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娘姥爷——写在姥娘去世三周年之际

沧海一粟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九，三年前的今天，姥娘去世，享年90岁。当时我身怀六甲，没能见姥娘最后一面，没能送姥娘最后一程，深以为憾。

幼时的记忆里，在上学以前，我在姥娘家度过的时光比较多，好像是长住了好几段时间。我曾亲眼目睹了舅舅结婚姨出嫁，我也记得姥娘家的织布机。我亲眼见证了姥娘一天天地老去，直到患了“僵尸症”，全身僵硬，翻身都靠别人帮忙。

听妈妈说，在过去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姥娘家靠给人织布，日子过得比较滋润，能偶尔吃吃白面包子——要知道，那时有许多人家还在靠野菜填饱肚子。

记忆中，姥娘家一直比较富裕。我上小学以后，姥娘家承包了二亩苹果园，靠姥爷舅舅的勤劳能干，一直小有积蓄。在我家没钱供我读书的时候，都是靠姥娘家接济。我唯一的舅舅一直和姥娘前后院住着。老人家勤劳了一辈子，养成了习惯，闲不住，姥娘姥爷直到年近九十，还是帮舅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我家的日子是我上班以后才慢慢好转的。我上师范的时候，有一个秋天，我去姥娘家的时候，姥娘还塞给我20元钱。20元是什么概念呢？那时，我上的是免费师范，不但不要学费，还发生活费，20元钱，就是我大半个学期的零花钱。

　　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的地方就是姥娘家的村子。那时，姥娘六十七岁了，仍然忙着地里的活。一有空，就做点好吃的，让我舅家表妹（在我上班的学校上五年级）喊我去家里吃饭。一年后，表妹毕业了。后来的几年，姥娘自己跑学校里几次叫我去吃饭。

那九年，我也经常自己跑姥娘家里去，还曾经把一个相亲对象带过去（我妈都没见过）一次。九年后，我调到另一所学校，离自己家近（天天中午回家吃），离姥娘家远了。姥娘就放心了，也不用操心叫我吃饭了。但我还是隔三差五地去看姥娘。

再后来，我结婚了，有了女儿，不过，仍然住在娘家，去姥娘家也比较勤。

再再后来，我就去的少了。因为姥娘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俺这老了，没能了，光进不出了（意思就是，光接受我们的礼物，没有东西回馈）。”我不愿意给姥娘心里添负担，除了逢年过节，姥娘姥爷生日，平日里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姥娘临去世前的一两个月，有一次，我去看她。那时，她已经卧床不起一两年了，幸亏姥爷壮实，舅舅离得近，也没用我妈妈伺候。姥娘说：“你扒开我眼皮，我看看你啊。”我说：“甭看啊，还是那个样啊，就是有白头发了。”姥娘说：“你给我梳梳头发啊，梳子在窗户台上。”我说：“你又不起来，不用梳头呀，我都天天不梳头呀。”

那时候，我怀孕五六个月了，自己洗头都弯不下腰了，为了省事，辫子剪了，理成短发了。我猜测，她是躺够了，想起来坐坐，可是我哪里敢拉她起来坐坐啊。为此，我心里很是愧疚。

回去后，我跟妈妈说了姥娘让我梳头的事，还把自己的猜测说了。我妈再去的时候，还说了我姥娘一顿。搞得我更过意不去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姥娘！唉！写到这里，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是多么后悔啊！

　　姥娘去世以后，我再去姥娘家看姥爷时，姥爷经常哭眼抹泪的：“哪个让我去，让你姥娘活着呀。”

去年八月十五，我在妈妈家听我二姑说，我姥爷怪厉害，让我妈别大意了。我就计划利用午饭空再去看看他。结果，我一周要上三个中午自习，一个没自习的中午，我推出电动车了，天下起了小雨，我又回去了。又一个没自习的中午，天没下雨，学校里开会，又没去成！等到二十六那天中午，我终于抱着儿子去看姥爷了。姥爷已经穿上寿衣，躺在灵床子上，人事不知了。舅舅和姨，还有舅家表弟守在床前，妈妈回家看看小孙子去了。我放下买去的牛奶，喊了一声“姥爷”，我姨说“别喊了”。我抱着儿子呆呆地待了一会儿，舅舅说：“你姥爷一霎不如一霎了，你打电话让你妈回来吧。让她路上慢点。”我打完电话就回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爸爸才打电话告诉我“你姥爷昨天去世了”。我去了姥娘家才知道，就在我刚刚离开的时候，姥爷就咽气了。我又是一阵自责：早知如此，我怎么不早抽空下来看看啊！

　　隔辈情深深似海，反哺成空空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