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挺立的新乡-卫河日记

洹水寸石

洪水中遇见你一起的时候感觉平常离开却日夜念想她，来自太行穿过新乡的大街小巷她，就是卫河我曾经工作生活的地方洪水折磨她的时候我依偎在她的身旁 卫河被恶魔一样的洪水蹂躏，淹没景观吞没步道偷袭堤坝冲撞桥梁…… 卫河上游泄洪水位陡涨洪水肆虐着她的胸膛危难中她支撑起自己的脊梁 卫河挺住生死关头大爱无疆卫河儿女昼夜战斗在大堤上沙袋下压着不屈的臂膀志愿者上了大堤坎肩红早已两岸布防解放军来了红旗在水陆两栖战车上飘扬迅速提升救援能力舟桥部队展现了神奇的力量 全国各地的救援车队冲刺洪水最危险的方向冲锋舟来了救生艇来了皮划艇来了…雷鸣电闪中卫河看到了亮光茫茫洪水里生命有了希望 没想到，这次出行被困新乡，卫河成了主线条，相处10日水涨水落，卫河不折不挠的担当精神，唤醒了人们对她的再认识。 我对旅游不能说不感兴趣，不过更喜欢故地重游，探望熟悉的地方、回忆熟悉的故乡，大概也叫怀旧情结吧。路线设计新乡-焦作-孟州，林州老家及安阳、鹤壁。联络亲情，聚会朋友、同事，看望亲戚、同学、老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千年不遇的强降雨被困新乡，不但行程受挫，而且美好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有不少老朋友电话，机会难得在一起聚聚，不知道出行的干脆不声张，实在不好意思一一“冷落”了朋友，尽管这不是我的处事风格。南下出行新乡，太阳以灼热的激情一路送行；北上返京的路上，和谐号不和谐，高铁两旁一片汪洋，无边的洪水撕裂大地，焦灼的心情频频拷问自己的灵魂-各路救援队伍纷纷驱车洪水救人，为什么自己偏偏逆行？ 20210716日蔚蓝的天空偶有几片白云飘过，太阳的温度明显反应到身上，除了汗珠子还是汗珠子。因为回河南老家起得早了点，太阳还在高楼的那边。下午1:59发车的G1589，驶离北京西站后，和谐号像一支离弦的箭奔驰在南下的轨道上。轨道两边，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覆盖着黄淮海平原，绿油油的玉米和秋作物长势喜人。下午4:57到达新乡，我工作生活30年的地方。朋友接站的路上，延续着满眼绿色，生疏的街巷并不生疏，进入平原路看到了久违的牧野湖，仍然那样清澈、深沉、宽厚；石牌坊的骨架看上去还很硬朗；饮马口十字的红绿灯，让车水马龙有条不紊。朋友懂我，拐弯直上桥头快马勒缰，镶嵌在大桥栏杆基座上的‘和平桥’三字，风骨依然长相不变；卫河里的观光步道任由市民漫步，走得再远渭水会如影随行。和平桥头东北角，维多利亚酒店挺立，与胸怀博大的渭河遥相呼应，那是新乡落脚的地方。 20210717日太阳一如既往为秋庄稼提供充足的光和热，同时把大地烤得灼热，谁都知道庄稼需要这样的温度。拗不过朋友，樊士厨艺接风洗尘。室外的热浪和室内的热情叠加，‘热’字成了酒场主旋律，我成了劝酒的主要对象。酒过三巡有人说，这么闷热的天气，说不定老天爷要有一场大雨降临，大家随身附和，谁也没有在意，况且“七上八下”正是行雨季节。晚饭后，我站在和平路的卫河桥上，把栏面水陷入沉思。30年生活工作在卫河身边，30年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离开了却时不时想起她。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却倍感遗憾。 20210718日太阳没有出来，蓝天没有露脸。冒着时断时续的小雨南桥看望弟弟。十几年了，弟弟疾病缠身，虽口齿不灵行动不便，但执着的弟弟从没有放弃锻炼，身体的基本状况超过常人，气色不错红光满面，头发不能说乌黑但白发不多，脑子清楚只是表达不力，双臂肌肉强健生活坚持自理，有自己的一套锻炼方法长年坚持不懈。下雨下雪不能外出吊杠，他就在卧室通往阳台的门上缠上毛巾做单杠…中午，侄儿请客全家赴宴，吃的是铁板烧牛肉、铁板烧羊肉等，气氛和谐笑声连连，室外雨声哗哗。饭后，回到弟弟家，说话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弟弟给我们表演了门头单杠。说话之间，弟弟还特意拨了一个电话，是打给安阳师范同学张买江的，我也比较熟悉。他是电影《红旗渠》小石头的原型，70有余的人了，仍然活跃在宣传红旗渠精神的各种场合。我与他也通了话，他高兴的答应了我的邀请-到北京宣讲红旗渠精神。侄儿送我们回酒店，和平桥下的卫河微笑着、吟唱着，她好像看出来了我的心思 20210719日老天仍然没有好脸，继续向人间散发着怨气。大雨中，叫了一辆的车。办事大厅咨询医保。滂沱大雨敲击着车窗，雨刷器有规律的摆动。事妥，去看望一位亲戚。雨越下越大，公路上的水越集越深，雨刷器被大雨浇的力不从心。亲戚家在顶层四楼，一进门让人大跌眼镜，客厅四下滴水，厨房门框上布满了水珠，不断更替滴答，接水的坛坛罐罐像摆龙门阵，初到者或心里素质差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中午吃饺子，主人冒雨两次下楼买东西，和面、盘馅儿、炒鸡蛋，功夫不大韭菜鸡蛋馅儿饺子上桌。这是我第二次吃她包的饺子，第一次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人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板。辉煌的时候不要翘尾巴，落魄时不能望记自己还有骨头。儿子顾不上吃一个饺子要上班，用雨大等等再走，劝阻无效拿着伞下楼了，扔下一句话“老板从来不听解释，暑假他在外边打工。奇怪的是，两天了大雨几乎没有休息，按常理应该凉爽才对。反常的天气让主人似乎唔到了什么，“这老天肯定捂着一场大雨。”返回酒店，冒雨站在和平桥上，卫河两岸的景观步道，被河水一次次冲刷，心里直犯嘀咕，美丽的步道不会让河水吞没吧？ 20210721日“老天爷肯定捂着一场大雨”的话，一句成谶。20号郑州传来噩耗，洪水吞没市区，五号线进水，洪水灌满南北隧道…昨天还在为郑州祈祷，今天新乡上了头条，两小时降水量已经突破267mm，比昨天郑州两小时262mm还要大！为新乡市历史上首个特大暴雨。目前新乡正处在暴雨核心区，雨势还在继续增强，这是当地前所未有巨大挑战，全国最大的乡-新乡市，那是我工作过的地方，顿时成了泽国水乡。已连续两天高铁退票改明天，明日复明日，不知哪个明日管用。连续三天的大雨、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瓢泼倾城，天漏一般。自7月16日下午入住新乡维多利亚酒店，今天是第六天了，雨一直没有消停过，断断续续，好在还能有机会撑撑伞雨中舒展下身子。从19日夜里起，不知谁得罪了雨王爷，报复性的穷其所有加罪人间。洪水封路卫水拍岸，雨击窗棂水漫桥头，逼公交停运，让车辆熄火，苗老太门前有人触电，平原路段上有塌陷。饮马口十字乱纷纷，洪水上了人行道，商店门口已齐腰深，十字成了码头渡，各种车船项背相望，大水中汽艇冲浪忙救人，施工铲车能高能低能摆渡，和平桥成了制高点，百辆车依偎在大桥中。洪水所到之处分分钟秒杀一切正常活动。倾盆大雨触目惊心，千顷烟波不分四野，洪水肆虐难辩滨路，新乡成了一座孤岛。 20210722日深夜，人静，叩门声敲击着我。一辈子，最怕晚上电话响。年轻时怕老家的父母有闪失，退休后怕孩子们有啥事。叩门的声音尽管很轻很轻，我还是被惊醒了，“810、810，请不要使用电梯了。” 这是我入住酒店的房间号，不用说又是大雨、暴雨、特大暴雨惹的祸，停电前的预兆。天漏任然没有补好，又退了高铁票。 蔬菜、水果、食品出现了供应紧张的局面，早上的自助餐改成了份饭，一盘西葫芦，一个馒头，豆浆、稀饭、胡辣汤管饱。新乡成了钱钟书笔下的围城，里边的出不去外边的进不来。蔬菜水果也一样，食客们理解，舌尖理解，卫河理解，只有窗外的大雨仍然毫无顾忌地哗哗哗。一夜之间，酒店爆满。饭后，酒店一楼大厅及廊道上挤满了人，望雨无语。大部分和我们一样都是着急赶路的人。不一样的是，竞有酒店对过的本市人员入住，一水之隔望路兴叹。还有的拖家带口深夜入住酒店，在一个角落，一个50多岁的妇女对着手机抽泣，她86岁的老娘及100多位群众困在彩虹桥下，四处电话请求帮助；还有一对夫妇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望着大路对过的楼回不了家，哥哥有点懂事，弟弟几次跑出玩水被强行拉回。孩子的母亲无奈的说，昨天晚上孩子们闹着出门，大雨稍停间隙逛胖东来商场，出门水各一方、路隔两地。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洪水肆虐卫河，水位不停上涨，社区工作人员、志愿者上了堤坝。 20210723日一夜之间，卫河上涨到离景观阶梯只剩两个台阶了…一时间，渭河告急！共产主义渠告急！牧野湖倒灌告急！看不到政府，政府的手处处可见；党员没有标志，行动就是最好的见证。卫河的景观口，沙袋砌成墙，渭河的危险地段，志愿者众志成城。为了打消群众的顾虑，渭河边拉起了警戒线，社区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介绍渭河涨落情况，围观群众也加入到志愿者队伍。一个在大连工学院念书的大学生，家住和平桥北侧路西的小巷里，眼看着渭河不断上涨，毫不犹豫加入志愿者队伍，问他耽误不耽误学习，他说人命关天水火无情，学习放一放还有机会，若大堤决口千古罪人。和平桥上游的劳动桥附近，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正在同漫堤洪水较量，力量不够一个微信响应者百人，洪水乖乖归位服输，沿着为他设计好的线路下行。也可能是上游泄洪，卫河一个劲涨。泛黄的渭河水带着乱七八糟的漂浮物，涌向离桥面只有一米多高的桥墩，一小片白色的漂浮物顺流而下，原来是七只鹅，一只公鹅在前，六只母鹅两两一对三排整齐有序，像一只白色的小舟，穿行在卫河洪水上。带队的公鹅时不时哀叫两声，游到离大桥两米处，它们折返向上、向大堤两侧，画出个圆弧又到桥下，重覆着、哀鸣着、求救着、无奈着，虽是当年的小鹅，灾难面前相互之间不离不弃，保持团队精神，艰难的寻找自己的亲人，寻找自己的水域，寻找自己的家园。有人说，它们可能是人民公园喂养的，洪水使它们迷失了方向。洪水无情人间有爱。漯河一商家，不远千里北上，用厢式货车送来万斤豆芽，解群众几天来缺乏蔬菜的燃眉之急。和平桥上，一个交通警察正在疏散群众，疏导停放在桥上的车辆，让路全国各地的救援车队。我们入住的酒店，早已为远来的救援队收拾好了房间，免费提供服务。正说着，一百多人的洛阳救援队一个小分队十多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浑身散发着汗水交织着洪水的味道，那是英雄的味道，那是真正明星的味道。其中一个年近半百的救援者，曾经参加过汶川大地震救援，那时他30多岁，今天他的团队救了一个村庄百余人，感到身体不如以前，脚底板泡的发白，脚面上有道道带血的痕迹，他脱下鞋子踩着大理石地板，一个劲说好舒服啊。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提来一件红牛饮料，被他们拒绝，理由是我们有自己的安排。一个老妈妈，送他们一袋零食被拒后，老妈妈不依不饶，为了不伤情感，队长下话收下，并连连向老妈妈鞠躬道谢。 20210724日久违的太阳出来了，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卫河的水位线不降反升，一夜焦急的等待，盼望卫水下降，祈祷饮马口十字的洪水退去，去往新乡东站高铁的路畅通，早日返京聚会儿孙。现实粉碎了想象，洪水并不是那么好征服。卫河景观阶梯竞剩下最后一个台阶就要溢出大堤，而昨天还有两个台阶。红色的志愿者已经守候了整整一夜，堤坝上放满了消防锹、编织袋还有几捆矿泉水。一个柱拐杖的老人看着跃跃欲试即将上岸的洪水摇头，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没有的事，众人搀扶着他赶紧离开，指着雨水中浸泡的小巷，第三个大门即是他家。雨、水、洪水，成了新乡的主色调；渭河、共产主义渠成了主线条；定国湖、牧野湖进入新乡人的视野。然而，最让人感动、最让人心疼、最让人敬重的，是那些战斗在抗洪救灾第一线的英雄们。卫河堤坝上，共产主义渠两岸，牧野湖周围，抢救人民生命财产的车船上，到处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20210725日一大早，朋友的电话传来个好消息，水退了，听出来他都替我开心。但去往高铁东站的车辆入站前靠摆渡，尽管尚不能直接进站，也绝对是个好消息。随即电话北京买票。一切顺利，网上仅有的两张票抢到了一张。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抽水机开足马力哗哗不停，饮马口十字的洪水逐渐退去，卫河用博大的胸怀默默接纳着来自上游的洪水及自己身边的洪水，毫无怨言地用柔软的身段将放荡不羁的洪水，吸讷于己奔腾东去。由此想来，东区的水也是这样退去的。 尽管早餐仍是份饭，心里却由衷的高兴。好好看看卫河和她身边的景观了。不由得来到28层，该酒店座东向西，踱步28层，北到南约50步。酒店的南窗外，一条红色的水袋像一股巨大的涌泉喷向卫河。酒店的北窗下，竞是老平原省的旧址，还有三座老旧房子相依相偎，诉说着平原省的故事。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终于露出了笑容，一如既往把阳光撒向卫河、撒向四面八方。电话响起，是老家一墙之隔的邻居，从新乡大召营打来，儿子还在抗洪一线，女儿驱车已到酒店楼下，起身看表已是上午11点多。去往大召营路上，因残存的洪水逼轿车走了不少弯路，本地人路线熟悉，明知是冤枉路也毫不犹豫。进入新获大道到处是洪水罪恶的痕迹。个别地方仍在抽水。进入大召营地域，玉米覆盖四周田野，绿色掩盖下的洪水，正以另一种犯罪方式吞噬人们的血汗。大召营在新乡市西，多亏她们路线熟悉，开足马力冲刺，车后犁出一道水沟，溅起的水波一人多高。年近八旬的老邻居，泪眼朦胧紧握双手用劲摇晃。身在异乡不知因“成份论”受了多少罪，如今儿女双全儿孙绕膝，子女们都有出息，争着伺候他们二老。最大的心愿就是见见故乡人。在一个小饭馆，他的女儿请客，实惠的大盘鸡配上几碟小菜，来上一瓶53度汾酒，几口下肚话多起来，吃不愁穿不愁住宅宽敞舒适，现在的生活心里有底、背后有靠，像这场从未见过的洪灾，老百姓除了积极抗洪，从未担心过生活。若在过去早该考虑外出乞讨了。 20210726日阳光总在风雨后。历经十天的卫河涨落，惊心动魄之余，使我再一次认识了新乡，胸襟宽广的渭河，就像新乡人一样，毫无保留的接纳南北西东；友好的卫河将给她的后人留下无量的精神财富。坐在朋友送站的车上，和相处10天的卫河相比，生出一种无名的滋味。虽然不用摆渡直接到站，甚至庆幸自己被困一星期终于摆脱洪水的缠绕。然而，上车后，看到无边无际的洪水，看到无数房屋田野车辆在洪水中飘摇，想到全国各地援助团队洪水中舍身救人的场景，想起那七只雪白的当年鹅组成的小舟，想起那位救援者脚面上的斑斑血迹，想起那位老妈妈送零食的执着表情，突然有一种逃兵的感觉，尽管七十多岁抗洪做不了什么，却仍然愧疚不安。再见了，卫河！历史将永远铭记你的功德！ 部分照片来自网络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