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子一样》

婉晴

　　父母外出旅游，嘱咐我回家看门。老家位于汾川河边，景色宜人。这段日子，我像海子一样关心粮食和蔬菜。劈柴、做饭、喂养着三只俊美的柯基犬（混血儿）和几只短尾巴的土母鸡。

每天清晨，各种鸟鸣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仔细听，音色各异。急促烦躁的，像是夫妻之间为一天的生计发愁而争吵；缓慢温婉的，像是新婚燕尔的亲昵呢喃；时而叽叽喳喳时而停顿片刻，像是邻里在悠闲地聊天。翻个身继续睡会，有鸟儿婉转的一遍又一遍的鸣叫，像是在说：“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出门来到庭院，凉爽的风裹挟着幽幽的草香扑鼻而来，心情立刻愉悦起来。拿起锄头清理屋旁的杂草，黄蒿、马唐草、狗尾巴草等盘根错节葱茏一片，一个小时下来满头是汗，草除干净了，握锄把的手臂却感到隐隐酸痛。不过还好，浑身的经络似乎被打开了，身心流畅而舒坦。我想好了，以后这里只种花卉，春暖花开。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赶忙去做饭。劈柴、生火。 劈柴，我还真不在行。浑圆的木棒老是滑转脚踏不住，凑凑合合劈开几块。三番五次点不着火，可能劈的柴块有点大，不知当年海子劈的木柴可细小？找来废苹果袋、破纸烟盒、细毛草做引火，用纸片扇、嘴吹，弄得灰头土脸，几近绝望的时候，呼啦一下！火苗蹿了起来，差点燎了我的头发，木柴噼叭作响，火舌舔着黑色的锅底嘶嘶地游走。绿豆、小米、红豇豆，清水淘洗后下锅。熬稀饭、蒸白馍、炒青椒。忙乱了大半天，早饭快吃到中午了。还别说用木柴火做出的饭菜就是香醇可口。

吃过饭，匆忙带上狗食上到半山腰的旧院子。远远的奶茶（狗的名字）就跳了起来，做出各种讨好的姿态，就地打个滚或用嘴碰碰你的裤脚。当我把吃食放进她身边的小瓷盆里，她就忙着低头用舌头把食物舔进嘴里，连萌动可爱的雪碧、可乐（小狗的名字）都不顾了。几只花土鸡“咕咕咕”地跟在我屁股后面，抓一捧玉米粒撒在场院里，老母鸡们“扑棱棱”跑过去，啄食起来。环顾旧院子老窑洞，心里满满的亲切感。在那木格窗破了裱纸的老窑洞里，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热乎乎的土炕上，煤油灯瘦弱的光跳跃着，映照着家人们祥和的过往。站在长出稀疏杂草的院落，耳边隐约荡起了儿时姊妹们清脆的笑声。

　　走到院外一片隆起的土岗子上，极目四望，绿油油的碧草把村庄划分为两部分。新村庄在山脚下沿303省道一字排开，青瓦斜坡的屋顶，白色墙体的平房，透出时尚的气派。旧村庄散落在山腰的碧草里，旧院子几乎被树影和杂草湮没了。弯弯曲曲通往每个院落的小路，被疯长的茅草覆盖住，辨不清来路和去路。那个当年隔沟唱着情歌，碰面就脸红的少年，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

整个村庄几乎不见人影，除了鸡啼狗叫伴着鸟鸣，就是汾川河对岸延黄高速和山脚下303省道上往来的车辆。303省道也称延壶旅游专线，一辆载着游客的大巴驶过，我瞧着车里的人们，他们也瞧着我，弄不清我们谁是谁眼里的风景。远处的山脉已不再是小时候裸露着黄色山体的模样，郁郁葱葱苍茫巍峨，我忽然想给它们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让它们守护这古老的村庄。

　　坐在沙发上看书。倏忽间感觉门外跑进一只小狗，猛抬头什么也没有，浑身打了个激灵。无心看书只看门口，原来是风。风把门帘忽地撩起又放下，翻转、左卷、右摆，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把玩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刻也不消停。这乡村的风比城市的风富裕得多，随处可见。院子外的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地不知被风翻了多少遍；田地里的玉米，扑前倒后让风玩弄了几百回；汾川河的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总也停不下来。我在想，海子房前的大海是不是波浪也在起伏。

窗外， 风卷着云朵在天空荡来荡去，一朵乌云飘过，雨点嘀嘀嗒嗒敲响了屋檐。合起书，来到院子，地皮还没洒湿，雨就过去了。在这闷热的季夏，一天这样四五次飘忽不定的阵雨，是无法解决庄稼和蔬菜极度的焦渴。

提一只小桶拨开丛生的杂草，沿小路来到汾川河边。小时候的汾川河水清浅宽阔，河滩上有好看的鹅卵石，青青的草地，零星的野花在风中摇曳。水里有蝌蚪、小鱼儿，铺一块花手绢在水底，两人拽着四角，等小鱼儿游上去，猛地合拢提起，放水瓶里带回家养，自有一番乐趣。小蝌蚪用双手一下就捧起来了，玩一会就放了是不带回家的。大人们洗衣服时，河滩就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乐园，小点的孩子一丝不挂地在水里扑腾，但是也要提防水里专往人肉里钻的水蛭以及游动的水蛇。如今的河水被野芦苇、红柳、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逼进窄窄的河道，在葱绿中像一条闪亮的丝带飘向远方。 

卷叶的玉米、萎蔫的辣椒、耷拉着脑袋的西红柿、有气无力爬在架上的黄瓜……在我一桶一桶汾川河水的浇灌下，缓慢地舒展开茎叶，拥有了向上的生命力。

　　晚上，躺在床上听着过往车辆辘辘的车轮声，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怎么也无法入眠。我清楚的知道，踏上门前这两条路中的一条，我就可以去周游世界。然而此刻，我最想做的是告诉我的亲人、朋友、熟悉的、陌生的人们，我这段日子的小心绪。

　　作者简介：张旭，笔名婉晴，陕西延安宜川人，“北国文学社”会员。喜欢用读书来充实生活，让清浅的日子充满诗意。对文学怀揣着极大的热情，部分作品散见于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