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玫瑰

杨二妮

六月十三，结婚二十一周年。老张早早地就定好了玫瑰花，他想给老婆一个惊喜。 二十一年前，正是千禧年，老张——不，那时还是小张——正带着自己的第一届初中毕业生冲刺中考，婚期一推再推，最后决定在中考结束后举行，传统的父母还是到寺院里为他们“看”来了这个人生重要的日子。好在那届学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一个黄冈高中预录，三个武穴中学。这可是乡村中学少有的好成绩，也是小张结婚的一份大礼吧。 一晃二十一年，小张变成了老张，却从没有认认真真地过个结婚纪念。说来也是，家底本来就薄，当年结婚的家具还是向几个同学借钱买的，从梅川拉回满房的家具才1900块钱，实在寒酸。可是妻不嫌弃，二十一年来从没有叫过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妻的娘家远远比自己家条件好，当初谈恋爱的时候，老张也深深地感觉到一种自卑，每每到女友家吃饭总是紧张得不行。好在妻一番真心实意，就像押宝一样押在了他的身上。四年的长跑，终于在千禧之年终成眷属。 成为一家子，妻就和老张一起挑起了家里的担子，供弟弟读大学、抚养孩子、孝敬父母。同为老师的夫妻俩总是忙于各自的教学，老张在中学，更是没有时间照顾家里，整天在学校里。妻在小学，白天忙碌，下班就围着孩子、家务转。岁月磨去了棱角，风雨刻上了皱纹。转眼间，二十一年，当年英俊的老张和大多数中国中年男人一样，有了沙僧的发型、八戒的身材，妻也秀发染霜，每年靠着染发才能减龄。容颜虽老，二十一的经营，日子也渐渐过出了味道。老张最开心的就是一家老小健康快乐，住在新买的房子里，虽不奢华却倍觉温馨。马上大四的女儿安心戴着耳机上网课，为年底的考研备战；年龄尚小的儿子捧着各色书籍，手不释卷；忙碌的妻拿着抹布，忙前忙后打扫卫生；自己就在电脑前敲打着自己的文字。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幕。 父母年纪不小，却总不愿意过来同住，住惯了老房子，那套市中心的房子虽然楼层高，但是购物方便，主要的是一二十的老邻居让他们有伴儿唠嗑、打小牌。那就随他们吧，每个星期去看看他们，备好柴米油盐就好。弟弟大学毕业去了重庆，如今也安家立业了，只是距离遥远，母亲总是说自己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弟弟也因此常常牵挂这老父母。 学校资源整合，老张从乡下中学调入了城里，也比以前更忙了，好在妻依然那么勤劳，每天忙着自己的工作，一回家就是一大堆的家务，还有孩子的作业。有时老张也觉得特别惭愧，可是两头不见亮的班主任生活也让他分不开身，只有放假时偶尔帮老婆分担一点儿家务。妻却从没什么怨言，每天照例做好饭菜等着老张回家。二十一来，从未红过脸，有时意见相左，也就是几天不说话罢了。夫妻俩没有什么不良奢好，前些年妻迷上了小麻将，老张求救于岳父才阻止了这个不良习惯，妻虽然撅着几天嘴，但也就扔下了这个爱好。老张知道妻爱打球，也特别支持她打球，几年下来，老张竟然丝毫不是妻的对手！ 或许是家里条件限制，出身农民家庭的老张也从不会讲究什么浪漫情调，虽然他喜欢写写画画，可一旦看到人家给老婆送花，总是说浪费，还不如买点儿肉吃——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饿怕了。妻也就笑笑不语。 老张有老张的想法，现在条件好了，每逢节日的时候，他也会给妻发个红包，让妻高兴高兴。怎么说家里的钱都是一起支配，工资卡还都在老张那里，发个红包也不过是把钱从左边口袋放到右边口袋的事儿。 520的时候，老张曾心血来潮，准备给妻送一束花，可是又觉得这是年轻人造出来的一个节日，过得总是不伦不类，关键是自己没送过花，都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儿。那就给妻发个520的红包吧。 终于放假了，也迎来了结婚二十一周年，老张决定还是要给妻一个惊喜。提前和花店约好，就要二十一朵红玫瑰，他还特别想了几句话让店家写在卡片上。 电话响了，是花店老板的。老张看了看在卫生间里忙碌着洗衣服的妻，拿起钥匙轻手轻脚地下楼拿花。 果然是红艳艳的玫瑰，花束中还有一些绿的、白的小朵玫瑰衬托，刚喷的水，格外艳丽。老张一连叠声的谢谢，捧起了花束，心儿都快蹦出来了，手也微微发抖。路过屋山头，都是街坊邻居在乘凉，一群老头老太惊讶着：“那花儿真漂亮！”老张讷讷一笑，快步跑回家。 妻依然在专注地洗衣服，老张轻轻地唤了一声：“老婆，节日快乐！”妻听到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这束玫瑰，惊讶，惊喜：“这是送给我的？”老张点点头，递过花儿。老婆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泡沫，接过花儿，笑眯眯的。老张拉着老婆到客厅，拿着相机一顿猛拍，他要留住这美丽的瞬间。 是啊，二十一年了，从来没有过鲜花的妻和他一起共苦同甘，不论家里如何困难也从未放弃。这就是一种爱的责任吧，相濡以沫，平淡的日子平常过，只要不放弃梦想，好日子终究会到来。 晚上，老张带着一大家子到盛香园，点了母亲爱吃的红烧猪蹄，父亲爱吃的清蒸河虾，女儿爱吃的酸菜鱼，妻和儿子爱吃的杜家鸡，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吃完饭，沿着热闹的滨江公园散步，看拥挤的人潮、皎洁的明月，吹着带着水气的河风，咬上一支冰棍儿，特别的爽快。 回家，灯光下的那束花儿，特别红火。 老公写于我们结婚21周年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