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2021随笔（3）淡然度清平

阳光

（二）愁潘病沈

“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

榕市的冬天已经好多年没这么冷了。新冠疫情之故，元旦刚过，各地高校就已陆续放假，中小学也寒假在即。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小芳神怿气愉。

奇奇又蝎蝎螫螫地催着去医院检查，小芳誓死不从。医院非芝兰之室，留着劲儿逛早市和超市多好，儿子可不待见他们的百年粗粝腐儒餐。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沉寂了半年的小芳为了迎接儿子的到来，奋袂而起，踔力而发，广事购储。看着满坑满谷儿子爱吃的好东东，乐不可支的小芳貌似倏然疾愈，奇奇也终于如释重负。

小芳喜数冬瓜道茄子—唠叨，为此儿子每逢假期都跑婶婶家避难。今年小芳同学发誓洗新革面，坚持沉默是金，适时七术打马，严防肥水外流。

儿子1月7日到家，小芳的学校8号放假，完美对接。色泽红亮、酥软味腴的红烧肉，汤汁四溢、香嫩可口的蒸黄鱼，儿子吃得口颊留香，鼓腹而游，竟没提去婶婶家之事，小芳窃喜！不过她好像愈益弱不禁风，体不胜衣了。一天中午做西红柿炒鸡蛋时，想来个潇洒的“颠勺”，结果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没把锅扣地下。

儿子闻声赶来，小芳一句“更年期”就浑水摸鱼，瞒天过海地把他给打发了。念了几页医书的儿子满腹狐疑：怎么一个更年期就能把老妈整得形容枯槁，气若游丝呢？

一室明亮，袅袅茶香。

儿子做完钻石俯卧撑，又跑去练单杠。他酷爱健身，这位“单杠君”就是他兴之所至网购来的。都已经开始往房间里添置不动产了，看来某人是打算常住沙家浜，妙极！

被儿子的运动热情所染，懒怠动弹的小芳今天也终于走出家门，找赛赛去月亮河畔散步去了。赛赛是小芳的同事，两死党性格迥异，赛赛风风火火，小芳怠惰因循，姐俩儿却从不会琴瑟失和。

值三九，六合萧条，寒风砭骨，但天空靛蓝，云层疏浅，不失为一个好天气。河面水声冰下咽，河边游人展笑颜。两周未见，两人八卦到夕阳斜沉，暮色暗淡。

因为风，天空云朵行走的速度非常快，瞬息万变。望着流云，小芳一阵眩晕，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水泥路面上。进门踩西瓜皮，出门碎手机屏，诸事不顺，绝非祥兆啊！

赛赛不放心，把小芳一直送到小区门口，约好明天再见。车库旁刚刚骑车锻炼回来的儿子正在仰头拍照。只见空中枝摇，风中云招，天高月小，神清气净——好景致！上楼时儿子说在河畔看到一个小孩儿遛鹅，驻足观望了很久——有情调！活得得趣，才不负我活过。生活不易，人总要有点儿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吧。儿子爱运动，爱生活，不啻拱璧。奇奇却拉仇恨没够地说：“耽于逸乐，好鹤失国！”

晚饭后，小芳想去看看老妈。步行半小时的路程她心里也有点发愁。驽骞之乘，不骋千里之途。她怕路上出意外，叮嘱奇奇为安全起见务必每半小时给她打一个电话。老先生督促儿子快百度一下“自以为是，顾影自怜”也是更年期的症状吗？小芳哭笑不得，整得好像“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的何宴穿越来她家了似的。

街灯昏暗，夜深寒重，奇奇当然陪同前往，并且以后的早餐他也负责了，多睡觉可以让媳妇儿养气血。

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小芳喜赖床不假，没力气爬起来也是真的。今天奇奇加班，晚饭后才回来。儿子同学来访，一天不在家吃饭。

昏昏沉沉睡到掌灯时分。先后到家的父子俩看着桌上未动筷的早餐，感觉很诡异。嘀咕了几句，儿子跑到小芳床头焦急地说：“半年流血不止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

小芳勉强睁开沉沉的双眼：“都回来啦！”

儿子：“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去医院？”

“更年期都这样，顶多是个子宫肌瘤啥的，谁没有啊，小意思！”

“你是医生啊？子宫肌瘤不可怕，但如果导致贫血可就糟了。你现在乏力、嗜睡，很明显就是贫血的症状，严重了会危及生命的。现在就给你约医生，明天必须去医院。”

嘉华医院是榕市唯一的一所三甲医院，儿子已经点开了公众号，准备预约明天的专家号。

那个医院永远人挤人，人蹭人，人满为患。年关在迩，小芳可不想去活受罪。可是眼下爷儿俩真急了眼，怕是不好混过去了。于是提议明天先去市妇幼看看，没问题就好好休养，有情况再换大医院医治，爷儿俩勉强同意。

翌晨，早饭后，爷儿俩穿戴整齐，只等小芳出发。

“emmm,儿子,我去看妇科，你一个男孩子跟着干啥？”小芳问道。

“我是病人家属，当然要去。再说了，看病还分什么男女？教我们妇科的教授就是男的，而且我们也会去妇科实习。”儿子慷慨陈词。

小芳“受宠若惊”道：“好！很好！不过，大哥，杀鸡焉用牛刀，我和你爸先去探道，你在家压住阵脚，随时召唤你。”

已经大寒了，荒烟蔓草，寒凉萧索，很惆怅的季节。市妇幼院内一树树的枯枝印在淡青的天空像瓷上的冰纹。病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小芳。

一位短发干练的年轻女医生耐心询问病情，小芳说最近流血不止，神经过敏，疑神疑鬼，喜怒无常。医生先开了B超单子，说做完检查后再说。

彩超室内，医生一边操作一边说子宫有肌瘤。如果是20年前，小芳当场就会哭，然后会祥林嫂式的痛诉自己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不过现在她已经很淡定了，50岁了，谁还没点儿毛病。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小芳还没离开彩超室，做B超的医生就开始给开单子的医生打电话，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几个意思啊？

回到妇科诊室，医生严肃地说：“黏膜下子宫肌瘤，虽然不大，但导致你流血不止，必须尽快手术，今天就住院吧。”

奇奇说要先回家准备一下，拉着小芳就走了。到家后安排小芳卧床休息，幽闭思过。儿子做饭，奇奇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打个没完。

午觉醒来，客厅似有人低语。探头一看，好么，小芳的哥哥、嫂子，奇奇的弟弟小二、弟媳蓉蓉都在。一定是奇奇摇铃打鼓把大家折腾来的。看这架势，大有众谋佥同、共襄盛举把她做掉之概。

当事人不在，他们怎么能做决定呢？小芳询问情况，奇奇觉得自己是宋襄公仁义误国，险酿大祸，非常生气，所以对她的话一概旁置。听了一会儿小芳同学明白了个大概：原来他们分别找了三位北京的专家看了片子，肌瘤并不严重，病人又处于围绝经期，年龄上很有优势。大家谋划着找当地医院先止血，观察，疫情结束后马上去北京治疗。

小芳暗自腹诽：小小的子宫肌瘤就跑去北京，以为人家首都的医生都在闲着种草吗？不过，奇奇脸色难看，兹事体大，她再也不敢轻易置喙。

“聚义厅”内各位好汉最后决定：明天先由奇奇带小芳去嘉华医院止血，后续问题再分工合作。

小芳有点儿怅然若失，孤立失群。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人与人之间任何方面的差异，都没有病人与健康人之间的差异来的深刻。这么多年啦，年轻时领着孩子看病，后来又陪老人们住院，怎么今天自己也成病号了？以后少不了攀险峰，免不了履绝境，奇奇和儿子辛苦更心苦。”

“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来年无鱼。”自己的随心所欲，透支净尽才造成今天的霍霍滔天，百死莫赎吧。

一个人愁肠百结的时候爱看日落，终于知道一天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有多么难过了。

霞散绮，月沉钩，来去变灭，原无始终。明天会怎样呢？

——陈淑芳2021年7月24日写于衡水

（未完待续）

背景音乐：《故乡原风景》

视频分享： 儿子《俯卧撑》

儿子《引体向上》

英文歌曲：《月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