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8岁那年的春天,我离开家乡来到了远在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哈尔滨军营。当时,虽然身上都穿着军装,可在兵堆儿里一看我就是个山里娃儿。为了向城里人靠拢,我学着用海飞丝洗头,脸上也开始抹雪花膏,想方设法去掩盖自己的土气,但无论怎么收拾效果都不理想,山里人的气质(土气)就是改不掉。</p> <p class="ql-block"> 逢年过节到炊事班帮厨,是部队的一个老传统。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底,离开家的第一个春节只能在部队度过了。 </p><p class="ql-block"> 年三十儿下午,我正在炊事班打杂,忽然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只见风风火火的老处长进门就说:“走,到我家吃饭去”。在部队机关当兵,干部都会在节假日请小兵到家里吃饭。一般干部还好说,可处长可是团职首长啊,这第一次到他家做客,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于是,我只好挪着沉重的脚步向家属区走去。来到处长家,我还没看清门朝那边开,处长的大嗓门儿便在客厅响起,并指着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说:“这是你嫂子”,就在我准备开口叫嫂子时,他又把千金从闺房里拽了出来,指着我说:“快叫叔叔”,其实,她只小我两岁,个头还比我冒实一点儿,能看出她多少有些不服,但还是在喉咙里喊了声:“叔叔好”。</p><p class="ql-block"> 军人和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吃饭不喝酒,反倒感觉不正常。处长是老军人,性格豪爽,酒量过人,年夜饭自然也少不了酒。席间几杯酒咽下后,不胜酒力的我喉咙便开始冒火,眼泪也跟着出来凑热闹。</p><p class="ql-block"> 我晕乎乎飘到宿舍,拿起镜子自我端详,左照照、右看看,咋看都是个小屁孩,哪里像个叔叔,不过心里还是比较得意,来部队才几个月,竟然荣升如此之快。其实,部队大院里和战士年龄相仿的子女,通常都会称呼叔叔,这也许是部队特有的现象吧。</p> <p class="ql-block"> 转志愿兵那年,已经超期服役两年多了,我当上了宣传处的电影组长,主要负责定期为官兵放映电影,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老兵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和战友在营区散步,老远看见一位清秀的女孩迎面走来,不仅看着有点面熟,更邪乎的是她还冲着我们笑。当我把焦距对准她时,才看清原来是老处长家上大学的千金。正当我以叔叔的身份和她打招呼时,未曾想她竟抢先一步叫了声哥,紧随其后便和我们谈判,“咱们年龄差不多,叫你叔叔有点亏,以后就以兄妹相称吧”我只好点头默认。</p><p class="ql-block"> 宿舍还是那间宿舍,镜子也还是那面镜子,当然,自己依然也是原来的我,倒是脸上不仅长了青春痘,小胡子也急不可待地冒出了头。我瞅着镜子里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个解放军叔叔,可处长家千金硬是给我“降”了一级。</p> <p class="ql-block"> 家属院的团职楼前有片空地,有农村情怀的人把它改造成了菜地,一家一小块儿,颇有几分田园气息。傍晚时分,大伙儿聚集在这里,大人们浇水、聊天、拔草,小孩儿围着菜园子嬉笑打闹很是热闹。</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饭后,我闲来无事在营区溜达,远远看见老处长也在菜园浇水,于是,我也加入他们的劳动。一阵忙乎后,很快就完成了任务,老处长把我迎进了家里。客厅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又坐在了那个沙发上,同老处长边聊天,边看“新闻联播”。不大一会儿功夫,处长家千金也散步回来,不知内情的老处长还是大声说:“咋不跟叔叔打招呼?”此时,我凝神观察千金的表情,只见她向老处长翻了翻白眼儿,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想这下坏了,千金一定会很生气,场面可能要尴尬。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军人的子女就是不一般,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坚决,礼貌地叫了声几乎听不见的“叔叔”。</p><p class="ql-block"> 返回宿舍的路上,我洋洋得意。今天总算恢复了“原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