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之《一个全国劳模的心愿》

敬亭山

乡村往事之《老梁的心愿》

听说老梁，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听老师说我们乡雪白庄村村有一位村支部书记，曾受到过周总理的接待，并颁发了总理亲自签名的奖状。刚好我们班有该村的同学又进一步证实，从心底里就非常崇拜这个传奇人物。

　　进一步了解老梁，是我参加工作以后，听单位老同志说他叫梁喜林，是鼎鼎大名的全国劳模。



　　有一次到雪白庄村工作，在村委会办公室，终于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奖状。那奖状名称是《国务院奖状》，内容是“奖给农业社会主义建设先进单位河南省汲县狮豹头乡薛白庄村”。落款“总理周恩来，一九五八年十二月”。村干部说这就是当年梁喜林参加第一次全国劳动模范代表大会时颁发的奖状。

　　还说老梁党性强，原则性强，非常支持村上工作。他是一个生性耿直的人，好说直理，好维持公道。不怕得罪人。现在虽然六十好几了，但是不服老，还是很勤快，很能干，经常到地里干农活。还老是批评村上的年轻人，太笨，太懒，见识短，没有囊气。本家的侄子们，前后邻居的后生都躲着他走。我就心里想，什么时候能够见一下老梁呢？



　　认识老梁是1999年的秋天，那一年因为雪白庄村的个别群众强烈抵制乡政府的乡统筹、村提留和农业税等，造成干群矛盾激化后，乡里安排雪白庄村的全体党员到乡政府学习。我是其中一个讲课的干部，我负责讲《中国共产党党章》。



　　下课后有一位浓眉大眼，体格魁梧，精神矍铄的老人，主动和我打招呼，握着我的手说：“我叫梁喜林，小伙子，讲的不错，有机会到俺雪白庄村去看看。”



由于雪白庄村到乡政府距离十几公里，到乡政府学习都是靠步行，有几名腿脚不方便的老党员真的吃不消。

老梁和其他几名老党员一同去找乡党委书记说：“叫俺们学习，俺们也知道领导的意图，我们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做好动员广大群众的工作，没有发挥好党员的作用，我们深感对不起咱党组织。我们几个同志在一块商量过了，这样吧，您只需要派两三个干部到俺村上，开开会就行了，我们保证半个月内完成征收任务。”

　　后来，乡里安排我和另外两名同志到九峰庄去开展征收工作。

老梁和其他几名老党员非常负责，动员自己的家属，亲朋先交。有钱交钱，没钱的交粮食、粉条等农产品也行，有问题的帮助村委会解决问题。



　　老梁因为借钱给本家侄儿完成任务，侄媳妇不仅不感谢，还埋怨老梁。我听老梁当着群众的面大声训斥侄媳妇说：“这江山是咱共产党带领群众打下来的，要不是咱还要象旧社会那样受地主剥削，咱不能忘本呀！再说，咱不支持政府工作，没有钱，谁来教育孩子，谁来保卫边疆，你的宅基地的事也是事，我给村上的干部和乡里的领导说过了，会按政策给你解决，咱该交先交，一码事是一码事，咱不能掺搅。”



　　晚上，我和同事正在村委会汇总数据，老梁从群众家做工作回来了。老梁和我们说：“群众不交提留，说和村集体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说法，其实那都是幌子，真正的原因还是咱没有，你想一口人一亩旱地一年能收入多少，还要修房盖屋，还要娶媳妇，还要供孩子上学，啥时候咱老百姓能甩掉穷帽子，都富起来就好了。”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老梁和村上其他老党员做了大量的群众工作，雪白庄村圆满完成了征收任务。我和同事回乡交差，也受到领导表扬。



　　再后来我又到雪白庄村工作，见到老梁，老梁和我聊天时说：“现在村上的人呀是三个方向。一个是村两委和党员们发展集体经济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一个是村上的年轻人，一心到城里打工做生意，走的“资本主义”道路；一个是村上在家的老人妇女，跑山修庙，烧香拜佛，走的是封建主义道路。我觉得要加强党的领导，要引导好群众的思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大力发展集体经济，农林牧副业同步发展，尽快让群众富起来呀！”



　　我说：“对，邓小平同志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才是硬道理。必须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让村民脱贫致富。农户发展个体经济，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符合党的政策，我们要大力支持。那些在家的留守妇女和老人搞封建迷信的这种动向，乡里已经开会要求咱党支部要加强宣传教育。你的想法很对路，很超前，很有价值，目前我们党开展的三个代表思想教育活动就是有针对性的解决这些问题的。”



　　老梁说：“现在村上的老人看病是个问题，因为没有钱好多人有病不去看，就在家等死。和孩子要钱，孩子也没有呀，什么时候老人们能像工人一样退休，每月能有几十块钱就好了！”

　　我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普遍存在，我相信国家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会考虑农民的呼声，您的愿望迟早会实现。”

老梁说：“今后再来俺庄，一定到我家坐坐。”我说：“成，早就想登门拜访您。”

　　从哪以后，再去雪白庄村就断不了到老梁家去，有时候也在老梁家吃饭。我和老梁成了忘年交的朋友，经常讨论一些农村的问题。大到国际形势，国家政策，小到邻里纠纷，家长里短，无话不谈，特别投机。特别是我非常有兴趣的解放前我们这里的社会经济状况，解放后的公社食堂情况，青年洞大会战的情况等等，老梁都能给我耐心而详细的讲解，让我对老家的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老梁还和我说了很多他自己的观点和设想，有发展林业的设想，水利建设的设想 ，如何让山区群众脱贫致富的设想等等，很有见地和价值。这些都成为我为单位起草文件报告时的珍贵素材和参考观点。

　　我们经常促膝长谈，有时候聊的深夜还舍不得休息。总是有谈不完的事，交不完的心，聊不完的话题。

　　有时候他的老伴笑话我们说：“恁这一老一少的，自己饭还吃不饱了，操的心不小。”

　　再后来，我就调走了，一开始我们之间还断断续续有联系，最近几年，因为手头工作太忙，家事太多一直没有和老梁联系。



　　去年和朋友到雪白庄村办事，计划顺便看看老梁。我向村民打听老梁时，他们告诉我老梁已经不在好几年了。

　　我的心里猛地一紧，突然间很难受，很内疚。真是世事难料，人生苦短呀！这个时候真正感受到了王羲之所说的“夫人之相遇，俯仰一世”那种感慨和心情了。



　　我本来应该早来看看他的，告诉他现在的国家形势，和他探讨最新的农村的问题，我知道他一定也在等我来和他聊这些话题。我顿时感到异常的失落。



　　老梁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他当过村里的书记，乡里的干部，曾经为当地的社会主义建设做出过突出贡献。是一个有个性，有情怀，有思想的党的老同志。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农民老了可以像工人一样领养老钱，病了可以到政府部门去报销的愿望，有一个让农民摆脱贫困，在农村也可以致富的梦想，但是他终于没有等到这一天。



　　今天，我想告诉他，2002年国家开始逐步取消乡统筹，村提留，减免农业税。并实施退耕还林，粮食直补等惠民政策，我们已经进入了种地不用交税还有补贴的时代。

　　2003年国家开始施行合作医疗政策，到现在农民看病报销的比例是逐年增加。

　　2009年国家开始实施农民参加养老保险的政策，农民也可以像工人一样到六十退休实现老有所养了。

我想告诉他，2021年2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表彰大会上，庄严宣告：“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努力，在迎来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重要时刻，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创造了又一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



　　我们的国家是当今世界上的第二大经济体，已经从毛主席的站起来的时代，到邓小平同志富起来的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正走在强起来的路上。

我想告诉老梁，您放心走吧，您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了！

　　可惜的是，老梁已经再也听不到我的话了。

　　我的眼里再也憋不住那几近滚烫的泪滴，我想到了老梁那耿直忠厚的性格，对党无限忠诚的品格，历经艰难困苦的一生。我甚至想到了脚下这片历经苦难的土地，想到了“曝霜露，斩荆棘”的先祖们，想到了我们那历经磨难的祖国。

　　唉！老梁呀，怎么也不曾想到，思念您的时候 ，您竟然已经在天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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