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登凤山杂忆

王作秀

今年6月，侄儿王勇，王怀清，开车陪我和妹妹回故乡太谷，外甥付晋东开车拉我们上凤山游览。从记事起就渴望上凤山顶看看的我，80岁了，才实现七八岁时的愿望。几十年的记忆，像演电影一样，不由地出现在脑海中。 我清楚地记得，舅舅、姨姨家分别在城南的贯家堡和沟子村，母亲领我们去舅舅、姨姨家的路上，指着南山说：你知道为什么叫凤山吗？我说：因为山的形状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母亲说：对，另外还有一段故事哩。母亲边走边说：很早很早以前，南山下住着一对苦命的姐妹，姐姐叫凤姐，妹妹叫凰妹，父母早亡，姐妹俩靠绣花为生。一天，她们卖了绣好的花巾，除了买绣花用的彩色丝线和布块外，剩下的钱只能买一个馍馍。回到家里，姐让妹吃，妹让姐吃，正推让间，听见门外扑通一声。出门一看，是一位老婆婆饿的倒在门口。姐妹俩毫不犹豫，立即把那个谁也舍不得吃的馍馍，塞到老人手里，老人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吃了。她慈祥地拉着姐妹俩的手说：你们的心真好！老人从院里正盛开的金针上摘了两朵花，递在姐妹俩手里，说，没别的东西，送两根金针给你们绣花。说话间，金针花真的变成了两根绣花针，但不知何时，老婆婆已无影无踪。
姐妹俩有了金针后，绣的花有香味，绣的鸟会叫唤。绣了一只金凤凰，竟然给她俩下了一颗金蛋蛋。从此，凤凰姐妹过上了好生活。
县衙的狗官听说此事后，把凤姐抓到衙门里，关在牢里，把那幅凤凰刺绣挂在墙上，等待下金蛋蛋。等呀等呀，等到半夜，只见屋里金光闪烁，凤凰展翅飞起来了，狗官怕凤凰飞走，赶紧去抓，凤凰在狗官的头上啄了几下，啄瞎一只眼，从大开的门里飞了出去，无影无踪。狗官不死心，又把凰妹抓到衙门，让她再绣一只能下金蛋蛋的凤凰。凰妹绣好后，比前一幅还好看，就是闭着眼。狗县官逼她让凤眼睁开，凰妹说：我和姐姐一块绣才行。狗县官把凤姐放出监牢，姐妹俩你一针，我一针，绣的又快又好，凤眼睁开了，闪闪发光。狗官把凤姐、凰妹和凤凰绣图留着房里，关严门窗，等凤凰为他下金蛋蛋。出乎他意料的是，凤凰从白绫上飞了下来，把凤姐、凰妹放在背上，轻扇翅膀，门窗大开，飞回南山。从此，人们把南山叫凤凰山。看着高高的凤山，听着母亲的讲述，我是多么希望去凤凰山上耍一耍啊！
我堂姐的婆家在水秀村，回娘家时，曾和我们几个小弟妹说：水秀大仁寺有一个打杂的小伙计，姓田，名志超。因为经常帮助村里人干农活，办理婚丧大事，非常勤快，特别善良，大家都叫他田善友。后来田善友去凤山出家当和尚了。我问：为什么不在水秀大仁寺出家？舍近求远，跑到凤山？那天，在太原读中学的大哥正好在场，他抢着说：田善友是隋末唐初人，他去凤山，是听说那儿来了一位龙母，带着五个龙子，住到山顶的寺庙里。据说他们有三块写有风、雨、雷的令牌，能呼风唤雨。但是，老百姓遭遇大旱，祈求下雨，他们不下雨；老百姓不想让下雨时，他们却摇动风、雨、雷三个令牌，不停下雨。闹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田善友去凤山，就是为了惩治、赶走恶龙母子。我担心地问：他能斗过恶龙？大哥说：田善友不仅善良、勤快，而且好学，儒、释、道经典，一听就会，一学就懂；棍、棒、拳术（佛门不许使用剑、戟等武器）样样精通。大仁寺主持说他无师自通，前程无量。对付几条不学无术的恶龙，小菜一碟。大哥喘了口气接着说：田善友上了凤凰山，恶龙母子正在下棋，龙母说龙子是臭棋，龙子说龙母是烂棋，为了走一步棋，常常吵的面红耳赤。田善友说：龙母，我可以下一盘吗？龙子们心高气傲地说：凭什么和你下棋？滚开！田善友说：凭我能赢！龙母不屑地说：赢不了怎么办？田善友说：输了，我立马走人。龙母问：赢了呢？田善友说：你们把风、雨、雷令牌留下，离开凤山！龙母说：口气不小，一言为定。连下三盘，龙母皆输。五个龙子不服，又轮流下了几盘，都输的一败余地。龙母只好带着五个龙子，灰溜溜的离开凤山。田善友掌控了风、雨、雷令牌后。风神、雨神、雷神都听他调动，哪儿天旱求雨，他就让三位神仙前去降雨。第二年春天，水秀一带大旱。水秀人想到田善友，便跑到凤山，请他帮忙。当时，田善友正熬稀饭，他听完人们诉求，从锅里舀了一勺米汤，泼到地上，开玩笑地说：回去吧，保咱们水秀今年丰衣足食！人们半信半疑，告辞回村。刚过了乌马河，只见快旱死的禾苗都郁郁葱葱，地里、路上还有一汪汪的雨水。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田善友成仙了！消息传开，不仅太谷，附近的榆次、祁县等县的群众，遇到天旱，也敲锣打鼓，抬着全羊全猪等三牲供品，到凤山祈雨。田善友的大名，不仅山西人人皆知，而且很快就传遍了全国。
大哥还引经据典地说：隋炀帝当了皇帝后，荒淫无度，广修行宫，大修运河，生民涂炭，二代而亡。他的表兄李世民帮助父亲李渊推翻隋王朝，建立唐朝。午门政变，李世民当了皇帝，史称贞观盛事。不巧，陕西大旱。唐朝是从太原起家，对田善友能调动风、雨、雷神，普降甘霖的大名早有所闻。派大臣专程道太谷凤山祈雨后，长安一带连降三天雨，民众都赞颂唐王恩德，唐太宗决定把田善友请到长安供奉。为了表示心诚，他御驾亲临，率领百官到了太谷。田善友闻讯，躲到介休绵山。唐太宗赶到绵山，田善友又跑回太谷凤山。唐太宗又追到太谷，住在城内白塔寺。探马从凤山回来报告，田善友又不知去向。唐太宗站在白塔下感叹说：朕不远千里，专程请佛，希望落空，真是一位空望佛啊！话音未落，从白塔上飘下一块纸条，上书：千里求贤朝凤凰，圣君岂能空相望。唐太宗抬头一望，只见田善友骑在白鹤背上，双手合掌，点了三下头，朗声说：谢主隆恩。声音未落，白鹤已消失在蓝天白云之中。唐太宗连声说：天意，天意，能见大佛，福缘啊！下旨把凤山上的那座寺庙更名空王寺，在庙里塑了空王佛像。在白塔一层对门的殿里，也塑了一尊空望佛像供奉祭祀。 外甥晋东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凤山顶上，他轻轻地对我说：四舅，你睡着了？一路不说话，到了，下车看看吧！他的话把我从深深的回忆中叫了回来。我们走到风、雨、雷三座宝塔底下，仔细地观察每座塔的造型、雕饰和碑文。在塔下照相留念。我见山顶只有三座高塔，不由地说：怎么看不见空王寺？晋东一直生活和工作在故乡太谷，又常陪回乡的亲友游览太谷的名胜，立即如数家珍地说：宋、金时代，人们在田善友埋藏风、雨、雷令牌的凤山顶，修建了风、雨、雷三座宝塔。明代，空王寺改名福缘寺，寺内仍供空王佛。空王佛田善友的生日是农历三月十七，所以，一直到清末、民国初年，每年农历三月十七，都在凤山顶举办空王佛庙会。不仅太谷，附近几个县的民众都扶老携幼，到凤山赶会，山上山下，人头攒动，非常热闹，人们都希望，乐于助人，扶贫济困的田善友再回到人间。

福缘寺 空王佛

一九三七年日寇侵占太谷，拆毁福缘寺，在凤山顶修建了好几个碉堡。一九四五年，日本鬼子投降，阎锡山部队接过小日本衣钵，继续在凤山修建碉堡、建炮楼，不要说福缘寺不存在，风、雨、雷三座宝塔，也仅存一座半了，中间的那座只留下塔基；西边的这座被炮弹炸掉一半，整个凤山顶，成了他们的军事据点。 一九四八年七月，太谷解放后，人民群众自发地拆毁了日寇和阎锡山军队在凤山顶修建的敌楼和碉堡；2007年，有关部门筹集资金，把炸毁一部分的西塔修复，把完全毁掉的中塔重新修建，基本上恢复了三座宝塔的历史原貌。我有点遗憾地说：怎么没修复福缘寺啊？晋东面带喜色地指着山下偏东的一座小山梁说：那片寺院，就是咱太谷的一位企业家重建的福缘寺。下山时路过，可以游览。

福缘寺全貌

我们坐汽车沿下山的公路走了十几分钟，在一座精雕细琢的石牌坊前停车，走到几十级的台阶前。晋东说：上去就是新建的福缘寺。我正想拾级而上，晋东说：爬台阶太累了，还是乘车上去吧。汽车从牌楼旁边的土路上去，绕行，爬上一个小山顶，在福缘寺天王殿前停下。可能是因地制宜，新修建的福缘寺，山门和天王殿合二而一，仿唐建筑，坐北朝南，两边是钟、鼓楼。二进院，依山势而建，步步登高。寺内供空王佛。我仰头看了看凤山顶上的三座宝塔，有点遗憾地说：三座宝塔原来建在空王寺内，现在把福缘寺从山顶移到半山腰，是不是对空王佛有点不恭？晋东说：修复福缘寺前，设计师尊重历史，建议在山顶福缘寺旧址修复，寺院和宝塔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不知谁否定了那个方案。人们说：原来的福缘寺坐南向北，空王佛时时刻刻都看着咱们太谷城，充分体现了他对太谷的无限眷恋和牵挂。现在的福缘寺，坐北向南，空王佛给了太谷城一个背影，这大概有违空王佛的意愿吧？

山门前的台阶和牌楼

山门、天王殿

由于这两年新冠病施虐，庙门暂时关闭。我们在天王殿前合影留念，打道回府。路上到福缘寺的小汽车、电动车很多，外甥形象地比喻说：空王田善友，乐于助人，心地善良，有点像当代的雷锋，志愿者，人们都是来朝拜空王的。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在太谷第一完全小学上学时，学校组织全校师生欢迎到凤山春游归校的同学，有一位同学掉到操场边的枯井的故事，感叹万端地说：七十多年了，我八岁就想登上凤山看看，八十岁了，这个梦想才变为现实，虽然迟了点，但我看到了空王佛寺，福缘寺修复，看到了被炮弹打倒的宝塔重新耸立起来，看到了当代的田善友，成千上万的雷锋、志愿者，随时随地，到处为人民群众办好事......
不虚此行，我很满足，非常高兴。

《老家太谷》提供照片 王作秀 202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