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妙联——，史上唯一的状元驸马郑顥

启文士心

状元驸马，在许多电视剧和小说中都存在。自古状元已是人中龙凤，驸马又是帝王的乘龙快婿，二者兼得则更加了不起。但实际上中国1300年的科举历史，文武状元共777人，真正被皇室招为驸马的却只有一人——唐朝的状元郑颢。为什么呢？

一是状元的年龄一般都偏大。

科举从一创立开始，就允许考生终身应试。只要考生身体允许，又有足够的毅力，他们就可以无限制地报考应试。科举时代老人应考及第者更是屡见不鲜的。如唐朝的状元平均年龄在历代中最低，还30岁呢。唐昭宗光化四年（901年）这一榜录取的26名进士中，陈光问69岁、曹松54岁、王羽希73岁、刘象70岁、柯崇64岁、郑希颜59岁，昭宗同情他们长期参加科举，到如此大年龄才中进士，就免除他们参加吏部铨选，破例立即授予他们官职，当时人称之为“五老榜”。

二是“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历朝历代皇家宗室都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驸马应该有“三高”，即门第高，学问高，品德高。然而那只是一厢情愿，从有“三高”背景的男士方面看，有没有人愿意娶公主。一是门第高的士族很清高，不想落个攀附的名声；二是驸马一般不得参政，莫说是状元了，就是进士也不愿意甘当聋子的耳朵——摆设呀！

三是唐朝公主的名声差。

据学者分析，当时的人不喜欢娶公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唐代公主不守妇德，名声不好。当年唐宪宗为公主招驸马，下令贵族子弟中所有的适婚青年前来应召，谁知士族子弟们知道之后，唯恐避之而不及，纷纷称病不去，就是个实例。唐代的社会风气很开放，公主的私生活比较混乱。多数的唐代公主小小年纪都有不止一个情人。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这一生有过好几次婚姻，同时还学母亲，养了很多男宠。唐中宗的女儿安乐公主同样如此，她和太平公主相比，可谓是半斤八两。由于安乐公主容貌美丽，从小便深得唐中宗的宠爱，因此恃宠而骄，更加肆意妄为，公然在宫中府中调情寻欢。还有永嘉公主、高阳公主等等，名声都不好。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唐代郑颢就是例外，成为历史上有确切记载的状元驸马。

唐宣宗李忱是晚唐很有作为的皇帝，特别想把国家医活。一切以先祖唐太宗为表率，故史称“小太宗”。不过，宣宗皇帝对外游刃有余，对内却麻烦颇多。宣宗有十一个女儿，他为长女万寿公主的婚配很着急，只得委托白居易堂弟、宰相白敏中当媒人。不过还是坚持“三高”，而且更具体化了，那就是：驸马应门第高，出身士族；学问高，起码进士；品德高，口碑良好。

忠于月老职守的白敏中向宣宗举荐唐宪宗宰相郑絪之孙、唐武宗会昌二年（公元842年），他26岁中状元，时任校书郎、右拾遗内供奉，以文才、风度、儒雅而著称于士林，名字叫郑颢。

史载，郑颢原本有婚约在身，并准备迎娶“四大士族”之一的卢家的一位千金。所以对于招驸马，郑颢断然拒绝，并担心节外生枝，赶紧安排原定的婚事。郑颢行动果断，即刻前往女方所在的江苏淮安迎娶新娘，车队都已抵达郑州。大事没完成的白敏中得到消息，急忙告诉皇帝，用加急诏书追到郑州，强行把迎亲的郑颢追回。白敏中苦口婆心，威逼利诱，迫使郑颢终于妥协，最终与未婚妻解除婚约，迎娶公主，演绎了一出标准的闪婚式“拉郎配”。

可能是皇帝也做了妥协吧，郑颢的政治前途并未受到驸马职位的影响，婚后，皇帝拜郑颢为驸马都尉，不久又提升为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礼部尚书。

看上去郑颢娶了媳妇，攀了皇亲，还可以继续担任高官，应该心满意足了。然而，与公主相处可不是谁都可以，被迫呆在一起又心生芥蒂，据说郑颢婚后不幸福，心中很郁闷。好在唐宣宗是个通情达理的皇帝，明知抢来的新郎不情愿，万寿公主出嫁时千叮咛万嘱咐，规定“三不守则”：

“无鄙夫家”，“无干时事”，“有子而寡，不得复嫁”。

前两条是不要瞧不起夫家，不要干预政事，这好办。但后一条，如果有儿子而守了寡，就不得再嫁。这条在唐朝就显得苛刻，这是对“大唐皇室婚姻法”的重大修改。之前不要说公主被默许找情人，就是嫁三五个丈夫也不足为奇。最后还对万寿公主特别强调：“苟违吾戒，必有太平、安乐（指上面提到的公主）之祸，汝其勉之”。

宣宗皇帝希望万寿公主一定要珍惜这桩来之不易的婚姻。甚至亲自出马教育批评女人要做个好的郑家媳妇。

比如：《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八唐纪六十四》：

公主，上之爱女，故选颢尚之。有司循旧制请用银装车，上曰:「吾欲以俭约化天下，当自亲者始。」令依外命妇以铜装车。诏公主执妇礼，皆如臣庶之法，戒以毋得轻夫族，毋得预时事。又申以手诏曰:「苟违吾戒，必有太平、安乐之祸。」颢弟顗，尝得危疾，上遣使视之，还，问「公主何在?」曰:「在慈恩寺观戏场。」上怒，叹曰:「我怪士大夫家不欲与我家为婚，良有以也!」亟命召公主入宫，立之阶下，不之视。公主惧，涕泣谢罪。上责之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遣归郑氏。由是终上之世，贵戚皆兢兢守礼法，如山东衣冠之族。

尽管宣宗皇帝严格要求万寿公主恪守妇道，万寿公主也力求做得好些；尽管完婚后郑颢被拜为驸马都尉，后又步步高升，但郑颢心中还是难以割舍卢姑娘，这样的闪婚“拉郎配”终归不是很幸福。因此郑颢特别恨白敏中，一恨许多年。一个典型表现就是记恨媒人白敏中，多次告白宰相的黑状，不遗余力弹劾、排挤他。幸亏皇帝知道原委，全当了耳旁风。状元驸马爷绝不善罢甘休，又怂恿其他朝臣弹劾白敏中。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大中五年（851年）时，白敏中被罢相，外放为邠宁行营都统。白敏中这下心中大惊，担心郑颢借机除掉自己，便去皇帝那里求救，期望唐宣宗约束驸马。哪知皇帝听后哈哈大笑，命人把一个盒子交给白敏中，并告诉他盒子里都是郑颢弹劾他的奏疏，明确表示一向信任白敏中，绝不会偏听驸马的话，让白放心外放赴任。这番话让白敏中吃了定心丸，连连谢恩，多年后白与同僚们闲谈时提及此事，还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这些在《唐语林卷七·补遗(起武宗至昭宗)》都有记载，不再赘述。

有此为证，可见郑颢迎娶公主是多不情愿。



大中十三年，唐宣宗去世。郑颢非常悲痛，写诗怀念宣宗皇帝，名《续梦中十韵》，收录于《全唐诗》，这是至今能够看到的他的唯一作品。

间岁流虹节，归轩出禁扃。

奔波陶畏景，萧洒梦殊庭。

境象非曾到，崇严昔未经。

日斜乌敛翼，风动鹤飘翎。

异苑人争集，凉台笔不停。

石门雾露白，玉殿莓苔青。

若匪灾先兆，何缘思入冥。

御炉虚仗马，华盖负云亭。

白日成千古，金縢閟九龄。

小臣哀绝笔，湖上泣青萍。

郑颢为何这么恨白敏中呢？据野史《格格春秋》记载，这还是因为那件痛彻心扉的情事。咱们还得回过头来说郑颢那位曾经的未婚妻卢小姐。她与郑颢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总盼早结伉俪。终于等来大喜的日子，可大喜的日子却不见新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等来未婚夫和公主成婚的消息。卢小姐肝肠寸断，当晚就上吊自杀了。噩耗传来，郑颢痛哭失声。《格格春秋》上载录了他当时写的一首诗：

郑州东去寻香魂，

颢颜无泪满地巾。

心失阳春芳菲物，

死有暮秋断肠人。

啊！郑颢心死……

而这首诗的大意则是：真想继续以郑州为起点去寻找你，我惨白的脸上已看不到泪痕，只见满地都是擦过泪的丝巾。生活的美好在我心里荡然无存，我想你想的就像一个快要死的人。

《格格春秋》上又说，郑颢曾故意把这首诗交给万寿公主看，并且，完全是怀着一种报复心理这么做的。可是，万寿公主却并没有责怪他。在唐代的皇家文化中，有一种“亲家文化”很能体现李唐王室的尊贵。这种尊贵不是因高高在上而需要仰视，而是因平等宽厚而令人肃然起敬。

尽管万寿公主如此深爱她的丈夫，但郑颢却始终不能抹去卢小姐自杀在心里留下的阴影，良心的谴责在时时折磨着他的心灵。就在大中十四年——也就是公元860年，郑颢撇下深爱他的万寿公主和降生不久的儿子驾鹤西游。那年，万寿公主还不到三十岁。

《格格春秋》上还载录了一首万寿公主悼念郑颢的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郑门李氏泪无语，

颢水悲风云压低。

万里追赴黄泉路，

寿赠夫君勿相欺。

这首诗非常直白，不用翻译朋友们也能读懂。诗虽言简，但浓浓的哀思又怎能不让每一个读者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