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酱.酱

小叶

<p class="ql-block">  酱起源于中国,传说制酱法是由西王母传给人间的,也有传说是周公所制。先秦时代的典籍中已经出现了关于酱的记载,所以中国有酱的历史应该要追溯到3000年前。</p><p class="ql-block"> 中国最早的酱是肉酱,叫做“醢”。但若论起现在中国有多少种酱,怕是数也数不清的。我的家乡渔村,就有几种咸鲜悠长的美味好酱——虾酱是其中的一种。</p> <p class="ql-block">  每年四、五月间,是春天里最好的鱼虾汛期。经历漫长一冬生长的鱼虾,带着初春海水的滋润,鲜美极致。有一种极小的虾,在渔村,人称之为“米虾”的虾,被细细的渔网捕获。把它们全部倒入大缸中,加入海边自制的粗盐,用一根不太长、一头钉着一块横木板制成的棍子进行充分的搅拌,再盖上一个通风漏光的盖子,放到阳光下发酵就可以了。这期间,每日都需要搅拌几下,而且绝对不能淋到雨。就这样,一日又一日,虾酱的香气渐渐浓烈,渐渐弥散开来。</p><p class="ql-block"> 在渔村差不多每户人家都会做虾酱,神奇的是每户人家的酱的味道都不尽相同。所以无论谁走进别人家的院子,第一件事都去揭开酱缸的盖子,用棍子搅一下,带上一点酱来尝一尝。谁家今年的酱香,那无论自家是否也做了酱,左邻右舍都会来要几碗。</p><p class="ql-block"> 到了八月份,经历了一夏天阳光曝晒的虾酱,终于大功告成。此时的虾酱呈灰紫红色,略粘稠,滋味咸鲜。每一个爱吃虾酱的人,终生都会惦记这个味道,无论何时,听见“虾酱”二字,口里就会生出津水来。</p><p class="ql-block"> 这时节,渔民的晚饭都喜欢在自家的院子里吃。薄暮十分,桌子在院子里铺开,一碗虾酱先端上桌来。蘸着虾酱吃的,都是自家栽种的菜,蒸熟的是土豆和茄子,生的有大葱、黄瓜、辣椒。一根白白的生葱,狠狠地蘸上一抹虾酱,吃进嘴里,嫩辣鲜香,从舌尖弥漫开来,值得赶紧扒拉半碗高粱米水饭。</p><p class="ql-block"> 虾酱不仅可以生吃,还可以做调料入菜。无论炒的、炖的是什么青菜,哪怕蒸一碗鸡蛋糕,只要加入一点点虾酱,也总能化平淡为美味。</p><p class="ql-block"> 虾油也出自虾酱。十月以后,昼暖夜凉的天气,虾缸里的虾酱表面,渐渐浮起一层暗金黄色的、半透明的汁液,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虾油了。渔民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倒入空瓶中。蘸上它,年夜饭上的饺子就增添了十分的滋味。我虽然从未品尝过真正的南方的鱼露,但是我知道若论起鲜的程度,渔村的虾酱,一定不遑多让。</p><p class="ql-block"> 虾酱还可以腌菜。从地里摘来青辣椒、红辣椒、秋黄瓜、胡萝卜,洗净晒干水分直接扔进虾酱的缸里。一个多月之后,再捞上来会发现,它们已经变成了蔫软的、透明的、自带海味的虾酱腌菜。吃的时候,无需再用佐料,随便撕成小块放在盘中,这样吃的时候胜过任何泡菜。</p><p class="ql-block"> 虾酱是过去的海边贫物。它不仅能从秋吃到冬,也能从冬吃到夏。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做虾酱的人家少了,但是秋天里它还会如期而至于各家的饭桌之上,吃到的永远是记忆中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最喜食虾酱。如果饭桌上有一碗虾酱,他便不再吃其他的菜了。为此,母亲曾生气的、很多次地端走虾酱,不要他吃的太咸。他对于虾酱的热爱,远远超过了我们,虽然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渔村人。</p><p class="ql-block"> 他出生在一个离海很远的大山脚下,村里人多地少,家里粮少人多。最好的口粮是高粱米和玉米面。稀薄的米粥哄饱了肚皮,锄不到两垄地肚子又咕咕作响。所以他和母亲结婚后,无地无房无粮的他,跟随着母亲来到了渔村。</p> <p class="ql-block">  那时渔村口粮地也不多,而且十年九涝。但父亲一眼看到了大海,大海里有无尽的各种鱼虾,在他眼里,这是一块大到天边的丰腴之地了。</p><p class="ql-block"> 年轻的父亲学人家去赶海,捡蛤拾蛏,渐渐熟知大海的潮汐变化。推车卖蛤的钱,让他和母亲终于吃上了饱饭。在与大海朝夕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他彻底从“山里人”变成了“海边人”,他不再惦念故乡的食物,他爱吃一切海中的“粮食”。</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回渔村,晚饭前他会高声告诉我“今晚有好吃的菜”,我坐在桌前的时候,他会急切地端来好菜———一碗虾酱和几根大葱,就这样,我们爷俩相对而坐,大嚼大葱蘸虾酱。</p><p class="ql-block"> 让渔村的虾酱永远酿下去吧,它是渔村人永难割舍的美味情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