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和她的孩子们

肯肯

文 | 秀荣 ——为纪念唐山”七六年七 • 二八大地震”罹难的亲人们 家世和婆家姥姥出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有三个姐姐，姥姥最小，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是小家碧玉的小姐，可以说在娘家过的是很惬意的。婚后姥爷在当时的“启新水泥厂”任职员，在家排行老二，兄和弟也都在“启新”有体面的工作，所以姥姥婚后过了大约十年在生活上不愁吃穿的日子。噩运是从姥爷染上恶习开始的，从此姥姥就开始了抚养八个孩子的重任，而且还要为柴、米、油、盐发愁，因为值钱的东西都让姥爷偷着卖了。 大舅和二舅大舅和二舅给别人做过苦工，挑着担子卖过红薯，砸过石渣子，给人看孩子，学着做些小买卖。尤其是大舅，姥爷病故后大舅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帮姥姥挑起了家里的一切。解放前税务庄一带经常有打枪的，姥姥她们只能在炕沿底下趴着或蹲着，以免被枪弹伤着，白天大舅、二舅哥俩出去谋生，姥姥还要担惊受怕的惦记着他们哥俩。在我的记忆里大舅是位威严而慈祥的长者，记得在我5~6时大舅给我剝香蕉，当时剝完了香蕉我说: 把皮啃啃！当时一屋人都笑了，以后成为了笑谈。我们去了大舅总是找出好吃的给我们。有一年我的弟妹同时得了“小儿百日咳”，这种病咳起来不停，把脸憋的通红，因为爸在外地工作，每天都是妈背着一个领着一个去医院从老家到医院约20里路，弟弟一边走一边咳嗽，大舅和大妗知道了就让妈娘仨个住在姥家给孩子治病，妈怕添麻烦不住，大舅说 : 给孩子治病耽误不得，没钱了从这儿拿！大妗也是拉着妈不让走，非让住下，以后大妗就天天陪着妈去医院给两个弟妹看病直到他们哥俩痊愈。在这儿顺便说说我的大妗 : 中上等身材，皮肤微黑，大眼睛，双眼皮，经常留着漆黑的短发，是位漂亮的贤妻良母！和姥姥婆媳之间从来没红过脸，和妈、老姨姑嫂关系也很好，可惜在76年7月28日零晨3点42分大地震中我的姥姥、大舅、大妗和四表弟均在地震中罹难。二舅在我小时的记忆里脾气特别好，从没有大声说过话，我们去了哄着我们玩，吹笙等。遗憾的是在他老病故时没見最后一面！只是見了遗容，面色红润，和以前在世时一样，只是嘴巴微张，好像有没尽的话语。 我的妈妈和老姨妈大概是在姥姥家里家境不好时姥姥不得已才把妈寄送到娘家即我的太姥家住的。当时太姥爷过继一个本家侄，太姥过世后太姥爷家就由过继侄当家，过继侄有三个儿子，农村家家都养猪，熬猪食都是由三个儿媳妇轮流干，但妈就不同了，天天给她们烧火，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尤其到了冬天手背冻的到了晚疼的如猫抓，只有三姨姥去时给妈洗洗烫烫。在那个大家庭里孩子有比妈大的，有小的，还有同岁的，这些孩子有穿金戴银的大小姐，有无忧无虑跑着玩耍的孩子，唯有妈妈是寄人篱下无人过问的“表妹”！这样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有一次妈的表兄让妈去地里干活，等她回来别人都已经吃完饭了，那天中午是白面烙饼，等妈回来就是夫子面黑饼，（就是磨小麦时最黑最粗糙的一种面）当时妈一看就哭了，等掌家妈的三舅和妈问明情况，把大家叫出来一闹。他们才不情愿的把藏起来的白面大饼拿了出来。还有妈下地牵牲口干活，因为地里干活的都是青壮年男人，附近也没有厕所，妈一个小女孩没处方便，实在憋不住就把裤子尿了，从此他们才不让妈下地牵牲口干活了。像这样遭人白眼的事很多，但妈妈怕姥姥难过，从来不和姥姥说。妈寄人篱下过苦日子怎么受苦但也有口饭吃，姥姥她们在家缺吃少穿更不好过！大舅、二舅哥俩在外打拚，老姨小小年纪跟着别人去要饭，有一次被车从鼻梁骨上轧过，幸亏老姨命大所幸没事。以前听妈讲过老姨小时候是最苦的。所幸解放后上了学以后参加了工作，在单位领导的培养下入了党并成为国家干部。但好事多磨，在文革中多少也受到了冲击，记得老姨还在我们家躲藏过一些日子，还有一件事也许是老姨一直挂在心里牵肠挂肚的遗憾！妈后来也总念叨说你老姨和我讲 : 姐你说这死肠子好断，活肠子不好断。当时妈还不明白老姨话的意思，直到三表妹寻亲才知道老姨所讲的意思。提起这事，妈说肯定不是你老姨的主意，她是不得已的，因为老人年龄大了，讲过不管看孩子。好在三表妹找到了家，老姨您就放心吧，您的三女儿早已成家，您的外孙子长的很帅气，也到了结婚年龄，三表妹在大表妹的努力下早已有了不错的工作。只是您没能赶上这一切，估计您在天有灵能看到的。 我的四位小舅妈和姨、舅他们从小受罪过苦日子毕竟小，年轻，但姥姥就不同了，一个女人拉扯8个孩子缺吃少穿，担惊受怕还要经受亲人离别的痛苦。听妈讲，太姥是在姥姥月子里过世的；太姥爷去世后刚发丧完，大舅就在河那边喊姥姥，（因为去太姥家需要过陡河）告诉姥姥 : 爸病故了。可以想象当时姥姥的心情了，两位至亲至近的亲人都走了！最主要的是姥姥当时还怀着小老舅！也不知道姥姥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听妈讲，大舅、二舅、老姨和妈他们四个都挺过来了，但下面的四位小舅就没那么幸运了，第一位（三舅）小舅生病后病的起不来炕，姥姥在外面做饭，他就在屋里和姥姥要钱 : 妈！你给我一奔（分）钱，给我一奔（分）钱呗！姥姥为了哄他就答应了，（可当时姥姥连一分钱都没有）谁知这个病的起不来炕的小舅竟然自己穿戴整齐的到了姥姥的跟前！吓得姥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来哄他！过不多久这位一奔（分）钱的小舅就病亡了。第二位（四舅）是妈在看护他时不小心把开水弄洒了烫着了他没钱医治不幸夭折；第三位（五舅）小舅头上生了喽咕（俗称拉拉咕）疮，也是因为没钱不治身亡；第四位（六舅）也是因病没钱而亡故的。总之姥姥在当时是十分艰难的。 苦尽甜来直到解放后这种苦日子才算结束，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大舅，二舅都有了正式工作，而且都分别入了党，老姨也是先上学后参加工作入了党，都成为了国家干部，有一次大舅还在唐山电台（当时最高媒体）的“忆苦思甜”节目里讲了话，记得那天早上我们边吃饭边听广播时听到了大舅的讲话，当时妈听着听着忍不住就落泪了。解放后由于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姥姥攒钱在市里购置了房产 : 一套挺好的深宅院子，给大舅、二舅和妈订婚，之后聘闺女一个，娶媳妇2房，真正的好日子才算到来！谁知刚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文革”开始了，大舅因小人诬陷，受到了冲击，在单位不让回家，接受审查，姥姥和大妗担心大舅的安危，让爸从侧面打听大舅的消息，同时总觉得屋顶有人走动和监视，直到大舅没事平安归来。文革后期过了几年平安、舒心的日子。记得地震前几年，姥姥、大舅、老姨他们经常去我们家，大舅有时下了班就直接去我们家，吃完饭呆会儿就骑车回家，姥姥在我们家没有住够！在地震前一天晚上，老姨让人捎信说小表弟春翔明天来，正赶上生产队卖西红柿，我们捡了一盆好的留着第二天表弟来时吃，谁知道在凌晨3点42分大地震来临，春翔表弟没能幸免，老姨也带着心中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从地震前几年姥姥，大舅和老姨她们经常光顾我们家，有时我就想 : 第一是家里粮食够吃了，（原来都是凭定量购买粮食）再一个解释就是姥姥她们冥冥之中有预感吧！哎！好想，好怀念那个年代呀！😭 结尾记住 : 在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这天，姥姥、大舅、大妗、老姨、四表弟长胜、小表弟春翔这六位可敬、可亲、可爱的亲人们在这次大地震中失去了生命！各位长辈、亲人们，我们永远怀念您们！愿您们在天堂一切安好！以上都是和妈闲聊时（但此文没经老妈知道）和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一年多前就有写此文的想法，一是时间有限，再有主要是一回想一提笔就难受！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今天。 秀荣2021年7月27日 今日 “七.二八”，唐山人民的罹难日！永远的痛！永不忘，四十五年前的那一夜，房屋倒塌，满目疮痍，百年城市转瞬间夷为墟土；永不忘，二十四万鲜活的生命殁于瓦砾，魂归天国。生灵涂炭，悲天悯人。纪念碑凝固了这段历史；地震墙定格了逝者的名单。这一日这一刻想起这些故去的亲友，心中泛起波澜。青史留住这一页。这是永不能忘却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