的厕所、自认已绝无可能。无奈，只好倚墙扶壁、寸步缓挪於营房端头拐角解决了事！短短的几步，却似咫尺天涯、耗尽了我全部的气力，整个人散架似的踉跄喘息着摸回房中，满身的虚汗淋漓，皮大衣未及褪去、即不由自主地倒头跌在了床上，晕睡了过去......！ 晨醒，脖颈僵直、已不能正常自由转动。平时敏锐且警觉的我，竟一点儿也未听到起床的号声！环顾左右，全班同志们已外出训练，通铺上仅剩下我自己一人……！ 班长显然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特意留下来陪侍我。将一盆病号饭端于面前、盛给了我。虽行动不便、但食欲尚好，囫囵一碗下肚，可不多一会儿竟全部无可自制地吐在了被褥和床上、喷射在一米外的墙上….。预感不妙，班长和卫生员火速将我送至卫生队住院诊治！ 午后不久，自己在滴流输液中昏迷而屡叫不醒，救护车迅疾将我紧急转院、驰送至200多公里外、驻呼图壁县的军区第13 医院。 一路颠簸，北出布尔通沟，穿沙湾、经石河子、过玛纳斯、漫漫途程，神智不清的我、丝毫感受不到有任何的些许痛苦与不适….。浅意识中，如一缕出窍离体的幽魂，在云里、又似在雾中，又像一枚轻柔的羽毛，悠然而缓缓地、在空中飘着….向上飞升着……！ 听觉上，隐约且遥不可及的恍惚中，偶尔也能断断续续地感觉到车轮行驶在路上因磨擦而发出的声响，时间似乎很久、路却永远没有尽头、很长….很长….！ 苏醒过来、恢复了神智与思维，已是翌日午后.....。单独置身於一间洁白、素凈的隔离房间，一切是那么的陌生，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 穿刺抽取脊髓液后脊锥剧痛的刺激，才让我迅疾回到了现实！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病了！这是在医院〞！护士见我醒来，立马热情地围拢过来、嘘寒问暖….！ 几天来，恍惚而无意识的我、似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经历了从波底到浪峰的跌宕沉浮、尽在生与死的两极跳跃….！ 军护们为我得到了救赎、苏醒而叫好！更为我的劫后重生庆幸！战友们共同欢快地分享着这一曲战胜病魔而生命不息的赞歌…..！ 　　主治医生朱年友，三十余岁，南方人，个子不高，但精瘦而干练，犀利而狡黠的眼神中不失精明与沉稳。他平靜地告知我：“ 这是军区13医院，你罹患 “ 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昏迷入院，幸亏为慢性、否则病势将凶险难测，现在好了、经抢救诊治醒过来，就应该慢慢静养，积极配合医疗…..！” 健康所系、生命相托。护士们轮流值班、精心护理着我…..！ 早、中、晚三歺都是她们送至床前，靜脉滴注时，全由她们近身喂饲…！ 精神上贴心、可心，生活上关心、精心，思想上，不厌其烦地多次给我耐心地讲述：我师一团老战友赵祥娃（现已从新疆自治区高级法院党委书记岗位上卸任退休），因病毒性脑膜炎后遗症双腿致残卧床不起而以顽强地毅力与病魔抗争、最终重新站立起来的动人事迹，勉励我向他学习，坚强、乐观，争取早日康复…..！ 　　数天后，医生建议并允许，可下床做一些身体辅助锻炼，在严禁与其它病人密接的前提下，亦可打开病房的南侧外通门、在相当于阳台大的一块有限区域放放风、晒晒太阳……！ 环顾四周、双目所及，身后传染科是幢平房区，南面正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再往前的视线尽头二三百米处是门诊和检验科，而院部、内、外科及住院部均集中在西南侧的一幢红砖拐角大楼之中。 　　每日早饭后服完药，待查房结束、我都按部就班地做操、恢复调养身体机能。天气晴朗的日子、安静地坐在门外、沐浴着早春稍有微寒暖意的日光，孤寂地仰望着浩渺的天宇、远眺着目所可及的前方，遐想无边……！ 毕竟年轻，身体恢复很快！转眼10天过去，感觉青春的活力不时在体内碰撞、迸发、升腾……！ 想起部队、想起曾和战友们亲密无间的火热的军训生活，按捺不住归心似箭的急切和噪动，夜不能寐，遂向朱医生提出申请出院，然而，却未想到竟遭严词拒绝……！ 心不死、夜难眠！隔三差五地软缠硬磨，第16天终于达到目的、拿到了注有 “ ……必须严格监督，至少静养休息一个月 ” 的出院证。 　　出院了！ 临走，年纪并不很大的朱医生就像个慈父面对出门远行的游子，事无巨细地仔细叮嘱我归队途中搭乘便车的各种注意事项。一众护士们也簇拥着送我到大门口、热情地与我依依话别……！ 　　回到部队，特请假去山丘后的战防炮营，凭吊患病而故去的战友一赵映祥。 听战友们说，他是在我被送 13 医院后，团里发现的第二例流脑病患。虽然发病比我晚几天，但病势来的异常危急凶险。当时他随连队在地里种土豆，自己略感头有点儿隐痛，班长欲劝、陪他回营房休息，他再三谢绝不肯！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仅约半个时辰，他竟一声不响杵着铁锹直接跌倒在地，送医不及、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尸检时，发现皮肤上有许多出血点，确诊为急性（暴发出血性）流脑！ 我俩前后并发染疫的相同病例，也轰动了军营，因此在卫生队的指导下，全团上下也采取了相应的防疫措施，与我俩密接的战友，听说都给予了特殊和格外的“ 关照 ”！ 我与赵虽是同期入伍的战友，又都是同乡，却并不相识，我家在秦州区，与他故土三阳川分属于南、北两个不同的地理纬度区域、之间隔着大山、交通不便，先前并无交集。只是做为同期战友、刚入军营不到一月，却如白驹过隙，天上人间、阴阳两隔……！ 同病相怜之故，来到他连队西南、距营房数百米的长满芨芨草的缓丘旁，望着眼前写着他名字的简易墓（木制）牌后面堆起的并不很大的新土孤坟，萧瑟凄冽的场景，顿时让我唏嘘悲切之余、真正深切地体会和感叹到生命的脆弱、造化的弄人和世事难料的严酷现实……！ 由此想起军区 13 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日夜辛劳、妙手回春，把我从死神的魔爪下拉了回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深深地由衷感谢、怀念他（她）们一我亲爱的军中医护战友们！ 不求杏林春滿而将福音传播於无数伤员患者！大爱无疆、无怨无悔的他（她）们，是英雄的中国军队中优秀的白衣天使，他（她）们具有南丁格尔的品德与风范、忠实地履行和实践着希波克拉底的神圣誓言！ 医护给予患者的是仁心，患者回馈她们的是健康、是生活！其楷模、榜样力量的启迪，鞭策我不敢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濒死重生后，任何因难和挫折都无法阻止我做为中国军人一往无前、勃发奋进的脚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但 47 年前在英雄部队的数载军旅生涯、芳华如歌，梦想飞扬！任谁也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致敬军改后、依然负重前行、定国安邦的现役军人同志们！ 致敬5700万、在各个岗位不遗余力为共和国做出了重大贡献的复转老兵、战友们！ 你们与日月同辉、与中华同在，人民感恩你们！ 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谨以此文献给无数为国防事业悍不畏死的英雄、烈士们！ 谨以此文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诞辰94周年 文中图片选自於网络和我摩步八师老战友之回忆文章，谨此表示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