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离镇江不远,去一趟也方便,坐上城际动车大约1小时左右便可抵达。——倘若换在小时候,那更快。记得父亲常说,瞌睡虫来了,眼睛一闭就到了苏州。——这是童年趣事,一笑而已。<br> 因为靠的近,每年总要去个两三次,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逛逛。<br> 苏州这座城市,似乎天生就是适合逛的。<br> 苏州城内,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园林。要说逛,逛园子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这些年,我竟没进过一次苏园。——没啥原因,就是人太多了。前年吧,只是一个平常的周末,我经过拙政园后门,透过狭窄的门厅一眼望去,里面的人乌央乌央的,顿时就觉得心烦,没了兴致。<div><br> <br></div> 我倒不是一味地怕人多。要看逛什么。逛观前街,平江路,文庙古玩市场,那就得人多,人多了,才看的全三教九流,吃得透市井烟火。<br> 而逛园子真的不能人多。这些园子早些年都是私家空间,如今主人不在了,我们进了别人家里,既是“窥私”,也是寻觅相投的气息。园子本来就不算大,再弄得人挨着人,满眼人影晃动,满耳朵人声嘈杂,那还能看什么呢?倒真不如待在家里“静游”——我手里珍藏了一册摄影家陈健行先生早年出版的《园林诗情》,每每翻开,驻留在摄影家为我们呈现的或怡园,或留园;或沧浪亭,或狮子林的晨雾暮霭中,园林的那一份静谧雅致不觉沁人心脾。<br> 当园子成了景点,当人们奔着这些著名的景点蜂拥而来又匆匆而去,园子是疲惫的,人也是疲惫的。<br> 多少年,我没进过苏州的园林了。那一册《园林诗情》的摄影集也已经被我翻看得略显陈旧。<br> 今年端午前夕,夫人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说是网师园开设了夜游,还有曲儿可听,问我是否有兴趣。<br> 江南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可以,夜游园子,人是否会少一些?是否会有些许清凉?我竟心生期待。 <br> 坐下午五点不到的火车到了苏州。从十全街一条不起眼的巷口走进去,便是网师园。<br> 天色渐晚。园子门口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游客,都是等待夜游的。比起白天络绎不绝的人流,自然好了很多。<br> 晚上七点,园子里亮灯了。灯也不是太亮,甚至还有些昏暗,不过是把回廊和山墙的轮廓映照了出来,我倒是觉得很好。<br> 我们这一行30多个人是被一位年轻导游领着走进园子的。导游让我们跟紧了队伍: “别散了啊,走散了看不到演出的!”<br> 凭心说,园子里安排的一处处夜场演出,无论是昆剧折子戏:西厢、十五贯,还是评弹、古琴……倒也别致婉雅。只是,非得要凑到面前去观赏吗?<br> 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人群。在一座假山层叠的凉亭里静坐。凉亭下面是一方不大的池塘,塘里有荷。不远处,有低徊的萧声和崔莺莺待月问张生的委婉腔曲隐约传来,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仿若它们一直就在这园子里飘逸着。 <br> 亭子里又坐进来几位游客。夜色中,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他们之间的闲聊却一下子压住了崔莺莺的叹息和本就若有若无的萧声。<br> “现在苏州的房价大概是多少?”<br> “主城区起码要两万多一平了吧。”<br> “好家伙,就这地段,这园林,别看不大,怎么着也值上亿吧……”<br> 他们聊得挺有兴致,话题已经很快铺陈到地产走势。我自觉当不了这里的旁听生,便起了身子, 向园子更深处走去……<br> 其实,园子更深处又能深到何处?<br> 苏州老城方寸之地,一处处园子从面积上来讲,本是逼厌的。不过是当时的园子主人们小中筑大,小处寻大而已。<br> 大千世界,纷繁复杂,应接不暇。待多了,看厌了,都已经退隐到一方园子里来了,本来就不求其大,只好其静了。<br> 于是,院墙通常是高高的,回廊通常是曲折的,仿佛一道道过滤网,只把闲心逸趣留下。至于究竟能过滤多少,留取多少,那是人的造化,也是园子的造化。<br> 再走,便到园子的西门边。门外依旧是条石板路的深巷。巷子里有稀落的人家,隐约的灯光,照例,还有断断续续的苏州弹词。倒让人觉得,比园子里更静气一些。<br> 其实不奇怪,自古以来,中国的市井百姓就比那些精致文人、达官贵人更能寻一种平实自在的日子。在生活的沟沟坎坎里,既有行回不尽之致,亦能有云水相忘之乐。<br> 下起雨来了。一夜雨后,不知道明天的早凉里,是否会有小姑娘手挎着竹篮,甜甜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