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闰莓

宁

　　闰莓突发脑出血，仅仅6天的时间，虽经尽力抢救，仍然无力回天。她就这样突然离我们而去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们每一个喜爱她的人都难以接受。

这几天我在家搜出了有关她的所有照片，排列开来，使她又重新在脑海里活了过来。

　　闰莓是我大姑姑的大女儿，她跟我一起在我奶奶家长大，所以她给我留下了很多儿时美好的回忆。

闰莓是第一个在外婆（我奶奶）家出生的孩子，外婆对她疼爱有加。这是她刚出生不久时外婆抱着她拍的照片。照片传递出多少外婆对小外孙女的疼爱呀！

　　我三爷爷的大女儿，我的小白姑姑在闰莓出生前被我爷爷带来北京上大学。她经常来家里看望我的爷爷奶奶。她赶上了闰莓的降生，喜欢得不得了。这张照片拍摄时闰莓还刚出生没几天，整天在睡觉。

　　这张大概百天照吧？穿得像个小兔子。

　　4个半月。

　　

在闰莓出生的时候，她的爸爸已经成为了中国科学院力学所的青年科学家。妈妈在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当技术员。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买了个照相机，所以我们俩小时候照片比较多。

这是闰莓刚刚能坐得稳的时候她妈妈为她拍的。闰莓自小聪明。据我姑姑说，闰莓在刚会坐、会拿东西的时候就很喜欢书，大人成心逗她，把书倒着递给她，她竟然会把书正过来。好像注定了她一生的读书之路。

　　闰莓小时候，我姑姑很爱她，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姑姑还经常买一些漂亮的布头或者漂亮的小衣服来打扮女儿。

　　后来我从齐齐哈尔来到北京爷爷奶奶家，和闰莓一起由我奶奶带着。这是因为我们的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而我奶奶又非常喜欢带我们。

来到北京后，我奶奶总是要求我姑姑买衣服和买布做衣服时一定要买两份，我们两个人的衣服一定要一模一样。所以我奶奶推我们出去时，别人都会说：“双胞胎？不像。”我奶奶就会说：“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外孙女”。于是对方就会说：“哦，怪不得。”但是还是有一些好事者，会看看闰莓再看看我，挑理儿说：“哎呀，你看，一看你就是偏疼女儿，你看你把外孙女喂的胖胖的，孙女反而瘦。一定是不喜欢儿媳妇，所以不好好喂孙女。”

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到当时的情况。这时候闰莓长个胖胖脸，我因为在东北时喂养不当，刚到奶奶家时比较瘦，还是个小脸。

　　但是没多久，我就被奶奶喂胖了，迅速赶过了闰莓。我奶奶就会很神气地证明给那些闲得无聊的人看：我的孩子们都喂的非常棒！

我奶奶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教育孩子理念非常正确。从一开始我奶奶就教育我们：“不许吵架”。在我奶奶的教育下，我们俩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吵过架。

看这张照片里，我们俩有多么亲密！（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家附近的老文化部大楼）

　　这些都是在文化部前面拍的。

　　头戴花冠，抱着娃娃的小闰莓。

　　在两个弟弟还没有出世时，爸爸妈妈对小闰莓付出了全部的爱。那时候父母都是舍不得吃水果的，有了一个苹果都极力地喂给小闰莓吃。

　　这是小闰莓2岁时，她爸爸妈妈特意带她去照相馆拍照留念。看起来小闰莓很不适应在照相馆里拍照。

　　1959年，我俩2岁时我家缺了我妈和小姑父的“全家福”。

　　当我们被领到照相馆里拍照时，我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比较怯场。不过，从我已经高壮过闰莓的外表和拉着闰莓手的样子看起来，我好像还蛮像个小姐姐的样子的哈？

　　还是平时抓拍来得自然轻松。

我们俩小时候总是在一起玩儿，无论是吃苹果还是吃糖，都是一人一半，排排坐，吃果果。

这个时期我们家住在东四头条一号，文学所宿舍前院的南房里，这组照片里，我们俩就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在妈妈的照相机前面，小闰莓是多么快乐和活泼呀！

　　在妈妈的怀抱里。

　　闰莓自小就善于表演。我们俩从小上一个幼儿园，（是邵力子的夫人办的一所私立幼儿园，解放后公私合营了，起名叫“培新幼儿园”。邵夫人仍然担任园长，因为她姓傅，我们叫她“傅园长”。）在幼儿园里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去电视台演节目。闰莓很聪明伶俐，很快成了我们幼儿园演出的儿童剧的主演。无论多长的台词，她从不忘词，从来也没见她背过台词，只是排练几次，她就可以像模像样地轻松完成演出任务。这一点我一直佩服得不得了，因为记不住台词，我只有在电视里看她演出的份儿。

　　这是闰莓拍照时摆出的各种pos

　　因为我父母不在北京，所以姑姑姑父经常带我和闰莓一起去公园玩。这是我们最快乐的事情。

曾经有一段时间，动物园做了一个豹子标本的模型，供小朋友们骑上去拍照。闰莓拍了一张很得意的照片。

　　这是在北海公园儿童游乐园拍的，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快乐。

　　姑姑带着我们俩在天坛公园里。

　　这一天，也是我们俩跟着爷爷陪他的捷克留学生一起游览天坛。

　　我的妈妈和小姑姑同时来北京出差，这可是很难得的情况，我们和爷爷一起合了一张影。小闰莓不知在拍照的那一刻还在说些啥。

　　闰莓小时候很不爱吃饭，从这张照片就可以看出来，吃饭时还在舞刀弄枪，外婆充满爱心地容忍着她，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

　　闰莓小时候很得人喜爱，这是小姑姑搂着闰莓拍的照片。她俩在相机前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文学所研究员陈翔鹤的小女儿特别喜欢小闰莓，一口一个“宝宝”地叫着，只要一看见她就要抱回家去玩儿一会儿。这是她和小闰莓以及她家邻居白鸿的女儿叶可的合影。

　　小时候冬天穿着棉衣裤的闰莓。

　　幼年时的我们俩，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小姑姑有了孩子啦，我们开始尝试当姐姐的感觉。

我们对于这个小妹妹感到很好奇，缠着小姑姑，问她：“这个小孩是从哪里来的？”小姑姑逗我们说：“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我们好像也没有怀疑。😄

　　上面那张照片里面的闰莓，照片做成了彩色的。

　　与上面那张照片同时拍的照片，里面有我大姑姑、小姑姑和小白姑姑，我、闰莓和燕子。

　　我弟弟的出生，让我真正当起了姐姐，闰莓也陪我当起了姐姐。

　　这个时期的闰莓。

　　1962年，我们俩5岁了，这是这年冬天姑姑和姑父带我们俩拍了一张合影吧。

　　这是这一天的闰莓。

　　这应该是6岁时的闰莓吧？

　　我的老家还有三爷爷一家人，（当时除了他大女儿，我小白姑姑在北京工作以外，他的其他家人都在老家）三爷爷跟我爷爷感情很深。1963年，三爷爷来北京做胃溃疡手术，三奶奶来北京照顾三爷爷。三爷爷手术痊愈后我爷爷奶奶陪他们游览了北海，我和闰莓也陪在他们身边。

　　1964年，我奶奶家的隆灿大表叔来北京看我奶奶和爷爷，三爷爷也在，所以我们俩又像小导游似的陪着这些大人们参观了天安门。🤭

　　我爸爸带着弟弟来出差，这一年，奶奶的四妹也来北京看奶奶，我们一起到照相馆里合了影。

　　这时候已经有了龙龙，我跟闰莓与龙龙一起拍了姐弟照。对了，这张照片里我们俩都剪了短发，是应了姑姑的要求剪的，姑姑说每天早晨奶奶给我们俩编小辫太辛苦了。

　　闰莓因为聪明，被幼儿园直接保送到景山学校上小学。在景山学校也一直是好学生。闰莓上学从来都不用大人操心。

因为在景山学校上学，需要坐几站车去学校，好像景山学校早自习比较早，所以冬天闰莓就需要天不亮就起床做准备。包括洗脸刷牙吃早饭和编辫子。我奶奶每天早晨都会很认真地给闰莓编好两条漂亮的辫子。

　　所以后来我们就不再梳辫子了。

上小学以后不久，我们就入了少先队。

　　闰莓的入队照。当时正在换牙。

　　小姑姑有了两个女儿，1966年文革开始前，她带她们来北京探亲。我俩和她俩一起在天安门前合影。这里面，小卫平穿着闰莓小时候穿的那件猫皮大衣。我俩看起来像小大人儿了。

　　文革开始后，学校停了课。我的奶奶不允许我们到外面去乱跑，教我们俩织毛线。闰莓比我细致，记得她老是拿着细毛线在织袜子。姑姑和姑父每周日会“进城”来一次，每次来姑父都会给我们讲数学。闰莓很爱学，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而且认真做作业。我觉得姑父讲话有口音，听起来有些难懂，有时候就不好好听。姑父还给我们俩布置写日记的作业，我看到闰莓每次都有不少内容写进去，可是我就想不出来什么事情可以写到日记里。这段时间恐怕我跟闰莓的学习差距就这么拉开了。

文革时期，我们家是受冲击对象，为了给自己壮胆，看到隔壁大哥哥拿回来一支步枪，就借来拍照，显显“神威”🤭。

　　文革期间有了红红。这是我们在朝内大街社科院宿舍中院住的时候我跟闰莓和红红一起拍的照片。

　　这是我们和龙龙、红红在颐和园拍的照片。

　　这是闰莓和龙龙在一起拍的照片。姐弟俩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文革时期我和闰莓到齐齐哈尔我父母家时在文化宫院子里的小亭子里面拍的照片。这段时间是我们玩儿得最嗨的一段时间。这个时候燕子、齐明和卫平都不大。我们在一起玩儿非常开心。

　　这是齐明来北京时我、闰莓、齐明、龙龙四姐弟的合影。

　　1969年，林彪一号号令下达，父辈和爷爷都要去干校，我奶奶不愿去，商量带我们7个孙辈回老家南陵。这是临行前我俩和院子里刘世德叔叔的女儿刘薇到天安门前留影。

　　从北京出发回我们老家安徽南陵，当时需要倒两次车。从北京上车到南京，从南京换火车到芜湖，再从芜湖换长途汽车到南陵。虽然老家三爷爷已经帮我们在南陵准备好了居住的一应安排，但是我们总还是有很多生活用品需要自己带过去。姑姑姑父带着一路因为不适应而哭哭啼啼的小婴儿红红，一应物品和红红已经让她们自顾不暇，龙龙爷爷带着龙龙，而且年纪也一大把了，也腾不出手来帮助我们。于是此时我和闰莓就充当了壮劳力，第一次体验了肩挑手提的辛苦，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艰难。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到了芜湖，第一次接触到了没有自来水的生活和各种讨价还价以及没有接触过的人情冷暖，各种不适应啊！

百般周折总算回到了老家南陵，满目的稻草房和很落后的建筑，完全出乎我们意外，但是老家亲戚们的热情又让我们喜出望外。总算有了到家了的温暖感觉。

　　在老家南陵时也有很多有趣的往事，但是因为没有照相的机会，所以没有留下太多照片。这两张是闰莓回京之前同学跟她的留影。

　　闰莓在我们老家安徽南陵生活了两年。我们在老家跳了一级，从小学五年级跳到初一，因为当时老家学的知识比北京要浅一些。闰莓学习能力很强，包括语言能力。我们老家口音很重，我们到那里后听当地语言简直像外语。上课时很多老师讲话我根本听不懂，尤其是数学课，我很佩服闰莓没有语言障碍，一学就会。她在班里是尖子生，只有数学学得最好的同学才敢跟她讨论作业。大家叫我俩“北京佬”，对我俩另眼相看，觉得我俩啥啥都比他们强。其实闰莓才是真强，我还需要闰莓帮助。

在老家，还要上劳动课，经常要送肥下乡。我们要挑着一担肥料（经常是从各家各户的鸡窝里掏出草木灰混杂着鸡粪）走5里路送到乡下，当时，以我强壮的身体来完成这种劳动都感觉吃力，闰莓一向身体比较弱，但是她从来不服输，每次都自己把一担肥料送到目的地。

在老家可不比北京，有很多在北京见不到的家务活。因为我们在七个孩子里是老大和老二，而奶奶年岁已近70，又裹过脚，所以有一些活已经干不动了。需要我和闰莓帮忙。闰莓做家事也是一把好手。我们老家当时还没有自来水，洗衣服、洗碗都要下河去洗。而完成这些家务活也很需要“技术含量”。我奶奶总是把这些活留给闰莓去做。我也就是干一些挑水、搬东西那样的粗活。

后来姑姑姑父好不容易从干校回到了北京，就赶紧张罗着把红红、龙龙和爷爷，最后是闰莓接二连三地接回北京，给我奶奶减轻负担。因为接闰莓是事先没敢打招呼的事情，我奶奶毫无思想准备，万分的不舍，得到通知说闰莓留在北京了以后，我奶奶偷偷躲在一间房间里哭了好长时间。我也因为从来也没有跟闰莓分开过，也躲在另一间屋子里偷偷地哭。现在想起来都好不心酸。

再后来，由于我们不再生活在一起了，跟闰莓在一起的机会就少多了，闰莓的照片和对她的了解也少多了。

　　回到北京后的闰莓。

　　这是闰莓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后和小弟弟红红的合影。

　　后来我爷爷也从干校回京了。这是回京后闰莓和外公在景山的合影。

　　闰莓回京后上了北大附中，学习走上了正轨，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恢复高考后，闰莓顺利考上了大学，这是闰莓在上大学时拍的照片。

　　闰莓在大学里认识了黄节，交了朋友，成了恋人。他们相恋期间，我们曾一起去密云水库游玩儿，拍下了一些照片。

　　看他们协力划船时快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会成为一生的好伴侣。

　　闰莓这个笑容真是灿烂四射。

　　我、闰莓和好朋友梁夏原一起爬上大坝。

　　这时候我们还是那么亲密。

　　这个时期闰莓和黄节的合影。

　　时间荏苒，不觉之间我爷爷已经到了八十高龄，祝寿这天在北京的家人齐聚。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家人比较齐的一张全家福了。

　　我家和两个姑姑家的三个大女儿与爷爷（外公）开心地在一起。

　　1985年，我与宋福生结婚了。“回门”这一天，亲戚们都来为我们祝福。这以后不久，闰莓和黄节就双双出国留学了。

　　同一天，闰莓和家人的合影。

　　这好像是闰莓回国探亲时，我和两个姑姑带着我和卫平的孩子到小白姑姑家里留下的合影。这个时候已经有彩色照片了。

　　闰莓到外公家看望外公。

　　闰莓在加拿大和美国求学和工作期间，她经常会寄些照片给爸爸妈妈，这些照片带给两位老人无限的快乐。我姑姑会把照片拿给我看，我就会向她讨要，拿回家留存起来。

　　这张照片里闰莓大胆尝试的样子非常好玩儿。她给这张照片的题注也很有趣。

　　闰莓博士后毕业时接受证书的照片是姑姑姑父的骄傲。我也得到了一张她在这个瞬间充满美好记忆的照片。

　　闰莓终于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当时的快乐是刻在脸上的。

　　这后来，闰莓会时不时地寄一些孩子的趣照回来跟父母分享。

　　这是闰莓和黄节带着孩子回国后到我新搬的家来做客时与大家的合影。

　　她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照顾卧病的爸爸，后来是妈妈，再后来是黄节的姑姑。……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一直非常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生病的老人，非常耐心细致，真的很不容易。这些我是一桩桩、一件件看在眼里的，很是佩服。

闰莓的两个儿子非常有教养，我几次跟他们接触，从来没见过他们做出不恰当的事情，总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然后就到一边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两个人从不打闹，也不高声喧哗，总是小声地用英语对话，或者看英语小读物。出去吃饭也是人手一册小读物，大人说话时他们就乖乖自己看书。

闰莓也从来不大声呵斥两个孩子，总是轻言细语地督促孩子们做运动。比如：“蛙跳、蛙跳”……孩子们就乖乖做运动。

　　在他们回来北京的这些日子里，我的几个最要好的同学也重新恢复了联系。因为这其中有我们都熟悉合得来的梁夏原，所以我们也把闰莓拉了进来。闰莓的加入给我们这个小群增加了很多有趣和有意义的话题。在这个群里大家转入很多高质量的帖子，各抒己见，非常投缘，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大家在这里感受到各种惬意、happy和自由。大家感到，闰莓的离去是我们这个群的一大损失。

我们这个群里面有三个人还在国外，她们每次回国探亲我们都要聚一聚，乐一乐。这是我们2014 年聚会时在一起玩White Elephant 的游戏的照片，梁夏原为我们带回了小礼物，大家拆礼物时笑得合不拢嘴。

　　每次有朋自远方来，我们都会一起聚个餐，见见面，享受一下见面的快乐。

　　闰莓回国后恢复了与很多同学的联系，有时间时也会参加各种同学与老师的聚会。这是2004年与景山学校同学和老师聚会时的合影。

　　这是2008年景山学校同学与老师聚会时的合影。从这样的照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闰莓非常珍惜在景山学校学习的那段美好的经历。

　　重新浏览过这些照片，回顾闰莓显得有些短暂的人生，我觉得闰莓是一个儿童时期的小公主，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小学霸，中年时期的好女儿、好妻子、好妈妈，而她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一个好伙伴、好姐妹、好朋友。我要让这些美好的回忆充填我失去她的空白，让这些美好一直伴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