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4)：朱熹与何君六石

山渐青®

（ Suqiu，Cairo，2021/7/17 )

最近，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中心的一个视频《何君六石》在老乡群里流传较广，诗情画意的江南景色加上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拍得很美，引人入胜（视频可以在youtube 搜索“何君六石”）。何君村在峡江新县城的西侧，村内向南有一条路可直通玉笥山风景区，离笔者老家现在的房子不到一公里，每年春节回家基本上都会沿这条路去村子里转下，随便看下这几块石头。这几天查了查资料，发现何君六石在历史上还真不简单，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

何君古村。江南三大名山之一洞天福地玉笥山历史悠久、风光秀丽，明代练子宁在《三月望日与饶隐君子宏游玉笥山谣》中写道“玉笥高与南斗齐，云锦照耀庐山低”。山脚下有一座何君千年古村，与道教名胜景区融为一体。村周边山石嶙峋奇险、洞穴曲折深邃，钟乳石笋遍生，清泉环绕甘冽，是县内唯一的喀斯特地貌的村庄。古村风格属于庐陵、临川文化交织，至今还保存有大量的地方性乡土建筑，成南北偏东走向，一条东北至西南的轴线联络了村中“秦石为屏、仙人石镇中、鹤石呼应”的风水格局，也串起了村里重要的古建筑吴氏大宗祠、环玉阁和宜修堂，古村具有较大的保护价值。一千多年前宋初时，太医吴铁镜为避战乱来到此处，在这块风水宝地置地安家、开基建族，此后何君吴氏子孙绵延四十多世，而今已有三千多人。

吴氏大宗祠坐落村中部，既是族人祭祖的场所，也是办理婚、丧、寿、喜及商议事务的重要场所。祠前拱桥四座类似虎爪，两翼各留虎眼一枚，气势轩扬有霸气。堂内设大天井，将前院和后庭隔开，祠内纵深四十余米，宽约二十余米。

司马第白墙飞檐、颇有气势，比较独特的是偌大一栋建筑不开正门，只有侧门可进（据说是为了激励后人积极进取，只有家里出了显贵官要方可开启大门）。布政厅为明朝兵部右侍郎吴杨所建，以供家族先祖画像，建筑曾有九进，如今仅留有一进，厅上“永思堂”三个大字雄浑有力，厅内木柱均为岭南所产楠木，大者围径达1.8米，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的雕梁画栋的非凡气势。

环玉阁始建于宋朝，原名大成阁，清乾隆时，知县张九钺因视周围六石环立，色青如玉，遂改题为环玉阁，如今年久颓废待修。阁高三层，葫芦宝顶，三垂飞檐，形式较奇特，一、三层四角，第二层八角，红墙碧瓦，格窗回栏，皆髹以棕漆。原阁内置神龛供奉孔子塑像，旧时村民将此地作为祭拜孔子所在，每年都会以庄重的仪式感恩儒学的教化。阁内左侧有一便道，直通蒙学馆，当年在阁中便能听到琅琅的书声。阁前有泉名“仙人泉”，经千年书声蕴养，已被村民视为神水。水自仙人石下出，绕石洞穿行，清凉透彻，在阁前汇聚成两池，上池可饮用，下池为洗涤。而今附近县一中的学生，也常会在这里举行聚会活动，传承古人文气。环玉阁于1984年被县政府列为文物保护单位。

何君村新牌坊上的图腾突出了以“吴”姓为主村庄的特点。

何君六石。即环立在何君村四周的6座石山，相距不足200米。由于当地的石灰溶岩地质结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些石峰平地突兀而起，千姿百态、奇俊嶙峋，洞穴深邃连环，清泉环绕不绝，构成玉笥山风景区一大奇观。人们或以其形状，或据神话传说给六石分别取名为：泰石、鹤石、温涧石、仙人石、龟石、紫霄石（据说还有一石名隐石，藏在地下看不见，所以只称六石）。

泰石位于村西北，占地数十亩，为六石中最大者，有石磴曲折直达顶部，最高处20余米。石的一侧陡峭险峻，似刀削斧劈，横看则似一头狮子伏在地上小憩。另一侧面朝东南，似凝神站立着慈悲为怀的送子观音，此峰因此又名“观音峰”。顶部尚有怪石错落排列，俨如群仙毕集，故称“会仙石”、“游仙石”。泰石下洞穴深邃莫测，敞如广庭，仄如斗室，暗流淙淙，乳石若笋，玲珑剔透。据探测洞深达数千米，如能开发，一座神奇的地下宫殿将会展现在世人面前。笔者大学某暑假时曾与数位同学准备了手电绳索等物，到洞口欲深入一探，心惧无力而返。

鹤石是六石中最小的一座，它小巧玲珑，平地而起，恰似田园中的一座假山。远望犹如一只展翅的仙鹤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山顶一角，却见一只小乌龟正怡然自得地漫步。

温涧石位于农田之中，早先石下有泉，泉水常温，故得此名。敲击温涧石，若钟鼓之声，因而当地人又称之为“钟鼓石”。

仙人石在何君六石中最为奇特，石山当中自然镂空，形成一道拱桥，似一道飞虹横空出世，不饰雕琢，令人叹为观止，称为“仙人桥”。仙人石前环玉阁倚山而筑，阁前“仙人泉”碧波喷涌，清亮透澈，千年不绝。传说秦时孔丘明曾在此凿池养鱼，取此泉泡茶，可治小儿疳积，因而常被过往玉笥山的香客当作仙水饮用，真是“环阁奇石福地起，玉井仙水洞天生”。

笔者十多年以来，每次春节回家都会抽空去看下六石，这是泰石，当时手机像素不高。

紫霄石为何君六石中最高，据村中老人讲，它方圆半里，高八百多尺，巍然兀立，直冲九霄。石上有洞，洞中有龙床龙椅，可惜八十年代被毁了，同此命运的还有龟石。因此，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何君六石的四石了。

朱熹与何君六石。 朱熹(1130-1200)又称朱文公，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晦翁、考亭先生、云谷老人、沧洲病叟、遡翁，祖籍徽州婺源（今属江西），生于南剑州尤溪（今属福建三明市）。南宋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是孔子、孟子以来最杰出的弘扬儒学的大师，世人尊称为朱子。《临江府志》（明刘松隆庆）卷三载有朱熹《何君飞仙》诗一首，赞喻何君六石为西竺飞来第二峰（第一峰是杭州灵隐寺的飞来峰哈）：

大地何人凿小空，倏然一榻卧相容。

巨灵擘破三千榻，西竺飞来第二峰。

出洞风寒疑有虎，藏舟夜半忽乘龙。

怪来索我题诗句，稽首何君六石供。

那么朱熹什么时候来峡江观何君六石并且写了这首诗呢？笔者略查了一下朱熹在江西的经历，考究的结果不一定正确。乾道五年（1169年）九月，朱熹老母去世，去官职返乡“丁忧”，建寒泉精舍守墓，开始了长达六年之久的寒泉著述时期。淳熙二年（1175年）正月，吕祖谦从浙江东阳来访朱熹，在寒泉精舍相聚一个半月，编次《近思录》，史称“寒泉之会”。五月，送吕祖谦至信州鹅湖寺（今鹅湖书院），陆九龄、陆九渊及刘清之皆来会，史称“鹅湖之会”。吕祖谦想利用这个机会调和朱、陆学说之间的矛盾，朱熹与陆氏兄弟论辩、讲学达十日之久，并没有达到双方统一思想的目的，但使他们对对方的思想及其分歧有了进一步认识，促使他们各自进行反省。淳熙五年（1178年），宋孝宗任朱熹知南康军兼管内劝农事。淳熙六年三月，朱熹到任。当年适逢大旱，灾害严重，朱熹到任后，即着手兴修水利，抗灾救荒，奏乞免星子县税钱，使灾民得以生活。十月，朱熹行视陂塘时，在樵夫的指点下找到白鹿洞书院的废址。经朱熹的竭力倡导，到淳熙七年三月，白鹿洞书院修复。朱熹在南康任上，为白鹿洞书院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他曾自兼洞主，延请名师，充实图书，还请皇帝勅额，赐御书。置办学田，供养贫穷学子。并亲自订立学规，即著名的《白鹿洞书院教规》，这可是世界教育史上最早的教育规章制度之一，对教育目的、训练纲目、学习程序及修己治人道理，都一一作了明确的阐述和详细的规定，它不仅成为后续中国封建社会700年书院办学的模式，而且成为世界教育界研究的重要课题。从上述朱熹与江西时间上的交集上看，除去为母守墓的几年著述不能出门，那就是鹅湖之会之后、淳熙二年至七年（1175-1180）之间在此为政的某个时间了，再具体的记载还没查到。

鹅湖之会。南宋淳熙二年六月（1175年）在信州鹅湖寺（今江西铅山鹅湖镇），吕祖谦为了调和朱熹“理学”和陆九渊“心学”之间的理论分歧“会归于一”，出面邀请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前来与朱熹见面，举行了中国哲学史上一次著名的辩论会。在学术上，朱熹认为心与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理是本体，心是认识的主体。二陆主张心与理是一回事，坚持以心来统贯主体与客体，本质上是朱的客观唯心主义和陆的主观唯心主义的一场争论。

其他古代文人咏六石。何君六石如鹤舞，如龟伏，如狮卧，步移景换，惟妙惟肖，吸引到历代文人骚客吟诵。清张九铖（岳麓书院张氏世代诗家）将六石列为“峡江十景”第三景“六石香泉”，在《峡江十景并序》中写道：“六石奇甲天下，曰尖石（又称紫霄石）、温涧石、鹤石、龟石、泰石、仙人石，相距各里许。奇峰邃洞，直插霄汉。松栝森罗，溪涧环绕，无异蓬莱方壶，随风欲引去也。”

宋黄庭坚作《何君洞》曰：

九仙乘诏上龙湖，尽是骊山所送徒。

惟有邓公留不去，松根搘鼎煮菖蒲。

明胡俨作《何君洞》曰：

高峰千尺绝尘氛，长见仙都九老君。

手把芙蓉游碧落，身骑鸾鹤下青云。

紫霄台上花初发，金井源头路不分。

自有灵踪通缥缈，谁来访讯接氤氲。

明罗洪先《九月晦日何君洞》曰：

云裳已远石床横，洞里菖蒲岁岁生。

欲烛金书讨丹诀，月华未吐坐三更。

清吴之镐作《鹤石》曰：

爱此清岩憩，凭高可息机。

骨寒宜健翮，仙侣不孤栖。

日月为丹顶，风霜整素衣。

相看胎化久，海上几时飞。

清王茂烯作《六石香泉》曰：

峭石无玩质，玲珑乳窦穿。

吐时清碎玉，澄处碧涵天。

弄月初堪掬，餐霞欲共仙。

山根奚待劈，有本原是泉。

清边祚游作《六石香泉》曰：

石骨崚嶒石髓长，一弯澄澈静涵香。

潇潇万壑松涛壮，太古深山五月凉。

清吴磊作《六石歌答陈农山习燕山》曰：

玉笥之峰三十二，峰峰各自含苍翠。

此处更有六石峰，嵌空玲珑堪骇异。

清习佳桂（湖洲村习家人哈）作《何君六石歌》曰：

紫霄石似上天梯，拔地千仞何崔巍。

仙人之石玉作堆，下有仙泉可濯垒。

泰石本是六石魁，朝烟夕霞光陆离。

龟鹤二石临清谷，云树芊绵绕东西。

温涧石在水之湄，苔藓斑驳杂芳菲。

中天电视台与六石。2006年春天，台湾中天电视台“台湾脚逛大陆”摄制组一行四人在编导蔡文钦的带领下，来到峡江县玉笥山景区进行采访拍摄。“台湾脚逛大陆”节目为旅游休闲类节目，每周播出两期，每期45分钟左右。摄制组沉浸在洞天福地玉笥山的悠久历史和俊秀风光中，看山下的“云腾飚驭祠”游人如织、香火不绝，攀上何君六石拍摄奇景，或钟灵毓秀，或突兀奇峭，或虎踞龙蟠，形态各异呈奇献巧，探索石中奇洞深邃、连环相通，洞中清泉甘冽、四季不绝，观周边田园白墙黛瓦、菜花灿烂，景色秀美无比，堪比桂林山水，无不陶醉其中。

何君六石的保护。近年来县、镇两级政府积极贯彻“全域旅游、全景吉安”的发展战略，把何君村的保护与发展融入到玉笥山景区开发、融入到金梅坪景区打造、融入到美丽乡村建设之中，在对古村古建“修旧如旧”的同时，重点抓好“何君六石”的恢复与游赏配套、香泉溪流整治与休闲配套、环玉阁仙人泉景观提升、吴氏大宗祠景点等建设，同时大力传承弘扬好道教、中医文化，开发何君中医示范苑、品茗园、非遗展示中心等。何君村正在洗却旧尘、乔装打扮，以深厚的积淀、崭新的风貌走出深闺，迎接各方来客。

十多年前拍的，村头的古石桥和古樟树都有千年历史了。

传说一：相传秦时骊山役徒孔丘明等十人，因战乱避隐玉笥山，得仙人赠一钵十尾鲤鱼，遂凿泉筑池畜养，后九鱼化龙，孔丘明等九人乘龙飞升，独留何紫霄在此修成地仙。故泉、石皆名“仙人”，村亦因何紫霄而称“何君”。

传说二：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赣江发大水，新淦一带江岸决口。从武功山下来一个叫杨久平的道士路过此地，决意帮助大家堵住决口。他从远处寻得7座石山，施起法术，将石山化作大小不同的一群猪，往新淦方向驱赶。一天清晨，路过何君村时，碰见一孕妇在溪边洗衣，杨久平问她是否看见一群猪，孕妇答：“猪没看见，倒是看见几块石头乱滚，有一块还滚到我身边，我用棒槌敲了它一下，它就滚到溪里去了。”话音刚落，杨久平法力顿失，那一群猪失去法力控制，立刻恢复了石山本貌，立在何君村原地，这就是六石的来历。

从视频中看到环玉阁（左上）正在修缮。左下和右边是十多年前的环玉阁。

原来的砖房和土坯房基本上没有人住了，村民大都搬进了盖在县城的公寓，这些年政府脱贫工作成效还是挺明显的。

何君村吴氏先祖宋太医铁境先生的墓背依仙人石而筑，侧立仙人泉之畔，玉带缠腰、子孙绵绵，可谓尽占风水之利。

【注】清华建筑设计院的视频可以在youtube 搜索“何君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