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胜昔 “知了叫、割早稻,知了飞、堆草堆,知了死、吃新米。”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家,每当知了叫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喊着和着,虽是一句谚语却胜似童谣,会跑的孩子都会“传唱”。 打场(cháng)是农村在禾场上将麦子、稻子、高粱等用连枷捶打、石磙碾压,使谷粒脱离秸秆、清洁晾晒、装包进仓的劳作过程。四五十岁在农村长大的你肯定知道,说不定还亲身经历过。 <p class="ql-block"> 天麻麻亮,“小小夹克郎(黑卷尾鸟),天天唤起床,小娃上学堂,大人田里忙”,时间不用看只要听,夹克郎一家站在村头的大树上会为你准确报时。趁凉快将田里割倒的稻把挑到场基上铺开,这叫“挑稻把”。等太阳出来晒上一会,在晒稻把的空隙,准备好格头、绳索、鞭子、石磙和老牛。老家的石磙常用青石或麻石凿成,带棱或不带棱,两头凿有窝孔,讲究的在窝孔里镶上铁套,外加木制的弧形廓子牛拉着跑。石磙并非等圆的圆柱体,而是一头大一头小,这样设计利用向心力,始终转着圈子行进,故而将稻把铺成椭圆形。那个年代,老家没有脚踩式脱粒机,更没有机械化脱粒机,从割到收,纯自然手工,用祖传的镰刀和原始的“牛拉磙”方式一代代重复辛劳着。“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将稻把均匀的铺在场基上,一般在四十公分左右,太厚打不透、脱不干净,太薄占场子且无效率。随着“咯吱咯吱”的转轴声和“轰轰”的滚动声,原先蓬松的“蛋糕”数十圈下来成了“薄饼”。反复碾压直到中上层的稻粒已完全脱离,这时,把“薄饼”翻个身,下层未完全打下来的翻上来再来回碾压,直到稻杆成了“光杆司令”可谓首战告捷。接下来用叉样(一种弧形铁制两齿长柄农具)将压扁的稻杆叉起来“抖一抖”,稻把成了稻草,堆成草堆烧锅或冬季喂牛用。</p> 稻草清理完,剩下残留稻草用篾耙耙干净,用“大条把(扫把)”扫成堆,站在上风口,用“锨(木制农具)”扬稻叫“扬场”,边扬边喊“嗷嘘”,好似“风”是被喊来的,不喊风不来。扬锨时向天上(前上方)抛成线,锨把伸出去向回带点,撒出去才比较均匀,稻粒在自身重量下“簌簌”的自由落体,而轻一些“wěn(紊)子”、“bié(瘪)子”随风飘走,几遍下来留下饱满干净的“金粒子”。 “获稻毕工随晒谷,直须晴到入仓时”,扬过的稻粒就得“晒场”了,晒场就是将打下来的稻谷晒干好储藏。打下来的稻谷晚上堆起来,用薄膜盖好,等太阳出来摊开来晒。晒场常用到“样把”和“刮样”,薄点的用样把推,厚点的用刮样拉。晒场的同时要“看场”,看场就是为了防止麻雀、鸡等偷吃。人坐在阴凉地方,一手拿棍,一手拿盆,鸟一来就敲几下吓跑了;或手持竹竿,杆头绑个旗子或塑料袋,鸟来时绕一绕同样起到效果。那时我们小,打场不会,晒场、看场就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活了。在打场、晒场的期间经常会“抢场”。俗话说:“夏季的天,孩子的脸”,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早上太阳晃晃的,到了下午乌云密布,这时候的村里可热闹了,跑着喊着,拿麻袋的、拿稻箩的、拿薄膜的、拿扁担绳子的……一个劲地往场基上赶。场基上人声鼎沸,呼儿唤女,着急忙慌地收谷子。推的推、拉的拉、扫的扫、装的装、挑的挑,总之不能让辛辛苦苦收上来的稻谷淋了雨泡了汤,实在来不及扫成堆盖起来防雨。 打场的时候,场基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场基上斗机子,“砍”蜻蜓,打八叉,稻草上翻跟头,靠着草堆倒立,草堆横里躲猫猫(捉迷藏)。草堆里藏猫很难发现,有的趴草堆顶上,有的掏个洞钻进去用草堵上,有的干脆埋进草里,要是自己不出来恐怕谁也找不到。经常听说,捉迷藏找的孩子硬是半天找不到便放弃了,藏起来的孩子认为外面还在找,死活不出来,时间一长就在草堆里呼呼睡着了,到了吃饭时大人们也没见到,着急地寻找、询问一起玩的孩子,当被找到或自己出来时等待的是根棍子,撵上好几个岗头,鞋跑掉了还是免不了一顿暴打。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村的娃,穿着补丁衣,夏天光着脚,喝着暖水瓶里的井水,吃着自家种的瓜果,上着不用家长接送的学,烧锅煮饭、跟猪放牛,帮忙干农活,苦穷却很快乐。 长大了,生活好了,住在城里,吹着空调,吃着冷饮,打场离我们仿佛很远却又很近,不然我怎么会时常想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