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退伍兵

月淡风轻

一年一度的八一建军节快到了，家里的退伍兵又在念叨着他曾经的军营生活。不由地提起我的兴致去写一写这位退伍兵。

退伍兵系普通农家子弟，在青春飞扬的18岁时怀揣梦想步入军营。他说17岁时就曾报名应征，各项体检都过关了，却不知何故未能入选。那年代整个社会都对军人怀有崇高敬意，走入军营是许多青年梦寐以求的理想。退伍兵入伍前已在村里小学担任民办教师，但他矢志不改从军理念，十八岁时终于兴高采烈圆梦军营，成为他一辈子最为骄傲与开心的事情。

退伍兵从军6年，在部队大熔炉里淬炼成长，在边防守卫过祖国海岛，做过炮长、班长，代理排长，当过师部教导队教员。在担任炮兵教员时被评为教学标兵，在军事大比武中，因战术及技能过硬获得全师比赛一等奖。从军六年，获得各种嘉奖7次。

退伍兵常常饶有兴致地跟我谈他的从军史，譬如在海岛上守岛时，空气透视度好时，可以看到对面的菲律宾岛国；台风来临时，从坑道到食堂吃饭，每个人都必须光着身子穿着裤衩，再用粗大的缆绳缠着腰，把每一个班的人像绑蚂蚱一样捆成一串串，捆成一串串的战士从坑道紧贴着地面爬行着到食堂吃饭。这样的做法是防止被台风吹跑。退伍兵在当兵守岛期间，曾经遇到几次达到12级的特大台风。台风过后，岛上草木全被催毁如同过了火烧一样。有趣的是，台风之后岛上会掉落无数小鸟，战士们去捡拾回来可以改善伙食，足够全连队战士美美地吃上一顿。

部队运输船只每半个月左右会给守岛连队送一次给养，稻谷、面粉、面条，不易腐烂又耐存贮的洋葱土豆之类的根茎类蔬菜。还有煤炭、柴油，以及军火弹药的补给及军事基地的修造维护物质。送到码头的物质，都是守岛战士肩扛手提搬运到基地里。退伍兵说当年的他可以一次背四包稻谷（每包80斤，四包240斤）在码头与驻地仓库之间搬运。由于叶面类的时鲜蔬菜难以保鲜，运输船无法运送，战士们就在岛上开辟菜园种植蔬菜，战士们还在岛上养猪养羊来改善伙食。当地的渔会（相当于当年的人民公社）对于拥军工作也做得非常好，时常给守岛连队送来各种生猛海鲜，尤鱼带鱼黄花鱼马鲛鱼墨鱼海虾螃蟹等等。曾有几次，当地渔民捕到单只重达几百斤的大海龟（七十年代海龟尚未列入保护动物），每次都将一只大海龟腿（一只大海龟的腿可达几十斤重）送给连队战士改善生活，竟然够战士饱餐一顿。守卫海岛的生活环境是很艰苦的，但生活伙食很是不错。而且部队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学文化，学军事，学技术，搞竞赛，还有唱歌打球等文娱活动。每周一至周四的晚上，部队还会给战士们放电影，周五晚则是给战士写家书的时间，周六晚是上下级及战友之间的谈心时间。每次就餐前，战士们列队在操场上进行拉歌比赛，那气氛真是轰轰烈烈热火朝天。拉歌比赛结束后方列队进入食堂有序就餐。退休兵说在部队的生活每一天都过得既充实有趣也很有意义。

退伍兵今年65岁了，离开部队四十一年，但军人的生活规律不改。作息时间一直坚持按部队的规律，每天晚上10时上床休息，第二天早上6时起床。退伍兵的行为举止甚至还保持着军人的特质：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从部队退伍回到地方供职，单位里开会，同事们坐姿各异，有抓耳挠腮挖鼻孔的，有歪头弯颈伏头瞌睡的，但退伍兵就是坐姿端正笔直，眼睛直面发言者，时不时握笔做些笔记；如果外出走在大街上，大部分的人会一边走一边聊天一边吃零食东张张西望望，可是退伍兵却挺直腰杆目不斜视走正步，以至于有同事把他的姿态动作当作善意的笑谈，这笑谈中却有一种对当过兵的人特有的敬重。

退伍兵的动手能力超强，做人处世不矫情重实际。八十代初，基层单位时兴去农村种甘蔗，他能熟练地赶着牛拉着犁耙去耕地，有如一个农家的老把式。如今已经65岁了，他还在为其工作的工厂里开荒种菜供给家里。家里当然不会缺买菜的那几个钱，而是他本来就热爱劳动，说是劳动能锻炼身体，还能吃上自己种的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的绿色蔬菜，一举多得。

九十年代初退伍兵调到一个新创建的单位工作，单位要建造一个WC，为了节约经费，他跟同事们一起亲自动手挖泥砌砖安装水管及电路。

在家庭生活中他能自己烧饭做菜，为家里装水管，修电路。甚至铺地板、做木工打家具等活计他都能自己干。我们家里现在还保留着八十年中期他自制的木床、沙发，五斗橱、海棠柜、书柜、床头柜等家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们得到了一套集资房，在装修时，他能一次背着两包水泥（200斤）从地面搬到四楼，直到把装修用的所有水泥弄上四楼为止，让单位同事看得目瞪口呆。

退伍兵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拖沓，有一次我跟他说家里的纱窗脏了，让他找时间洗一洗。而他却在傍晚天刹黑下班回到家时，三下五除二拆下纱窗就洗起来，其结果是纱窗洗得很干净，而蚊子却在天刹黑最活跃的这个时间段里趁机飞满家里，让人哭笑不得。

退伍兵工作很努力，勤奋好学刻苦用功是他的特点。退伍兵入伍之初只有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初中文凭，但经过几年部队的淬炼，其真实的文化知识已不是用文凭可以来衡量的了。后又经过改革开放时成人大学的各种学习考试，拥有电大党政管理大专文凭，英语大专文凭，法律本科文凭。其中英语及法律硬是凭着自学考试一科科考出来。退伍兵对法律的学习情有独钟，参加过好几年的全国司法考试，终于在年过不惑时获得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证书。被朋友们笑称为“四十多岁学做吹鼓手”。

退伍兵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接听电话时无论我怎么提示他轻声一点，但他却总是本性难改响亮地说话声不减分贝。究其原因，他给自己开脱说因在部队做过教员，养成了大声喊口令，抑扬顿挫大声宣讲教程的习性。都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这一点在他身上尤其明显。

退伍兵不谙职场世故，心地善良思想简单活得也简单。在职场里他埋头做事，不吹不捧不送不曲意逢迎也不去猜测别人的眼神及心理。他不嗜烟酒，不擅职场社交。2002年以30年工龄早早退休离开体制内的单位。

但退伍兵偏偏又是一个热爱工作以工作为乐且闲不住的人，远离体制内的职场，退伍兵受聘到民营企业工作。退伍兵能吃苦耐劳，做人做事真诚勤恳又能任劳任怨。民企老板喜欢干实事的人，退休后的退伍兵在民企里一直干到现在。老板曾考虑他年龄大了，让他真正的退休回家，但过不了两个月又把他叫回去上班了。退伍兵一听高兴得很，屁颠颠乐滋滋开开心心地又跑去上班。

退伍兵热爱法务工作，作为一名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他们有责任义务为弱势群体从事法律援助工作。近几年来，每年司法管理部门都会指定他们为有困难的百姓进行免费的公益法律服务，退伍兵总是乐于尽自己的能力为其做好服务工作。他还曾先后被指定为三个乡镇6个村委会的法律顾问，下到村屯农家为民众做法律服务及普法工作。

退伍兵除了喜欢工作，还喜欢追剧。因为军人的情结，尤其喜欢看抗日神剧，看军事题材，看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打仗场面，看警察追匪，看公安破案等等，一谈起部队生活就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像一个老小孩。

这就是我们家的退休兵，他身材中等偏下，有一些粗线条，可是他的情怀在内心而不在其外，其军人的本色，在岁月深处，依然在闪着亮光。

下图为七十年代退伍兵的战友在守卫的海岛上的所拍。当年要照一张像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我在家休息翻箱倒柜都难找到家里退伍兵在部队时的照片。据退伍兵讲述，守卫海岛时都是住在坑道里，坑道里潮湿，当年在部队仅有的几张照片能都因潮湿坏掉了。这张照片是他退伍时战友赠送，故能得已保存。只好以此照为资料图片配在美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