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金融的守密者

大唐绝色

红色金融的守密者

文/周和清

2021.1.7高捷成是一位红军会计制度的创始人和我党金融事业的奠基者。他一手创立的冀南银行，并首任冀南银行行长兼政委，后来与晋察冀边区银行合并为中国人民银行的前身—华北银行。高捷成建立了革命政权金融系统的雏形，是一个红色金融系统的守密者和杰出的领军人，对我党金融事业的创立和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报国志向

高捷成1909年出生于福建漳州一个贫苦的小手工业者家庭中，他的父亲是个做爆竹的小手工业者，靠微薄的收入维持全家的生活……

1926年11月，中国共产党参与领导的北伐军进驻漳州，漳州工会负责人李联星与各学校的进步教师取得联系，发动青年学生与工农群众一道掀起“反帝”斗争的革命运动。年仅17岁的高捷成投身到斗争的洪流中，与进步学生王德、王占春、李兆炳等人组织大家奋起抗争，使“学运”取得了胜利。因其出色的革命才能和领导能力被北伐军介绍到广州学习，1927年回到漳州后，他又立即与地下党的同志取得联系，积极奔赴石码、海澄开展革命斗争，不幸被捕入狱，后经同僚保释才被释放。不久因蒋介石的反革命政变，革命受到了巨大挫折，困惑、失望的高捷成考入厦门大学经济系，毅然走“读书救国”的道路。一年多后，又因经济困难，再次被迫辍学。经朋友介绍，高捷成就职上海中南银行，在此期间，他找到上海地下党，白天上班，晚上乔装成人力车夫，四处张贴革命标语，结果又一次被捕。后来在上海地下党与狱中国共产党人的秘密帮助下，越狱成功。1929年高捷成只好回到漳州，在其宗叔经营的“百川银庄”里当一名出纳。当时，漳州龙溪县农民在中共福建省委的领导下不断开展武装斗争，成立了农会和农民赤卫队，武装抗捐抗税，打击地主、土豪和恶霸。高捷成便与身为游击队队长的王占春取得了联系，秘密参加革命运动，认识了许多游击队员。得知游击队在一次与敌人的战斗中惨遭失败，高捷成急忙到游击队驻地去看望同志们，这才发现许多游击队员牺牲了，有些同志身负重伤。这次惨烈的战斗因没有足够的弹药，原本可以打败敌人的局面却反而伤亡惨重。那些受伤的同志因没有急需的药品救治而苦苦煎熬，痛苦不堪。看到这种情景，高捷成心急如焚，此时，他无计可施，只好动起“百川银庄”的脑筋，打起银庄每日往来钱款的主意，银元正是革命队伍当前所急需的。于是，高捷成利用在百川银庄的财务出纳身份，冒着被监禁、判刑的危险，开始逐渐挪用百川银庄的银两，帮助游击队购买武器和药品，解决日常生活所需。高捷成因其乃钱庄老板的至亲，备受信任，加上钱庄业务繁多，他巧妙地挪用钱款一事并未被察觉，于是便持续不断地支助游击队。高捷成所挪用的钱款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游击队的手里，使得革命队伍不断扩大。游击队革命斗争范围从漳州的九湖、南乡几个小村镇逐渐发展开来。

参加红军

1932年4月20日，中国工农红军攻克漳州。红军带来的进步思想彻底点燃了高捷成心中萌生多年的报国斗志，自告奋勇来到红军驻地，表示希望帮助红军做地方工作。经王占春的推荐，高捷成丢下了百川银庄的事务，离开了刚分娩不久的妻子，废寝忘食地投入到红军的筹款理财工作中。高捷成以其财经管理的特长帮助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算账理财。红一军团把他纳入筹款的登记团队，指定他作为“总会计师”负责清点筹款筹物的数量，并按照类别将光洋、粮食、食盐、药品、布匹、鞋子以及枪支弹药等物资清点造册并将每一件物品列单保管；金银珠宝和钱款分毫不差地记账并妥善保管，同时建议红一军团派兵日夜守护。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红军的筹款筹物工作顺利进行。从4月底到5月中旬，筹款达100多万光洋，并筹集到大批粮食、食盐、药品、布匹、鞋子等物资。所有的款项和物品计算和清点都由高捷成负责的团队进行精确登记，一笔笔账目清清楚楚，井井有条。高捷成的工作得到了负责财经工作的毛泽民的肯定和赞赏。漳州战役后，中央红军撤离漳州，高捷成依依不舍告别了妻子和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加入中央红军并回师中央苏区，随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中央苏区，高捷成运用所学的金融知识，积极筹划苏区经济工作及苏维埃国家银行的货币发行工作，首创全军会计工作制度。在高捷成的建议下，中华苏维埃银行制定了钞票、公债并作出认购公债、存放款、兑换货币等工作方案并在苏区推行。由于有“金银财宝”做保证，货币发行极为顺利。他建议所发行的货币数量必须保密，印制货币和保管货币的地点也要保密。1934年10月，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高捷成随中央红军开始长征。中央红军决定把藏于秘密山洞的财富全部取出来分到一支中央红军队伍的每个人身上，每人携带几十块。长征时期，高捷成作为红色金融专家，带领一支神秘的部队，这支部队被编入红军中央纵队第15大队，他们从不打仗，却受到中央红军极其严密的保护。因为高捷成掌管的第15大队拥有100多副扁担，而扁担挑的是150斤黄金和840斤白银，还有印钞等金融制作机器。他们的行动及其隐秘，行走路线也是高度机密，同时还有红军中央纵队的全程保护。

诚信为公

1937年，在陕北延安。高捷成念念不忘1931至1932年间私自从宗亲经营的百川银庄那里挪用的二万多元的钱款资助漳州游击队的事，他认为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务，时刻记念在心，他计算了这笔债款至今加上利息当在三万余元。于是，高捷成提笔写了一封家书，表示适当时机要返还这笔数额“巨大”的债务。高捷成在红军游击队急需款项时不得不挪用宗亲经营的银庄的钱款解决游击队的危机，但是，为了诚信，他必须偿还这笔欠款。家书内容如下：

开国宗叔大人台鉴：　　

我自从“九一八”东北事变、“一二八”上海抗战之后，悲愤交集，誓不求中华民族之解放，当不为中华民族黄帝子孙之一人!决心从戎，于是仓卒离家，一切骨肉亲戚朋友无暇顾及辞别，至今思维尤为怅然!　　民国廿一年三月离漳，倏忽于今已有六年了。在这六年中东西奔波，南北追逐，历尽一切千辛万苦，雪山草地，万里长征，在所不辞!无非为的是挽救国家的危亡!志向所趋，海浪风波在所难阻!不过从来没有备函奉候，音讯毫无，自然未免见怪于诸大人亲族朋友，或以为我这个不肖高家浪荡子弟，弃家离伦，不孝不义了!?我还记起将临走的时候，曾留一信给你转添木我的父亲云：“我要和你们离别了，或者是永远离别了，我不挂念家庭，希望家庭也无须挂念于我!”这是从戎的决心，这是救国抗战为国牺牲坚决的立志!救国才能顾家，国亡家安在!而不是断绝人伦的无条件的弃家而不顾!想或可有以原谅于我吧!?至今我的艰苦奋斗聊可做(作)为初步阶段的结束，但是主要的抗战救国正在开始呢，所以才抽出一点工夫写信来拜候你大人。　　

我现在陕西省延安府旧商会驻，在外并未建置家庭，个人独身精神上尚可安乐!至于详细情形，你们来信时，我下次再谈。　　

我极(现)在迫切须要知道的：我的父亲添木和母亲是否仍在健康?几位兄弟捷元、捷三、捷开、捷绍、捷远等是否安居乐业，家庭变幻情形怎样?百川银庄发展扩大否?东华园经营兴旺否?高庆发、高合记二宝号怎样?建东、建池、建华几爱弟近来长大成人，想很进步!叔母大人健康否?李石虎、蔡师尧二世叔大人近来安康否?我的内室弃庭改嫁否?我的小儿活泼否?　　

我所欠挂百川银庄二万多元的债，时刻记念在心，本利至今当在三万余。国家得救，民族得存，清债还利当不短欠分文，望勿挂念、怨恨，谨此奉达!敬请商安!附来像(相)片两张，请转一张给我家，给一张敬献你大人存念。  　　

不肖浪荡宗侄 高捷成敬上　　 民国廿六年四月十日

高捷成将这封沉甸甸家书寄出，他希望革命胜利后将不遗余力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

绝密印钞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高捷成随后进入红军大学第一期学习并首创红军会计工作制度。“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高捷成跟随邓小平、刘伯承领导的129师挺进太行山，赴冀南敌后抗日根据地。1938年，日寇在军事上对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在经济上进行残酷掠夺与封锁。国民党顽固派还妄图扼杀我党军队。随着党的抗日队伍的扩大，筹粮筹款遇到很大困难。金融市场又动荡不定，货币混乱，币值不一，给工作带来诸多不便。毛主席号召边区军民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制造出独立自主的地方性货币”。在中央领导的指导下，高捷成带领了一批干部同志开始创办银行，印制钞票。印制钞票的地点及其隐蔽，且经常因为被暗探发现而不断转移。由于日寇的“扫荡”破坏，加上国民党顽固派的对抗，招募工人、寻找机器、收集纸张油墨等，每完成一项工作都须费尽心机。由于印制钞票和设计技术落后，曾经一度让高捷成寝食难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找到一位懂技术懂设计的南宫人，他的名字叫张裕民。张裕民从小在京津学徒搞美术设计，熟悉印刷，可以大体解决技术问题；但购置机器设备难度极大，必须通过敌占区秘密从天津三条石购置的石印机床长途跋涉运回根据地；印版必须从河南新乡搞到；纸张是原来造麻头纸的工艺，改成上等线麻做原料，用松香和石灰漂白；印成后没有裁纸机，都用手工刀裁；印刷的材料上百种，大部分都在敌战区，高捷成与同志们乔装打扮成平头百姓，冒着危险到白区收集。为了躲避敌人的拦截，他们还得肩挑背扛，日夜兼程避开敌人把所需物品带回根据地；印刷中经常遇到技术问题，他们又要下工厂跑作坊，冒着危险到白区向老工人请教，回来与大家反复琢磨，解决技术问题。高捷成及其团队攻克一道道难关，经过一次次反复试制，在冀西南山沟的几间秘密草棚里，陆续设计和印制出了符合要求的冀南钞票。1939年10月15日，我党的一家绝密机构冀南银行代号“伦敦”终于在山西省黎城县小寨村成立了，经129师政委邓小平亲自举荐，高捷成首任冀南银行行长兼政委，代号“7号”，主持了冀南货币的发行和流通，并逐步扩大到太行、冀鲁豫及黄河以南4个行署，成为当时各解放区中流通区域最广的一种货币。在高捷成的带领宣传下，冀钞（冀南币）很快在市场站住了脚，在人民心中扎下了根，被誉为“抗日货币”冀南银行发行钞票，标志着晋冀鲁豫边区军民揭开了与敌金融战的序幕。他还提出了旨在加强根据地物质基础，共同应对外币，巩固抗币信用，调剂和增加抗日军民供给，巩固根据地经济基础的五行（晋察冀银行、陕甘宁银行、山东北海银行、晋西北农民银行、冀南银行）通汇战略性计划。除此之外，他还培养了一支金融队伍，这些人在日后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我党不可或缺的金融人才。在高捷成和同志们的努力下，货币斗争取得了显著成效。根据地成立银行被日军察觉后，加紧对太行山区的进行围剿。邓小平强调一定要保证银行的安全，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根据地穿衣吃饭的问题。”并特别给护卫队配备了枪支弹药。情况紧急时，人背马驮，发现西边敌人来了银行的全体人员就骑着战马往东跑，发现东边敌人来了他们就骑着战马往西跑，发现敌人两边一齐来了就只好转移到山沟里。高捷成灵活地带领银行队伍和护卫队转战太行山区的东西南北，异常艰苦地开展银行的各项工作，整个太行山区都有他们的身影，被称为“马背上的银行”。为了避免敌人的眼线发现，为了抗拒敌人到根据地扫荡，临时转移的银行地点都是高度机密，全线戒严。每到一处都要布满临时暗哨，发现危险立刻转移。

守护机密

从1941年起，冀钞信誉上升，阵地扩大，币值增高，有效地抑制了其他各种钞票的流通。连敌伪军中的士兵都乐意保存，有的甚至还将它作为投降八路军的通行证。冀南银行也逐渐发展壮大，1943年，冀南银行从最初的一间农家四合院，50多名干部职工发展到三个印钞所、三个厂部，工人1000余人。冀钞的使用面逐步扩大到了太行、冀鲁豫及黄河以南等地区，将近200个县市4千多万人口用上了边币，成为了解放区最广泛的一种货币，有力地支持了抗日战争。在银行的创建过程中，高捷成克服了边区严重的财政困难，顶着敌人疯狂的掠夺和严密的封锁，在艰苦的环境中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培养了一支经过战争考验的革命金融队伍，建立了一套合理的银行管理运行机制，为我党金融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943年5月，敌人又对冀南地区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扫荡，当时，高捷成正在银行总部召开秘密会议，得知消息后立即隐藏物资并带领大家转移。之后，高捷成又返回总行部署反扫荡工作。由于形势危急，几个领导同志建议他立即撤离，但高捷成却坚持要到附近的分行支持其他同志的工作。5月13日下午，高捷成一行人赶到河北省内邱县白鹿角村时，天上下起小雨，他们便借宿于当地百姓家中。因汉奸告密，日军奔袭而来，于14日包围了他们所住的院子。通讯员周正云一面背着电话机，一面用力把高捷成拉出院墙外，往山上突围。可当同志们甩开敌人到达村外时，高捷成发现警卫员没有跟上来，又返回村庄寻找，不幸被敌人子弹击中。此刻，周正云冲了过来，背起他就往山上跑。由于周正云身上背着高捷成及沉重的电话机，因此，行走十分缓慢。敌人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子弹在他俩身边不断呼啸而过，情况万分危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高捷成连忙叫住周正云把自己放下，要求他带上挎包里的机密文件突围。周正云不肯抛下行长，高捷成严厉命令说：“你必须服从命令立即突围，把机密文件和手枪带走，一定要确保文件的安全，这些文件是我党的最高机密，决不能落入鬼子的手里，不要管我，快走!快走！”说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周正云背上挣脱下来，周正云只好带着机密文件含泪离去。同志们安全突围了，周正云也带着机密文件脱险了。高捷成为了保住党的最高机密和战友的安全，自己却被冲上来的敌人刺杀，壮烈牺牲，年仅34岁。时任军区政委的邓小平得知高捷成壮烈牺牲后致电冀南银行：“捷成同志牺牲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损失。”高捷成为了守护党的机密而舍生取义，彰显了一个共产党人顾全大局、临危不惧的崇高品格。

周和清，笔名和清，中共漳州市委办公室四级调研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理事；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大唐绝色》（32万字）并荣获国家首届网络文学优秀奖；主编《保密工作简明读本》（2013年）、《防范失泄密工作指南》（2015年）和《日常保密工作手册》（2017年）等。报告文学《大芹山的女儿》获得“保密伴我行，护航新时代”保密宣传教育作品征集全国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