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一年七月二日</p><p class="ql-block"> 参与写作:何岫峰</p> <p class="ql-block">早上我正准备发朋友圈的时候,不经意间点开了《何家》微信群,当我看到侄儿何劲松发表的一条微信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盯着这条信息足足三分钟之久…</p><p class="ql-block">从六月二十五日起到七月一日,连续七天,我每天在朋友圈发表一篇糸列文章《一晃十年》,以庆祝孙子壵垚的十周岁生日。</p><p class="ql-block">当我将目光从侄儿那条微信上收转时,我当即决定,今天不发朋友圈了,剩下几篇《一晃十年》至少得过了七天以后再续发。</p><p class="ql-block">侄儿那条信息是:</p><p class="ql-block">"请原谅我在黎明之前打扰诸位长辈及兄弟姊妹:总大爷刚刚因心脏问题过世,何氏家族痛失擎天一柱。”</p><p class="ql-block">“总大爷”是我的堂兄何祥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身着海军衫的总大爷</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何家在老武穴街也算得上一个较为有名的旺族。</p><p class="ql-block">我们家的辈份四个字一组,从我父亲辈始是锺祥毓秀四辈。</p><p class="ql-block">上世级八十年代以前,鐘字辈一个个先后离世。他们兄弟四人留下了十五个祥字辈的男丁,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我们武穴西菜园墩尔上的何氏家族有了十五个祥字辈的家庭。</p><p class="ql-block">如今,毓字辈子侄十七人,大都成家立业了。</p><p class="ql-block">现在有了三胎政策,预计秀字辈男丁超过毓字辈是大概率事件了。</p><p class="ql-block">祥胜是我们十五个祥字辈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也是至今天止我们何家存世的最年长者。</p><p class="ql-block">子侄辈们直面时称他为大爷,因为他们有四个大爷,所以私下里称呼他“总大爷”。</p><p class="ql-block">祥字辈兄弟有称呼他大哥的,有称呼他大相的,有称呼他大牛哥的(他小时混名大牛)。</p><p class="ql-block">唯独我,何家第二个降生的祥字辈男丁,从儿时起一直称他为哥。</p> <p class="ql-block">哥呵!十几天前,我们在一起聊天,你是那么的精气神十足,你思维敏捷,声音宏亮,怎么说走就走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武穴西菜园墩尔上何氏家族老屋(两间瓦屋两问茅屋)素描图。</span></p> <p class="ql-block">年少时,哥是一个“伢儿头”。</p><p class="ql-block">他带着我和弟弟们在磚头瓦片中找蟋蟀,在灌木杂草间捉螳螂;在树干枝叶上捕蝉蛹…</p><p class="ql-block">他带着我和弟弟们一起躲猛儿(捉迷藏),弹弹子;拍烟炮;打香棍;玩七月卵子代八月卵子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图片取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他常常邀来十多个同学和朋友,在家中演戏,血战金沙滩,八大锤大闹朱仙镇;孙悟空大闹天空…翻跟斗,打百溜(侧身翻);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器齐上阵,一玩大半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图片取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哥个子不高,却肌肉发达,孔武有力。他练气功,习武术,至今我还记得他在家里打沙袋的情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也许受到了京剧的熏陶,他从小有保家卫国的情结,初中毕业后参了军,成为南海舰队的海军战士。</p><p class="ql-block">数年后又作主让弟弟祥刚入了伍,成为东海舰队的一名海军战士。</p><p class="ql-block">又数年,他亲自把大孙子送到南海舰队,接了他的班。</p><p class="ql-block">直到现在,哥的女儿还在南海舰队隨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海军战士的哥</span></p> <p class="ql-block">复员后,哥曾在广济县工商局工作。</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时候工商局在老居仁街街上,当时是否叫工商局已经不记得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工商管理还处于雏形,工作人员很少,所以在老武穴街的大街小巷经常能碰到哥,感觉他是一个管事儿的人,心里挺羡慕。</p><p class="ql-block">在此期间,哥做成了一件轟动一时又令他悔恨终生的大事。他乔装打扮打入了“投机倒把”的集团内部,转战数省,成功地抓获了犯罪分子—一个挂獭(武穴方言,意为捕獭)的农民吴兴荒。为此他受到了表扬和嘉奖。但是哥后来觉得十分后悔,挂獭这样的事是农民为了生活在农闲时的一种正常的副业活动,根本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法规(那时獭还不是受保护的野生动物),哥觉得害人坐牢,悔恨终生。</p><p class="ql-block">哥呵!这事怪不得你,千万不要把这个包袱背到天国去!当时的社会背景就是不准农民从事与集体生产无关的一切活动,自留地种的菜,自家养的鸡生的蛋拿到街上卖就要遭到围堵追缴,何况挂獭!</p><p class="ql-block">哥作为工作队员还被单位派往农村驻队,在乡下呆了不少日子,就在十几天前,我和哥在一起吃饭,他还谈起这段经历。</p><p class="ql-block">我记的他下乡的地方是四望公社,我们有一个姑姑家在田百海垸。</p><p class="ql-block">在那以前,我只知道有一个姑姑在田百海,却从来未去过,也没见过姑姑。哥告诉我姑姑家如何如何穷,告诉我农村怎么怎么落后,言谈间充满了对农民的深切同情,叹息他对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无可耐何…</p><p class="ql-block">哥在大蒋大队张才垸驻队。他在农民家吃饭,初时是浠粥沾酱,不久就是米饭加鸡蛋,鸡蛋可是<span style="font-size: 18px;">奢侈食品呵!他</span>和农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几个月只回家一次,很快就与农民们打成了一片。他尽其所能,倾全力帮助农民们。</p><p class="ql-block">哥和张才垸的农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近年,他们还像亲戚一样互相往来,像挚友一样相互帮忙,有一次祥刚家里修房子一大早垸里来了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漂漂亮亮的完工后才摸黑回家。</p><p class="ql-block">哥怀有浓厚的农民情结。</p> <p class="ql-block">哥当过学徒,起五更睡半夜,吃了很多苦。</p><p class="ql-block">哥是一个平凡的人,可他也风光过。</p><p class="ql-block">他很少谈论“风光”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半个月前,端午节那天中午我和华儿(我老伴),哥和嫂(我称她木林姐),还有和哥嫂同住在戴家小区的同学老易一起吃饭。</p><p class="ql-block">闲谈中,我们扯到了哥的最后一个工作单位—武穴市港务局。</p><p class="ql-block">谈到他的工作单位,哥很兴奋。七十六岁的哥记忆力很好,思维尚健,中气十足。</p> <p class="ql-block">我们为一个熟悉的某某人从政府部门调往港务局而扼腕叹息,我们剖析港务局衰落的种种原因,我们预判港务局的未来…</p><p class="ql-block">哥很健谈,谈了很多,却只字未题港务局曾经的辉煌,也没“吹嘘”他曾经的风光。</p><p class="ql-block">哥在港务局那段风光的日子,我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有段相当长的时间,水上航运统领着整个交通运输行业。</p><p class="ql-block">武穴港是长江沿线十大深水良港之一,从武汉至安庆长达433公里的水域只有武穴港能停靠5000吨级的客货轮,其运力在湖北省内仅次于武汉港。</p><p class="ql-block">所以武穴港务局是整个武穴最吃香的单位,哥在港务局谋得最吃香的职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照片取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停靠武穴港的有来往于重庆上海间的四层楼的江字号(文革中改称东方红号)大客轮,有穿梭于汉口九江段的汉九班小客轮。</p><p class="ql-block">毎天来自于圻黄广三县和江西瑞昌县的旅客最多达三千人。</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船票是最紧俏的票证。一票难求呵!</p><p class="ql-block">江字号客轮有像旅舘一样分一二三四等等级的仓房,有统铺一样的五等仓。</p><p class="ql-block">三等仓以上的只有大人物能享用,一般凡夫走卒花几个小时能排队挤出一身汗买到一张五等仓就磕头谢恩了。没买上五等仓的能买到一张站票也不错了。</p><p class="ql-block">更多的讲究体面的人想买一张四等仓就得靠内部分配或走后门了。</p> <p class="ql-block">哥是手握四等仓和少量二三等仓的船票的港务局极少数工作人员。</p> <p class="ql-block">记得在河边港务局的办公地方,有一排小房间,哥在其中一间办公。</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办公的地方黑压压的挤满了来去匆匆的人,有人兴高彩烈,有人垂头丧气。</p> <p class="ql-block">我曾经无数次的挤进办公区,等你好不容易挨近哥办公的那间时,敲门却无人应答,有时是他不在班上,有时是他根本不知是谁在敲门而不应,只得满身大汗垂头丧气了。</p> <p class="ql-block">当然,很多次他辨出了我的声音,半打开门拿出一张或两张四等仓船票塞到我的手上,立马哐的一声关上了门。</p> <p class="ql-block">有时候,很多人提前挤进办公区,引首以望,哥来了便紧随其后,等到哥开了房门,却被哐啷一声关在了门外,你捶破了门,喊破了嗓子,哥自巍然不动。</p><p class="ql-block">这时候,那怕你是政府官员也好,你是他的亲兄弟也罢,只得垂头丧气,悻悻然钻出人群打道回府了…</p> <p class="ql-block">世事无常!在那个特定的时期,特定的场合,哥就是一个武穴街的风云人物!</p> <p class="ql-block">哥是武穴西菜园墩尔上何氏家族毓字辈的总大爷,祥字辈的总大哥,是我们全族的当之无愧的族长!</p> <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以后,尘封已久的家族活动重新兴盛起来。</p><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我只知道我们武穴西菜园墩尔上这支何氏家族老家是广济县两路公社的(现为武穴市梅川镇吴畈村)何天佑垸,却没有一个人去过。</p><p class="ql-block">查家谱得知,我父亲辈上面的四个辈份是咸庆深仁,而庆字辈高祖从梅川落户武穴传至祥字辈才四代人。所以,何天佑垸就是我们武穴这支家族的根,就是我们的垸。</p> <p class="ql-block">在家族活动兴盛之风推动下,我们武穴西菜园墩尔上何氏分支迅猛地活动起来。</p><p class="ql-block">哥是活动的牵头者,主持人。</p><p class="ql-block">哥亲自或指派兄弟带领全家族老老少少多次回何天佑垸寻根问祖,参加祭祠活动和宗亲红白喜事。</p><p class="ql-block">哥带领几个弟弟和垸里叔伯一道去花桥镇大屋何垸参加何氏大宗谱续修活动。</p><p class="ql-block">哥亲自或指派兄弟去四望镇何应朝垸、刊江办事处细何垸等同宗处参加各种宗亲活动。</p><p class="ql-block">所有这些活动得到了何氏宗亲的好评,扩大了武穴何氏家族的声望。</p><p class="ql-block">哥呵!半个月前我们在吃饭时谈到你和何天佑垸闹了点小矛盾,要我下次回来(武穴)陪你去垸里和解,我刚回北京,你怎么就匆匆地走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树大支分,西菜园墩尔上的何氏四家老屋早已不复存在,从四家老屋分出的何氏兄弟姊妹分居于武穴的二十多处,有的还常住在外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老屋的旧础上有几家兄弟盖了新楼,常住在那儿。还有几家兄弟寓所就在老屋稍北的龙潭宾馆附近。</p><p class="ql-block">多年来,哥常住在离老屋数里外的戴家小区。他退休后的一项重要活动是几乎每天都要到常住在老屋新楼的祥文家里坐坐。</p><p class="ql-block">初时步行,后来专门买了辆旧三轮。我这次回武穴,木林姐指着停在楼下的一辆崭新的电动车告诉我,你看,那是你哥背着我刚买的!“这样也好,又方便又安全!你这个哥呀,一天不到何家(老屋处)心里就不踏实!”。</p> <p class="ql-block">祥文楼下开了间皮鞋修理店,是一个聚会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哥心里时刻惦念着兄弟姊妹们,皮鞋店是何氏兄弟聚会的场所,哥在那儿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个兄弟或子侄,皮鞋店是何氏家常理短的汇聚处,哥从祥文口中可以听到其它兄弟姊妹的近况。</p><p class="ql-block">二十年来,我常住在北京,毎年只回老家一两次,像哥一样,一到武穴,第一站就是祥文的皮鞋店。像哥一样,我的心里也时刻装着何氏兄弟姊妹们。</p><p class="ql-block">其实,埋藏在我心底的是:那儿是我的老屋,是我的根呵!</p><p class="ql-block">我生于斯长于斯三十年,哥生于斯长于斯至少六十年!</p><p class="ql-block">电动车滿载着哥的老屋情结,来往奔驰于戴家小区和祥文的皮鞋店间,哥呵,你匆匆忙忙的走了,昨天夜里,可曾回老屋看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隨着年纪一年年增长,人越来越怀旧,越来越珍惜兄弟之情。</p><p class="ql-block">每每从北京回家,无论呆的时间长短,我都会尽可能的到兄弟们家里坐坐,看看,拉拉家常,或者约个地方会会面,打个电话问问好。</p><p class="ql-block">祥胜是哥,凤娥是姐,这两家无论如何我都得去。</p><p class="ql-block">我也深深地感觉到,哥和木林姐愈来愈深沉地兄弟之情。</p><p class="ql-block">每当我敲开戴家小区C栋十四楼哥的房门时,总感到滿面笑容的木林姐有一种喜出忘外的神情…</p><p class="ql-block">清明节的前几天,哥都会到皮鞋店问祥文:祥荣回来了吗?还没回?不回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清明节过后,我于四月十三日晚上回到武穴的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家旁边的老汉口碰到了哥和木林姐。我告诉他们,因为有点事,所以回来晚了。哥说,回来了就好,回了就好!我还生怕你不回呢!</p><p class="ql-block">过两天,哥和木林姐来家里,坐了好久,临走说要接我吃饭。我老实地告诉他们,过几天华儿也回武穴,等她回了一起去吧。</p> <p class="ql-block">哥又不断地打听华儿的消息,五月二日,华儿回来的第三天,哥如愿以偿。</p> <p class="ql-block">吃饭的时候,哥说了件事对我触动很大。</p><p class="ql-block">哥说某年某日他得了急病,是我开车将他送到武汉的,由于去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听了他的话,我矢口否认,连连说,没有的事,没有这事,你记错了人吧?,我那会开车呵!</p><p class="ql-block">哥急了,我冤枉你?你当⺁长时不是有辆上海轿吗?你不会开车,司机不会吗?当时你还哄我“快上车快上车,我也急着去武汉办事呢”!</p><p class="ql-block">我真的想不起来有这件事,默然地说,就算有这件事有什么了不起的?</p><p class="ql-block">哥说你记不记得是你的事,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底,一辈子也忘不了!</p><p class="ql-block">咚的一下,我的心震颤了!原来这两年哥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我和华儿吃饭,不光是浓浓的兄弟之情还夹杂着别样的情愫?</p><p class="ql-block">哥是个性情中人,恩怨分明。</p><p class="ql-block">哥呵,你肯定预知自已的大限将至,怕不当着我的面说出这事就会遗憾终身!</p><p class="ql-block">哥,你放心地走吧!我领下你这份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从二零一零年起,我们祥字辈先后有五个兄弟离世。</p><p class="ql-block">哥和我谈起来显得情绪低落,他说我们何家莫不是要衰落了?我说不会吧?我们这辈都六七十多了,走是正常的,你看何野,何胖,何松那几个侄儿,喝起酒来哪一个不是一斤多?一代胜一代呵!</p><p class="ql-block">其实,我和他一样,这几年心里一直在打鼓,那离去的五位兄弟大都刚过六十岁,基本上每隔两年走一个,且全部死于癌症,无一幸免。有时候我偷偷猜测,下一个会轮到谁?</p><p class="ql-block">说实在话,猜这个猜那个我却从未猜到哥的身上。</p><p class="ql-block">虽然看起来他面容衰老,可是他却精气神十足,坐如钟,行如风,声音宏亮,思维敏捷,他又没有什么大的基础性疾病,为人又豁达大度,我估摸他能活到九十岁!</p> <p class="ql-block">六月十六日下午,哥又将我和华儿叫到他家里,木林姐为我俩下了两碗她亲自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我们俩人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们俩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一般不吃晚饭〉…</p><p class="ql-block">临走时,哥坚持要将我俩送到楼下,被我俩婉拒。</p><p class="ql-block">我们互致再见!</p><p class="ql-block">谁知道,这竞是永别!乌呼,痛哉!</p><p class="ql-block">世事无常,禍福在天,仅仅十几天哥竞不辞而别!</p><p class="ql-block">哥,你一路走好!</p><p class="ql-block">在天国的大门口,祥德、祥福、祥刚、祥盛,祥利正在恭迎你!</p><p class="ql-block">哥,你一路走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