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梭罗先生:您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要给十二位著名作家写信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您。“您”这个汉字,是中国人对于他所尊敬和尊重的人的称呼,我们常常会用“您”来称呼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年人、一个善良的长者、一个令人信服的老师,在我们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每一个普通人都懂得“您”这个汉字在建立真正的人际关系的时候,所承担的价值和意义。梭罗先生,您也许不知道,在我们开始上幼儿园之前,我们就已经明白用“您”和“你”的区别,尤其是中国的北方,从黑龙江的漠河到河南的鹤壁,从连云港(这是孙悟空诞生的地方,在我们中国,如果一个人要是不知道孙悟空,那会是一种耻辱和无知。所有的小朋友都会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个猴子的故事。)到石河子。在我自己的老家,中国南方的一个偏僻村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见父母亲称呼坐在火炉边上的同村长辈为“您老人家”,而对于一个同龄人则会直接说“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英语的世界中,也就是您所使用的语言中,you这个词,我不知道如何区分什么场合具有“您”的意思,什么时候又简单到就是“你”。我想知道,小布什在喊他父亲老布什的时候,更多的是直接用名字,还是用“you”?这很有意思,我们中国人,绝对不会出现父子同名这样的事情,如果父亲是陈大雷,儿子则有可能是陈二雷或者陈小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得谢谢您以及您的《瓦尔登湖》给了我如此重要的生命影响,是的,我用的是生命影响这四个字。您的《瓦尔登湖》是塑造读者人生的25部经典之一,像托尔斯泰、甘地、罗曼-罗兰、马丁-路德-金、海明威、海子等都深受您的思想的影响,我一想到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这些被影响者的最后一个,就很激动。就像有些读者,会有一种独特的阅读习惯,先读一本书的结尾,同样,有些人会关注一系列受影响的人的名字,要么是最前面的几个,要么是最后一两个。海子是中国当代很受欢迎的一个诗人,他曾经给您写过一首诗,一开始是这样写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梭罗这人有脑子</p><p class="ql-block">像鱼有水、鸟有翅</p><p class="ql-block">云彩有天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在诗里面不断重复“梭罗这人有脑子”,这真是诗人的做法。值得一提的是,海子后来自杀,他背着一个书包,里面有您的《瓦尔登湖》。如果您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个诗人背着您的经典作品走向死亡,您会有怎样地感想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是您的忠实读者。时下,忠实读者这四个字并不容易出现,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和您生活的时代有着巨大的差异,我们忙得一塌糊涂,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应接不暇的变化,以至于我们总觉得处于一种被动地位或者被淘汰的状态中,这让我们非常紧张,我们因此患下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忧郁症和头疼症,即使是一个普通人都有一种急急如丧家之犬的感觉。任何写过一点文字的人都可以声称自己是作家,自己花钱出版过一两本书的人就可以宣扬自己是了不得的作家,他们寻求读者,而从来不会寻求忠实读者。我们用“粉丝”这个词语来说明有多少读者,要知道,当真正的粉丝煮久了就会变成稀里糊涂的食物。一个忠实读者的出现,意味着某种道德品质的追求。1854年您的《瓦尔登湖》出版以来,不断涌现出来无数像我这样的忠实读者,我以此为荣。在我的书架上,《瓦尔登湖》放在最为显著的地方,这样既方便我随时取阅,也有利于我的朋友们一眼就能够看见我和您的作品所建立的亲密关系。在《瓦尔登湖》的一侧,我还摆放了一本英文版的《瓦尔登湖》,有一次,我路过一家旧书店,发现了一本袖珍版的《Backwoods and along the Seashore》,这个袖珍版本甚至可以放在手心上,宽7.50厘米,高11厘米。我喜欢这个版本封面上的木版画,要知道,我在读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就曾经给我们讲过鲁迅和俄罗斯的木版画,这种黑白的线条 ,借着雕刀的力量,而有着单纯而深邃的意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中国,您的《瓦尔登湖》有很多版本,不同时代总有不同的人,翻译您的经典。这种挑战令人振奋,并且使得您的作品有着丰富的变化。徐迟、王义国、王家湘、王家新、吴明实、刘绯、潘庆舲等人,都翻译过《瓦尔登湖》,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喜欢李继宏翻译的版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翻译过我喜欢的《小王子》和《追风筝的人》等世界经典,还因为他写的“导读”与众不同。他在“导读”中有这样一句话“总而言之,这本书要求读者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这句话,最好不要注意,因为这句话既符合事实,也伤了很多读者的心。也就是说,这样一句话,指出来阅读《瓦尔登湖》的基本前提,指出来读懂《瓦尔登湖》的基本条件。这是一个门槛,以至于今天也好以后也好,一定有太多的读者根本就无缘沿着瓦尔登湖散步, 领略您带来的所有生活和人生的景致。我无数次把《瓦尔登湖》推荐给我的朋友们,结果是他们连从头到尾看完一次都做不到,他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事实:您在一段话里面竟然可以把十几种植物的名字放在一起,这会让他们在阅读的时候,感到非常烦躁。我们今天的读者实在太忙,他们压根儿就不习惯您的文体,要是我告诉您我们现在流行网络文体,您一定会大为震惊,因为真正的文学或者文化的培养一定仰赖于经典作品,要是我们依照网络文体的样子去读您的作品,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卡夫卡说过经典具有一种拯救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所有经典对于人类存在的启示和引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在读书的时候,手拿一支笔做笔记。我很少准备笔记本,而是在一本书里面的天头地底和切口订口的空白处,随兴写下来一点自己的感想。要是我把我读过的《瓦尔登湖》给您看,您一定会呼吸窒息,甚至休克。我都不知道自己读过多少回了,每一次都留下笔迹,有的潦草,有的工整。我喜欢您坐在南瓜上,站在刨花边和人家聊天,也愿意看见您用木桨敲打船舷,将燃烧的树枝高高抛起,您说星星在别处闪烁,您听见野兔的哭声,这些我都喜欢得不行,不是句子本身,而是句子后面的思想和您的感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对了,我得感谢您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为了了解您那么沉醉于《薄伽梵歌》,我花了两年时间阅读《薄伽梵歌》这本伟大经典。第一年我读中文版,那是一个要好的朋友,从一万公里之外的故乡亲自送给我的,这种友谊令人难忘。第二年,我读的是英文版,我能够读懂《薄伽梵歌》的根本动力,全部来自于您的鼓励。后来,我珍藏了《生命的未来》《看不见的森林》《动物、蔬菜和奇迹》以及《环河》等经典作品,爱德华-威尔逊在旷世经典《生命的未来》里,就给您写了一封信,并且以这封信作为“序言”。我把《生命的未来》和您的《瓦尔登湖》放在一起,这种排列显示出来一种历史的声音。我写了差不多一百篇关于《瓦尔登湖》的读书笔记,梦想着哪一天可以出版。我可不愿意生活在无言的绝望中,我有时候想,在中国的今天,民间有一个以崇拜的心灵阅读您的作品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一次谢谢您给我生命的影响。您的《瓦尔登湖》是人类伟大的财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毛歌写于2021年7月21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