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夏天是回不去的梦

燃云

文：燃云图：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 今年的高温季似乎来得特别早，梅雨季节还未结束，炎炎烈日，热浪滚滚已扑面而来！进入7月以来几乎最高气温都在三十多度，尤其是最近入伏以来更是暑热难挡，每天躲在空调房间里不敢外出，或是坐在电扇旁慵懒得不愿动弹！不知是空调、风扇多吹，还是上了年纪，一天下来，到了夜晚感觉全身骨头僵硬生痛，骨缝里冷嗖嗖的，手脚都有点麻木，想出去遛达遛达，却又被外面滚滚热浪赶了回来！坐在房间里不知不觉怀念起以前的夏天来，总感觉那时的夏天没那么热，夏天的夜晚是一天忙碌后最期待的时光！待夜幕降临，一家人在屋外的院子里坐着、躺着摇扇纳凉，品茶食果，有说有笑闲话家常，温馨和美！晚风徐徐，吹散一天的疲劳和烦恼！仰头遥望星空，夜空深邃辽远，繁星点点，让人浮想联翩，无限的遐想，生活充满希望！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 特别是儿时的夏日，是藏在记忆深处最纯真美好的时光！旧时光，老墙门的夏天足以让人回味无穷！那时夏天几乎都是爷爷家，外婆家度过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宁波，城市中心都还是灰墙黛瓦，木窗木门破旧的老房子，我们的家，确切的说是爷爷的家，在宁波药行街进去，一个叫大来街的巷子内（以前也叫英烈街），现在的天一广场，药王殿这个位子。大来街88号墙门，有一条深深的巷子，从窄窄的巷子进入，里面别有洞天，左手边埃着几户人家，右手边分别是通往另外二个院落的门，中间墙根旁，有一个不大的防空洞，洞内不深，灰暗潮湿，印象中大概也只能容纳十几人吧，应该是战争年代防空袭挖的，防空洞高高凸起，上面堆满了破瓦残砾，零星的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防空洞前面有一口井，井水常年不枯，井口高出地面，到爷爷家必须从井旁走过，进入一个废弃的破屋，过道间，因地上没有石板，是泥土地，我们叫它烂泥间，穿过烂泥间，内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围着天井旁分别住着五户人家，据说此房是过去大户人家的中进。从人面朝南站立，爷爷家住在右手边，中间我们叫堂前间，住着一位老公公，与我爷爷年龄相仿，我们叫他堂前间公公，只一人住，妻儿在北方，很少回来。说是早年国民党部队的一名军医。每天早晨，手上提着一只酒瓶，嘴上哼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红歌：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每当听到他唱这首歌时，不是提着酒瓶、菜篮去买酒菜，就是喝酒、吃饭了！左边住着一个阿姨，阿姨的丈夫常年在外地工作，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常住的是母子二人。天井的左前边二间平房，住着一家三口，左右房子对称，右前边二间小平房住着一个婆婆，年时已高，腿脚不便，不能走路，深居在房内，很少出来。堂前间前面有蛮大的一个厅堂，是左中右三家公用，因堂前间公公一人，对面阿姨只有母子二人，这个厅堂几乎都是我们家在利用，爷爷家住一楼，楼上二间（确切的说是前后分间隔开来的）本是我家与大叔叔家住，后因我们随父亲去了鄞州区的一个沿海小镇（咸祥），楼上都被大叔叔家住了。 暑寒假时我们又回到了宁波，固此我们大家庭人口最多，大叔叔家有二个男孩子，我们姐弟二个，二姑姑家离爷爷家很近，两个表妹由奶奶抚养着，还有小叔叔家两个孩子，七八个孩子每到暑假齐集集在爷爷家，一大家子吃饭满满一桌子都坐不下。吃饭的桌子常年累月放厅堂里，堂前间前面的厅堂成了我们家的餐厅，有客人来也只能在此用餐，那年代的已不再讲究生活品位了！小资生活是被批判的对象，生活简单粗糙成为时势。厨房在正房屋后的一排矮平房里，大叔家与爷爷家合用一个厨房，因此厨房很挤，根本没用餐之地。厅堂前面有个大大露天的院子，我们习惯称它为天井，爷爷家屋檐下有三只大大的水缸，二只常年用来盛雨水（那时叫天水），洗衣、洗菜、浇花等都靠它。另一只用来盛吃的自来水。六七十年代的宁波城市还没每家安装自来水，吃水去墙门外买，墙门外有一个自来水厂安装的水龙头供居民用水。有一老人管理着，一天上下午开放二次，家家户户都在开放时提着水桶去排队续水，大水桶的一分一桶，二人抬，小铅桶的一分二桶，一人挑，爷爷经常会把提水的任务布置给我们，由我们小孩们合作完成。从小瘦弱的我挑着二铅桶水，一晃一摇，往往到家时已剩大半桶了，爷爷便叫我们在水桶内放块薄薄的木板来控制平衡！几个小孩抬的，挑的把只大头缸装满水，几乎一上午过去了！为使整年蓄水的大头缸不生小虫，爷爷在水缸里养了许多大小不一，五彩缤纷的金鱼。金鱼们鼓着圆圆的眼、胖嘟嘟的的身体在水中摇头摆尾，神态安逸，悠闲自得！在阳光的照射下，红色的，金色的，粉色的，白色的鱼儿们，鱼鳞在闪闪发光，引得儿时的我们对水缸特别感兴趣，常常扑在水缸边欣赏鱼儿们觅食，嬉戏。 天井的地面是由大块的青石板铺成的，天井右边爷爷家屋前，有一株高大的杨柳树，柳树主杆已超过成年人的大腿粗，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有了，植根在四四方方的泥土地上，大概这块地是专门留出种植树木的，没有铺大石板。爷爷在柳树旁栽种了一颗葡萄树，每到3月份左右葡萄枝发绿抽芽，4月左右葡萄树花开，爷爷已用竹竿、木条在柳树旁搭起了简易的凉棚花架，供葡萄枝叶蔓延伸展，5～6月左右葡萄藤枝枝蔓蔓缠绕在柳树上、爬满花架上，葡萄树生长特快，没多久已花落，结下许许多多细小的葡萄串，葡萄树枝繁叶茂，把整个凉棚蜒满不说，藤蔓还延伸到房檐屋顶上，煞是好看！到了6～7月一串串翠绿的葡萄长势喜人，虽还没完全熟透，但已晶莹剔透，沉甸甸的悬挂在枝藤下，馋得人垂涎欲滴！炎炎夏日撑起一片绿荫，给人清凉舒爽不说，更是一种视觉享受！青藤蔓架覆前檐，满缀明珠络索园。赛过荔枝三百颗，此果未必大宛有。 天井墙根边，柳树花架下，爷爷还栽种了许多盆景花草，有茶树，桔子树，石榴，月季，兰花，玉荷花等等。破脸盆，瓦罐，破漏的缸，甚至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搪瓷杯，搪瓷锅、大瓦碗等破损了，都被爷爷废物利用，填上泥土，当作花盆，种上大大小小的各种花草，缀满整个天井周围。天井的一角成了美丽的花园，花红柳绿，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清香四溢，引得蜜蜂、蝴蝶留恋其中，尽情吮吸着花蕊，翩翩起舞！还专门栽有一盆小葱，有时去菜场忘记买葱，煮菜需要时可直接摘下，邻居们都可享用。最美的是石榴，5月份左右石榴开出鲜艳夺目的红花照亮了整个天井院子，到了7～8月之间结下累累果实。门前屋旁绿油油，四季飘香惹人喜。最是石榴火般红，果实累累映庭园。 夏天的午后是一天中最闷热难耐的时候，中饭后，爷爷奶奶每天规定要我们午睡一会儿，不管睡得着、睡不着必须闭目养神稍作休憩。那时居住条件差，城市居民住房更是小得可怜！我们大家庭孩子又多，奶奶叫我们去井里提水，井水凉爽，每天把房间地板擦拖一遍，降暑散热，铺上草席，兄弟姐妹们都在地上午休，那时没有电风扇，摇着芭蕉扇，摇着摇着也就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弄堂外传来卖冰棍的声音，边走边敲边叫卖：白糖棒冰，白糖棒冰。每到木块敲击棒冰箱声有节奏的传来，我们再也无心睡觉了！奶奶没办法，只得拿出皮夹子，往里掏出钱来叫我们自己去买。那时感觉这就是夏日里最爽的美食！从白糖棒冰到灵桥牌奶油大雪糕，是儿时最美的记忆！最热的三伏天，爷爷奶奶几乎每天还准备了冰镇西瓜，脆瓜、葡萄，水蜜桃等水果。那时的葡萄熟透了，清香四溢，甘甜多汁，如琼浆玉露，沁人心脾！所谓冰镇西瓜，就是把整个西瓜用网线袋套上或装竹篮里，系上长长的绳子，放到井里去浸泡着，泡上一天半日，等午休后、夜晚后享用，清凉甘甜，凉爽甜美到心田，是夏天最美的享受！ 当傍晚，太阳西下，天井庭院里阳光退尽，葡萄棚下再也没有斑驳的光影！爷爷就把大缸里的水一瓢瓢泼向天井，洒遍整个堂前庭院。待酷热退去，夜晚来临，天井里已没有白天的炙热，爷爷拿着自制的洒水壶，先给耷拉着脑袋的花草洒水沐浴！一家子便把桌子摆在庭院里，享用晚餐！隔壁堂前间公公嘴里哼着他那首整年累月不变的歌也摆出小桌子、酒杯、老酒瓶，放上花生果、茴香豆，海瓜子等下酒菜，独酌起来。邻居们也陆陆续续在庭院里开启晚餐模式！爷爷家的小菜在那个时代还算是比较丰盛的，荤素搭配，加上奶奶的厨艺高超，有时不是很新鲜的鱼虾经过奶奶的一番精心烹调也十分美味可口。待用过晚餐，男孩子便在天开里取水洗澡，女孩们去房内沐浴更衣，去井边取水洗衣。待一切收拾妥当，接下来的便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夜晚的天井是最热闹的时光，我们把藤椅、竹躺椅，凳子都搬到天井里，爷爷把房间的二扇门卸下用二根长凳子搁起来，搭成板床，我们都躺在床板上，女孩儿们唱歌，大人们讲故事，说笑话好不热闹。夏日夜晚的老柳树上还有零星的知了声在吱吱喳喳有节奏地叫着，墙根下蟋蟀唧唧吱、唧唧吱地叫得真欢，男孩子们就没这么斯文了，不管大人们的训斥责罚，弟弟们闲不住，猫在墙脚下，防空洞旁，拿着手电筒，窜来钻去到处抓蟋蟀，把抓到的蟋蟀悉数装进毛竹筒内，毛竹筒是利用废弃的毛竹扫帚柄做的，锯成一节一节，割二条缝隙，（能容斗蟋蟀的草伸进）做个盖子就成。夜晚是蟋蟀出没最频繁的时候，白天烈日炎炎，蟋蟀们都躲起来不敢出来，到了夜里都欢叫着出来乘凉。夏日夜里抓蟋蟀是男孩子们最热衷、最兴奋的玩乐，有时捕到了好多只，就挑逗它们比赛，互相厮杀，把打败所有对手、最后胜出的那只像宝贝一样精心呵护着，以待明天与邻家孩子们的蟋蟀去战斗拼杀，如打遍邻里无敌手，便是蟋蟀中的精品，那种兴奋劲，满足感不亚于运动员得了奖牌！夏日的夜里蚊子特别多，爷爷在地上燃起像麻绳粗长的纸蚊虫香，纸蚊香在夜风的吹拂中，一闪一闪，忽明忽暗，不经燃，一会儿长长的一盘就燃尽了。浓浓的烟雾还没把蚊子彻底赶跑，反倒把我们自己熏得够呛！爷爷就延长电灯线，把电灯挂在屋檐下，蚊子喜欢亮光，都集中到灯下，我们就在脸盆内壁涂满肥皂水，把脸盆扣向蚊子集中处，一甩一大片，蚊子的尸体都附贴在脸盆内壁。 夏夜里我躺在露天庭院的板床上，仰望夜空，深邃的天际星光点点，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或璀璨夺目，或黯淡无光，有的一闪一闪像似在调皮地眨着眼睛逗你玩，有的似在急速运行，躲进云层捉迷藏，有的只是待在原处不动，眨眼张望，有的星光灿烂向夜空洒下万丈银辉，遥望满天星斗像一粒粒珍珠撒落在碧玉盘上，让人陶醉迷恋，无限向往，真想去一探究竟！天空的北边有七颗明亮的星星，爷爷说是北斗星，它的形状像一把勺子，对着勺子柄旁有一颗星就是北极星。北斗星是夜行的指路明灯，在茫茫黑夜或无边无际的大海中使人不迷失方向！特别是到了月中旬，农历十五左右，一轮皓月悬挂在天幕中，给深蓝的夜空镀上层层光辉，晴朗的夜空，群星灿烂，皎月与群星相互映衬，互相守望，把夏日的夜空点缀得更绚烂多彩，美丽迷人！明镜般的圆月把柔美清凉的光辉洒下人间，使整个大地也蒙上一片银色！夜显得更宁静美好，静谧安详！夏日的夜空最令人神往的当数银河系了！它像一条巨龙卧踞在夜空中，无数的小星星闪烁着缀在银河两岸，仿佛是它的守卫。银河两岸分别住着牛郎星与织女星，耀眼的牛郎星一年四季在隔岸守望着对面的织女星。传说只有在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成群的喜鹊在银河上搭起了鹊桥供牛郎与织女相会，让他们互诉离别之痛，想思之苦。据说凡间的人们只要躲在瓜果架下还能听到他们在天上相会时的脉脉情话！夜空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童话世界，不知密藏着多少令人陶醉的神话故事！大人们讲述的牛郎织女凄美的爱情故事在我们儿时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着夜渐渐深沉，男孩儿们也玩够了，被大人们责令重新洗澡，不许再疯。纳凉过半，奶奶便会把早已准备好的西瓜，葡萄端了出来，吃着葡萄，啃着西瓜，是一天中最美的享受！夜风中，树叶在婆娑作响，夏虫在浅唱低吟，蟋蟀还在弹琴，夏夜越来越宁静舒爽，暑气散尽，吃过水果冷饮，人更清凉惬意！玩累了的我们在板床上，躺椅上慢慢闭上双眼，盖上床单、毛巾被，沉浸在夏夜的美好中，渐渐进入梦乡！夜空印在我心中：夜那么深，星那么闪亮，星空那么熣灿！远处的天际有流星划过夜空，瞬息即逝！就像我们的童年时光！城市的夜空不时有飞机在半空中越过，飞向遥远的它方，带去我们的希望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