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住过的房子,要么无名,要么以数字、字母标识,给房子起名儿的念头是近两年的事儿。小时候——上世纪七十年代——住在宿县三个剧团挤居的大杂院儿,院子有门牌号,要找我家,进了大院儿的门,碰到人就说我爸我妈我爷的名字,外婆不工作,找她就在我爷爷的名儿后面加上“家里的”,然后按照人的指点,找到三代人同居一室的我家。后来我去了合肥上大学,住在大学校园女生宿舍,楼和房用数字几号楼几号房这么标记。再后来,到了广州成家立业,住过祈福新村、暨南花园、天立大厦,房号中开始掺进英文字母。现在落脚加拿大爱德蒙顿,这里的居民房仍清一色用数字命名。直到去年夏天,我现居的房子终于有了名字:虹缘居。</p><p class="ql-block">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得的。爱城纬度和哈尔滨相近,又在落基山东麓,无法像温哥华那样享受太平洋暖流的爱抚,夏季只有短短四个月,却凉爽宜人。通常白日里阳光慷慨,蓝天白云,干燥到一定程度,傍晚就撒下一阵急雨,很多时候一边凉雨嗖嗖,一边日头高挂,只要在这个时候,从朝东的阳台望去,总能看到彩虹。她有时是浓墨重彩的一小段,有时是圆满的半轮,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双彩虹,清晰的一抹在下,模糊的平行在上,仿佛铜镜中的映像。把拇指和食指张开放在面前,量出的就是两道虹的距离。彩虹有时来去匆匆,一转身的功夫就了无踪影,有时会悠闲驻足,在空中悬挂一个小时,也不离去。我和虹这样的倾心相遇多了,虹缘居就自然而然得名了。</p><p class="ql-block">房子有了名字,似乎就有了性格,有了生命。陈穆之先生定居爱城多年后,决定回归上海。陈先生热爱绘画、书法、篆刻,对中国传统大写意画、甲骨文研究有很深的造诣,在爱城居住时,也时常在加拿大和美国举办画展,回国时留下了一屋子的书画和笔墨纸砚。几年前,他回到爱城整理自己的画作和书籍,给我和先生留下了一些藏书、字画和一块门匾。门匾上是他篆刻的“濯舊齋”三個字,凹陷的字体绘成了松石蓝,在原木底色的映衬下,格外清新绮丽。他说,这是当年他为自己的爱城居所制作的,因为是旧居,“濯旧”有除旧迎新之意。这块匾现在挂在虹缘居从车库入屋必经的那个房。这间房是设计给主人进屋前换鞋、挂大衣外套的地方。爱城冬季漫长,从外面归来,靴子上总粘满了雪和地上撒的防滑盐粒,脱下之后雪在室温中融化,会弄得一地泥水,所以英语里把这间房叫mud room,泥屋,毫无诗意。我和先生一起把这个空间作了小小的改造:靴子脱在车库,一面墙布置成书架、陈列架,把“濯旧斋”的门匾挂在进门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小小的mud room便书香四溢,小屋故事多了。</p><p class="ql-block">想想刘禹锡的陋室,沈括的梦溪园,蒲松龄的聊斋,林语堂的有不为斋,丰子恺的缘缘堂,给居所起名似乎是中国文人的传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我从宿州、合肥、广州、爱城一路走来,知道许多亲朋好友买房卖房炒房建房投资房,却想不起哪座房是有名儿的。可能是我还未曾听说吧。那,你的房子叫什么名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