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东北小村生活

Frog in the well

七月初，我和孩子跟老公回到了他想念很久的东北老家。

东北地区现在的标签是人口外流地。而老公家是东北的一个小农村，一个离镇集都要十几公里的偏僻小村子。我们当天就到哈尔滨，可是要到小村庄，又经历两次火车，还要再坐一小时出租车才可以。无论汽车,火车,高铁还是飞机都很难当天到家。

也就是说，进了家，想再出来也是很难的。所以，家家户户的院子都种很多蔬菜，养好多小动物，基本需求的吃喝能自给自足就不会出门。取暖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烧炕。而烧炕用的材料不是煤石油天然气，而是每年收的庄稼的秸秆。如豆秸、玉米芯。玉米杆、高粱杆都用来扎篱笆。不但颗粒归仓，副产品也归仓，物尽其用。家里总有人手巧，可以把大人不穿的衣服改成小孩子的衣服，或者给衣服，被褥打补丁。

大人们天亮被鸡鸭鹅的叫声和阳光唤醒，就开始一天的生活:打开鸡鸭鹅猪的卧室，喂水喂食。豆秸垛上取出一些晾晒，省的烧的时候有烟。趁早洗衣服，做饭都是不着急的，收拾完做饭。做饭除了食材的收拾，还需要烧火，一顿饭下来两小时都很正常，吃到饭差不多九点了。做饭如此麻烦，每顿饭都吃的饱饱的省的饿。一天吃两顿饭还吃出一个个圆润的身材。收拾完吃完饭刷大锅和碗以后就累了，不用设闹钟的睡一觉。睡精神了下地溜达看看自己的宝贝。然后就该准备下一顿饭了。晚上天黑就睡觉，九点多的村子已经无声无息了，家里的灯十点基本上也都熄了。

东北的天气冷，五月份地才开始化，十月份又开始下雪了。忙碌的时间也就种地和秋收，闲余时间就只是简单的生活，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安逸，也很普通。

就这种平凡又有些无聊，简单又略显简陋的生活。大人都很难接受，孩子更难以接受，掰着手指头数集的时间，到了集的时间都跟过年一样，早早起来就想办法出门了，集上也没什么东西，也就是蔬菜水果肉，布料衣服小玩具……而且不到中午12点，集市就撤掉一大半了。可是有了集，人心里也有了盼头，平时什么不顺手了，饭菜不可口了，都会念叨:过两天集的时候要买！

有人跑出去了，到了天津、大连等地打工，且不说挣多少钱，天天的灯红酒绿也能让村里出去的人兴奋不已。开始的时候他们过年回家，穿着时髦的衣服，甚至开着锃亮的小车。在村里吃饭吹吹牛，慢慢的，走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剩的大多是出不去的老人孩子和有家里有挣钱渠道的家庭。而孩子的上学也是问题，因为村里的小学已经收不了几个孩子而关门大吉。孩子们无论远近都去每个镇的中心小学。媳妇去陪读，这些不是高配版生活，是必备的生存需要。

在这个小村里住，仰望天空，你可以看到晴天的蓝天白云、满天的星斗。你可以看着乌云随风飘，从而判断是不是会下雨，什么时候会下雨。习惯了看手机天气预报的人是不懂这种能力的。

在这个小村里住，你可以看到一粒种子进土壤慢慢出苗长大开花结果。你可以看到蛋的孵化，小鸡鸭鹅有绒毛的萌萌哒，绒毛褪去的年轻气盛，时间久了的淡定。你知道长出来的植物什么阶段可以被哪些动物吃掉。

在这个小村里，你知道你是依靠什么而生活:是阳光养大了植物，是植物养活了动物，是太阳，水，植物，动物养活了我们。我们没有高贵的血统，我们仰头，和植物动物一样，看到都是苍穹。

村里的人就这样，有着不需要闹钟的悠闲，累了就睡，睡饱了才干活。活的真实又豁达。可是他们还在羡慕着城里人的生活，羡慕他们肤白貌美，羡慕他们窗明几净，羡慕他们才高八斗，羡慕他们好吃好喝还身姿苗条。

人所有的拥有，都被偷偷的标上了价格。在城里人漂亮的衣服内，精致的妆容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和心酸是村里人所不知的。

累了，就给自己一次心灵放个假吧。在村里住几天，无拘无束，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