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70年党龄的老爸</p><p class="ql-block"> 在喜迎中国共产党百岁华诞前夕的6月24日上午10点许,有着70年党龄的老爸,在医院病床上,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接过这枚由中共中央颁发的奖章,老爸欣喜的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今年89岁高龄的父亲,性格开朗、豁达,为人正直善良。他出身农家,17岁当民兵队长、农会主席和村长。18岁走进土地改革的干部队伍,19岁加入中国共产党。21岁成为全区最年少的区党委,29岁成为全县最年轻的人民公社社长。30岁那年,因带领社员参加森林救火,被浓烟火焰高温,夺去左眼的光明。在领导岗位上,他先人后己,曾3次让位调资机会,把有限的名额留给更困难的同事。多次举贤,将升职的机会,推荐他人。克己奉公几十年,1993年光荣退休时,工资还是行政20级,职务仍旧是正科级调研员。有人说他傻,他却乐哈哈地笑道“我只是个土改干部,能有今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已心满意足”。多么朴素的语言,多么美好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苦大仇深山里娃 </p><p class="ql-block"> 1933年初夏,父亲熊肇诚出生在闽北将乐黄潭大坪村的一户余姓人家,他上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是父母不惑之年所得幼子,倍受宠爱。可好景不长,就在他3岁那年,因生父余氏反抗国民党进屋抓丁,被一军官用枪夺去了年方42岁的生命,留下一群儿女,令生母熊氏欲哭无泪,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将年幼爱子送到谢地村娘家,给年轻新寡的弟媳当儿子。从此,本该姓余的他,只得随母姓熊,取名熊肇诚,真正的舅母,成了现实中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谢地村距大坪村约10华里,都是山高林密、岭陡的偏僻乡村,而谢地村则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村庄,分上村下村,都姓熊。上村与下村间,仅一片开阔的稻田之距,从一条蜿蜒在水田边的石板路信步而过,只需走10分钟的距离。而这片连接上下村的梯田,也有个地名叫头厝,只住有两户人家,他们是堂兄弟,也是这片梯田的主人。父亲的外公外婆家就住在头厝,两幢青瓦杉木有人字屋顶的平房,一左一右坐落在两块若大的空地上,房屋后面是几株枝繁叶茂的棣树,它们背靠青翠的山峰,面朝视野开阔的门前田,还有一口四季溢满清泉的水井,两幢房屋间有石板铺就的明沟,既可做生活用水排放,也算是两家之间一个小小分界。</p><p class="ql-block"> 头厝两户人家,缘这片良田,家道堪称殷实。只因1932年正月,从龙西山窜来一伙土匪夜袭谢地村,位于交通要道的头厝,首当其冲被洗劫。可恶的强盗不但入室将粮仓细软一扫而空,还一把火将房屋、猪舍、牛棚点燃,睡梦中的人们,被一片火光和“噼啪、噼啪”建筑声惊醒,年逾古稀的熊家外婆迈着三寸金莲还没走出房门就摔倒在地,熊家长子忙将母亲背出火海,次子挑起木桶冲向水井,一边高喊抓匪救火,一边用井水灭火。冲天的火光引来上下村众乡亲奋力灭火,当人们扑灭大火时,发现熊家长子倒在血泊中申吟,原来他将母亲背出户外安置在晒谷场一角时,发现有个黑影正欲逃跑,他急追过去大喊“抓土匪、抓土匪”,不想被一飞来的利器剌伤大腿血流不止。土匪入侵,让原本幸福的家庭,顿时一片废墟,人伤财空,幸好熊家长媳带着12岁闺女回娘家拜年,躲过一劫,这位长媳就是父亲的养母,我的奶奶管莲英。</p><p class="ql-block"> 奶奶出身在岩仔善村的大户人家,从小读书识字,不但长相标致,且满腹经纶,一手女红堪称闺秀。虽然裹小脚,做事讲话却很有主见。面对婆家突降横祸,她速请娘家救急,重修房舍,再建家园,当庭院修缮完毕不久,丈夫被土匪刺伤的大腿,再度溃烂,因治疗时用药不当,被败血症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她28岁成了寡妇。年迈的婆婆在受到土匪夜袭惊吓,又遇长子因被土匪刺伤后身亡,双重打击令老人病入膏肓,身怀六甲的女儿从大坪村赶来,病床前弥留之际的母亲,望着女儿隆起的肚说“若你腹中是男丁,请他来续熊家的香火。”看到女儿含泪点头,老人带着一丝微笑永远闭上了双眼。</p><p class="ql-block"> 老天还算公道,大坪村熊家女果然在次年的初夏,产下一男孩,老外婆的遗愿得以实现,谢地村头厝新寡少妇管莲英终于有儿子了,不需再为无后而责。3岁的外甥第一次见到舅母就改口叫:“母亲”,年长他13岁的表姐,待他似同胞手足,一家三口过着清苦,但很温馨的日子。年仅3岁的山里娃娃,生父被国民党军官用枪夺去了生命,养父则丧生在土匪强盗刀下,这杀父之仇,铭记在他幼小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慈母教出好儿郎 </p><p class="ql-block"> 清冷的门庭多了一个男孩的声音,恰似添丁进宝,久违的笑容终于展现在头厝熊家女主人娇俏的脸上,她脱去往日的素装,换上了枣红色略带喜气的春装。她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女儿,兴冲冲来到祭祀祠堂,面对祖宗叩拜敬香,供奉果品,她发誓要将一对儿女养大成人,且要培育成顶天立地的有用之人。</p><p class="ql-block"> 没有劳力,家门前几亩水田,只好让族亲耕种,待秋收时,送来几担谷物保证母子三人食用度日。姐弟俩在母亲的教导下,背千家诗、百家姓,学四书五经、听增广贤文,稚气的朗朗书声飘出窗外,萦绕在庭院四周,给这个几乎寂静的家园,平添了几分热闹,给熊家带来了新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年轻貌美的母亲,为了一对儿女能健康快乐成长,她耐着寂寞,拒绝了多个本村和外村的求婚者。她不想因重组家庭而委屈孩子们,执意要凭一己之力抚养儿女长大成人。白天,她忙碌在房前屋后的菜园栽瓜种豆,猪圈、鸡窝、鸭棚,收拾得有条不紊。夜晚,她在一盏煤油灯下,飞针走线替人做嫁衣,缝制满月娃娃的红肚兜、周岁孩童的红绣鞋,仅靠一把剪刀,一根尺子,七色彩线,银针、烫斗,用日夜的辛劳,换来铜钱碎银,维持年复一年的艰苦生活。</p><p class="ql-block"> 冬去春来,一晃姐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个年方十八的窈窕淑女。来接亲的姐夫家,是距谢地村5华里的须龙元村,新娘子临上花轿前,悄悄地将一枚用红纸包裹的银元送给弟弟,5岁的小弟接过红包,紧紧握在手心,望着今天特别漂亮的姐姐,随着一行接亲的队伍,在唢呐声中慢慢离开家,离开村子。小小年纪的他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扑到母亲怀里,顿时,母子俩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 原本里里外外一把手的姐姐,现在成了冯家的媳妇,小弟弟好象一下长大了许多,他勇敢地对母亲说“今后我来照顾妈妈,我是家中的男子汉”。听着儿子奶声奶气的暖心话,母亲又流下了一行热泪。</p><p class="ql-block"> 不久,母亲送儿子入私塾读书写字,正式起馆学习。他很聪慧,加上有母亲早期的启蒙教育,他在同龄学生中总比别人接受知识快,很得先生的欣赏和喜欢。每天放学回家,他学着帮助母亲打理家务。八九岁时,就跟随堂兄上山砍柴,下地拔秧、种菜,到井边挑水浇园,到水塘边放鸭子,到田野间找猪草,什么事都干得有模有样。母亲的脸上,渐渐地有了欣慰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15岁时,已经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农闲时,村民都有赶庙会、赴圩的活动,一天,堂兄跑来约他去圩场玩,经母亲同意,他随伙伴们第一次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长长的街市上,有卖农产品的地滩、布匹店面,还有糖、烟、洒商铺,肉滩、鱼滩,琳琅满目。伙伴们悄悄地告诉他:咱们去花会玩。所谓花会就是赌场,听罢他不愿意去,说自己没有钱,而且母亲会生气的。其中一个伙伴用手扯了下他挂在脖子上的红丝线,嚷道:这不是一块银元吗?哦,这是10年前,姐姐出嫁时给他的珍贵礼物,当时母亲用红丝绸缝成心状,挂在胸前已十个春秋了,这是他姐弟手足情深的见证,怎么能动它呢?伙伴们说:你也许运气好,没准一块银元下赌注,可赢得36块大光洋,这可是试运气的好场所。不由他分说,伙伴们摘下了他朝夕相处的宝贝,除去红丝绸外包装,露出了一枚银光闪闪的“袁大头”,大家推拥着不谙世事的少年,走进了乌烟瘴气的花会场。他胆战心惊地将那枚银元“咣当”一声下了赌注,只见转盘飞快地翻旋,又慢慢停稳,只听“中大奖了”!一直闭着双眼不敢看现场的他,这会睁开眼睛,白花花的36块银元已堆到他眼前,庄家用一只布袋将银币装好扎紧,板着脸交给了呆若木鸡的少年……</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时,外出游逛了一天的几个伙伴,兴高采烈地回到谢地村。一时间上村下村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头厝15岁少年中大奖的新闻,只有母亲管莲英闭门纺纱织布,消息不灵通。当他急匆匆提着一大袋银元,开院门走进纺房喊:“母亲,我们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时,母亲才走下纺车问:“哪来的线?谁给你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儿子,这时只能如实相告,听罢,母亲怒发冲冠,狠狠地扇了儿子两纪耳光,12年的养育时光,她这还是第一次打这个全村公认的乖儿子。愤怒至极的母亲抓住儿子的一只手,连同那袋银元,一块走出家门。虽然母亲裹着小脚,但那天傍晚,她快步如飞,拖着个头和她一般高的儿子,疯了似地朝下村村子尽头的“水尾”奔去。</p><p class="ql-block"> 这个水尾是全村近百户人家所有生活用水的排泄处,居高临下有3条明暗沟,汇聚成三股水柱,象瀑布一样往下奔流,泄入一个高约5米的底谷深潭,旁边也有从岩石缝隙中流出的泉水,同样从高到低泄入水潭中。深潭周边,古树苍劲,阴森森都是寒气,平时很少有人迹,一般是村里死猪、死狗、死猫的葬身处。</p><p class="ql-block"> 儿子被母亲满脸是泪地拽到此,面对悬崖下的深潭,母亲大声地说:“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一是你把这包银元扔入深水潭,从此不再碰赌字;二是你留住钱,我跳下去”;母亲话音未落,儿子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母亲面前,泣不成声地答道:“我错了,请母亲原谅,从今以后,我若再赌钱,就请母亲斩断我的双手”。之后,立马起身将36枚银元的包裹,双手举起扔入幽谷深潭,只听“咚”的一个响声,那包白花花的银元,永远沉入深不见底的水潭,儿子从此再无染指赌字。</p><p class="ql-block"> 头厝大嫂严厉教子的故事,成为谢地村相传几代的美谈。36块银元,在当时的农村,可供一个家庭三年的生活用度。一个裹小脚的母亲守寡养儿,无限艰辛,她宁愿靠自己用一针一线为人裁缝挣钱度日,决不允许儿子贪赌无艺,不劳而获。她不仅才貌出众,且品德高尚,一对儿女在她正言厉色的教育下,日后都成为正人君子、贤妻良母,也成就了一段又一段令人赞颂的佳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