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散记（六）方寸间的自由

浑身都是宝

来巴基斯坦之前，通过各种渠道得知，鉴于当地的安全形势，在那里工作，非必要是不能出门的，即使工作需要出门，也要有严格的路线以及严密的防护措施。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出，大家平时的日常工作生活，就局限在房间和院子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对于喜欢和习惯在外边活动的我来说，这种工作生活环境无疑是一种挑战和考验。我就是怀着这种忐忑和担心来到卡拉奇的项目部。这是一栋二层建筑，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被分成几乎相等的两部分，一半铺着草坪，一半铺着方砖。草坪上绿草油油，上面种着两颗椰子树，开着几簇叫不上名字的花。而铺着方砖的那一半，则用来停放车辆，两辆车并排停着，院子就显得满满当当。这就是我们日常的工作生活空间。

从到巴基斯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延续着早起的习惯。洗漱完毕，从二楼下来，来到院子里。此时的院落，还是静悄悄的，值守夜班的保安人员正在香甜的梦中，只有一个类似国内烧烤摊上的那种大风扇，对着行军床呼呼地转着。草坪上，小草青青，随风摇曳，偶尔，一阵风稍大，叶尖上的露珠就轻轻滚过，划出一道晶莹没入草丛。早晨的空气湿润清新，深深吸一口，带着草木芳香的清凉就沁入心脾。两辆车挨的很近，之间的间距是不足以穿行的，因此我就围着两辆车绕圈圈。空间小是小了点，但是只要还能用来运动，那也不算太小了吧。

由于能绕的圈太小，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但是速度慢却不妨碍我慢慢寻找自己的节奏。这种节奏，不仅仅是脚下的节奏，更是心里的节奏。就这样，按照自己的节奏一圈又一圈，以至最后，自己流下的汗水围着车辆撒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记得当时把自己围着小车跑步这件事发到朋友圈后，有朋友形容，这样转圈的我，更像是磨道里拉磨的驴，我听后哈哈大笑。后来想一想，确实挺像，而且还很有道理。只不过，磨道里的驴，磨得是米面，而我，磨得却是岁月和心境。

是的，就是岁月和心境。在这种环境下，就是要有一种与岁月为友为伴的心境。既然是朋友和伙伴，就要学会相守，而要常相守，自然就需要有一份能够沉下来的心境。

当心境完全沉下来，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世界变得祥和，我们的眼睛也会发现一些之前没有发现，或者是之前被我们忽视的事物。比如，你会发现，经过雨水的冲刷洗涤，院子里那些没有被打落的花儿，会更娇艳；比如，你会发现，每当你经过时，长在大门边上大树下的那一株高高的草，会轻轻地随风摇摆，像是对你打招呼；又比如，“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句话并不总是对的，这里的乌鸦，在胸前和腹部就长着一片灰白色的羽毛。。。

那段时间，正是儿子复习考研的阶段。为了备考，暑假也没有回家。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人就分散在了三个地方，而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这种状态无疑会让人产生莫名地焦躁和不安，而正是有了上面说的那种沉下来的心境，我才能平静地度过那段时光。这种心境，让我踏实地完成每天繁杂的工作，让我与家人一起共同面对生活中的风雨和坎坷。

这种心境一直陪伴着我，即使后来因为工作的需要，到了伊斯兰堡，也是如此。

伊斯兰堡的公共安全形势比卡拉奇好很多，对人员外出的管理也没有那么严格。尽管如此，我们仍然严格遵守“非必要不出门”的规定。在疫情严重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有三个月没出院子的记录。在那段日子里，我并没有感到难过或憋闷，仍然耐心地工作，从容的生活。每天的工作之余，和同事一起打打球，跑跑步，或站在房顶平台上，看看不远处的马戈拉山，看看头顶卷卷舒舒的云。

说到跑步，实在是一段可以用来怀念和记忆的经历。由于场地所限，我是在房顶上跑步的。房顶是一个小平台，沿着四周，围着一圈栏杆。每天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周围的一切还是静悄悄时，我的跑步就开始了。在这里跑步，每圈下来，八十步，周长约六十米，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几次迈过横在中间的水管道。在这样的场地跑步，刚开始时还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习惯就是日复一日，习惯就是一遍又一遍。当几个月如一日地重复下来，一切就变得顺畅自然。伴随着跑步软件节拍器“吧嗒，吧嗒”的节奏，一圈又一圈，偶尔有风吹过耳边，仿佛才能感觉到时光在流淌。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跑，几个月下来，沿着我跑步的轨迹，原来深灰色的地面变成了一圈明显的白色。这既是岁月的痕迹，也是心路的历程。在这个堪称“方寸”的空间里，我的心是沉静的。沉静下来，就能自由地翻山越海，就能自在地从古至今。

我把这，称为“方寸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