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留在梦中

清荷

<p class="ql-block">老舍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可是,时至今日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一百天了,我不能再有孩子气了,因为我已经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了。</span></p> <p class="ql-block">昨天梦回老屋,一早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心一个劲地沉下去,沉下去。今天驱车回村,特意去看老屋,屈指算来竟然阔别十二年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屋一共是6间房,代表着两个不同的时期,见证了我们一大家人经历过的酸甜苦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们所看到的这一片废墟,一共有三间房子,是爷爷土改时分到的当年长工住的房子。母亲在这座老屋生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她最好的青春年华就是在这儿度过的。</span></p> <p class="ql-block">母亲九岁的时候,作为童养媳第一次来到婆家,十八岁结婚,在这里先后生了六个孩子,并且把我们养大成人。大哥是从这个老屋当兵走的,姐姐是从这个老屋出嫁的,哥姐几个出村念书,也是从这个老屋走出去的。</p><p class="ql-block">而我对童年几乎所有的记忆也都是关于这座老屋子的:忘不了母亲的起早贪黑,养羊喂猪,做饭种地,拔草砍柴;忘不了母亲饭菜的味道,秋天的咸菜,寒月的腊八粥,拿手的盐煎羊肉;忘不了母亲的心灵手巧,纳鞋底做衣服,拼接几何图形的门帘、圆形的坐垫,孩子们脚穿的虎头鞋,更神奇的是,一夜之间赶着缝制出大年要穿的新衣服!</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看着小伙伴们都换上了新衣服,我也回去和母亲要。当时的母亲正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务,况且六个孩子,一家八口人,哪有什么新衣服?我们所谓的新衣服就是把旧的棉衣服拆洗一遍而已。而且那个年代是再没有换洗的衣服,拆了棉衣服就没有办法出门了。小孩子哪管这些,只是一个劲儿的和母亲要。母亲安慰我,让我先出去玩,说第二天早上一定能让我穿上新衣服。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晚饭后我带着疑惑睡着了,半夜醒来,正看见母亲把洗过的衣裤放在铁锅里,来回的翻个儿,我不理解这样做是在干什么,但是睡意很快又捆绑着我沉沉的睡去了。当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已经缝好的、还带着一丝母亲的味道的新衣服,真的就放在我的眼前了!</p><p class="ql-block">原来,是母亲一夜没合眼,等我睡下了先把衣服洗干净了,再用铁锅烘干,然后就着昏暗的煤油灯赶在天明之前缝好。要过年了讲究穿新不穿旧,我的衣服是这样,我们一家人的衣服也都是这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西面的三间房大约建于78年,是母亲亲手盖起的。听姐姐说,为了盖三间新房,母亲把秋天打下的粮食,生产对分的油、豆子等,但凡是盖房要用到的吃的,全部用泥瓮封起来 ,即使多年卧床的老父亲想在咸菜里边滴几滴胡麻油,母亲也不留情面的回绝了。</p><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三间新房里,母亲先后娶来四个媳妇。常听几个嫂嫂背诵母亲的历史,说她是用三间新房骗来四个媳妇。因为每娶一房媳妇母亲都会把这个老屋写给她们,母亲听到她们的议论总是得意的呵呵笑:“那你们还上赶着来,我那几个儿子在村子里是这——”,说着故意在嫂子们面前翘起大拇指!</p> <p class="ql-block">这是堂屋,东西两面都是纯木做的衣柜,是娶二嫂的时候做的。中间两个是用砖头砌成,然后用红漆刷新,大嫂说那个时候新媳妇儿一般都要手表,洋车,缝纫机,另加一个大衣柜,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结婚好长时间才发现衣柜是用砖头砌成的!</p><p class="ql-block">姐姐说母亲看到红漆刷新的衣柜后,连着高兴了好几天,还特别佩服自己的聪明劲!</p><p class="ql-block">其实那个年代每家每户都是这样,为了娶媳妇儿,能省则省,能哄就哄,实在没有办法。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p> <p class="ql-block">新房盖起后,父母亲就一直住在这间东房,记忆中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全家八口人的生计全靠母亲一人支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哥和姐姐也很早就能为家里边做事情了,帮衬妈妈撑起一个大家)求人借钱,央人种地,找人盖房,哪个孩子生病了,哪个孩子要结婚了等等,都是母亲一人抛头露面,里外打点。</p><p class="ql-block">二哥常常念叨一件事情,是他结婚的时候二嫂要1200块彩礼,家里边东拼西凑仅有800块。没办法母亲只能回娘家去凑钱。那是一个下雪的冬天,眼看太阳快落山了,母亲还迟迟没有回来,二哥就到村东头去迎接,大老远看见有一个黑影在蹒跚前行,因为路滑,黑影走一步往后滑半步,他说感觉那天的时间特别漫长,将近二里的路程,她却走一个多小时!再看走到跟前的母亲,一身雪花,满脸疲惫,嘴唇干裂,眼神凄怆,手里边紧紧攥着的是醒目的50块钱!</p> <p class="ql-block">这张桌子现在看来又矮又小,其实当时却是我最向往的书桌!刚开始的时候是二哥三哥的专利,我还小只能趴在窗台上,或者蹲在拉风箱的小板凳上写作业。等他们初中毕业了这个书桌就顺理成章的归我了,再到后来又成了老母亲打麻将的战场。母亲虽然一天书都没有念过,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她特别聪明,口算比我笔算都快。她喜欢玩骨牌,喜欢打麻将,一直玩到82岁吧,此后,因为患有老年痴呆就不能玩了。</p> <p class="ql-block">这面玻璃窗我最难忘。小学的时候每到放学后推开街门,第一眼就从玻璃窗看到父亲的脸,他慈祥的看着我走进院子里,走进家里。上初中后,我大约每个月回家一次,每次背着书包返校的时候,回过头来总能透过玻璃窗看到父亲的脸,苍白的脸——却带着期待和不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从老屋出来,久久回望着老屋,看着虚掩的门,恍惚间觉得老母亲下一刻就会走出来,叫着我的乳名,笑盈盈的迎过来……</span></p> <p class="ql-block">这口老井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打的,大约在80年前后吧!</p> <p class="ql-block">这里曾经是圈羊养兔的地方。我们弟兄姐妹每当放学之后, 或拿着斗筐,或挎着竹篮,或提着塑料袋,兴高采烈的走向田野给羊兔拔草,因为它们是我们的学费,也是过年的新衣服。</p> <p class="ql-block">这是老屋的大门,原来是矮小的木门,有木栓的那种。大约99年的时候四哥盖南房换成了大铁门,刷了红漆,05年的时候,他们一家进城生活,母亲是07年进城,十几年无人过往,已经是锈迹斑驳,尽显落寞。</p> <p class="ql-block">妈在家就在。</p><p class="ql-block">回想母亲在的时候,我们弟兄姐妹几个常常回家欢聚,炕上坐着的,地上站着的,弟兄之间互相取笑,回忆他们小时候的冤假错案。大哥一般不发表意见,他小时候所做的糗事大都是姐姐揭发;二哥幽默风趣,常常语出惊人引的人哄堂大笑;三哥聪明爽直热情言快,<span style="font-size: 18px;">说到激动的时候,干脆坐在窗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姐姐精明能干说起来绘声绘色,</span>有时声讨母亲曾经为看弟妹没少打骂她,有时演说小时候怎么欺负同学发小,四哥不太爱说话,况且在他们强势阵容之下想插嘴也难,我呢,排行老六,发生过的很多事情没有发言权,主要任务是笑,笑到腮帮发困眼泪掉,笑的前仰后合肚子疼……</p><p class="ql-block">苍天不公,老父亲带着诸多遗憾和不舍在88年的春天走了;</p><p class="ql-block">天妒英才!狠心地把我两个哥哥从身边夺走;</p><p class="ql-block">愁云垂,天地暗,山河悲咽!我的世界崩塌了!!</p><p class="ql-block">现在老母亲不在了,吃尽生活的苦,尝尽女人的酸,终于解脱了 !可是,置身老屋,回首往事,“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一切都失去原来的模样了,一切都没有以往的感觉了,一切都留在了梦中,只有在梦中回到老屋,才能重温美好的过往!……</p><p class="ql-block">只是,我特别想知道当母亲回到离别33年的父亲身边的时候,再见到她最心爱的儿子的时候,是否还能相逢且相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