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打垒 ——纪念建院四十周年

玛塔塔

文/图/玛塔塔<div><br></div> 我第一次听说干打垒,是我还在小学读书的时候。虽然当时并不能确切地说干打垒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它是房子,也是家。当年大庆石油工人在天当被子地当床的艰苦日里,他们住的就是干打垒——一种用石头和泥坯堆砌起来的房子。<div>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我也会住进干打垒,但我确实住过干打垒。第一次是在农村插队的时候,农村的干打垒使我知道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而中物院的干打垒,不仅让我领悟到中物院人为了国防事业艰苦创业的精神,同时它又成了我——一个普通的中物院人成长的奠基石。</div> 记得那是1976年9月27 日。我和二十几个年轻人分坐两辆解放牌大卡车离开曾经劳动生活过两年的剑阁县。卡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翻过座座山丘,跨过条条小溪,驶进了令人感到既神秘又寂静的山沟。<div> 我的印象是我们出了山沟又进了山沟。</div><div> 山沟除了地形地貌不一样外,还有几个不一样。一个是农村的山沟,一个是工厂的山沟;一个是靠天依地、贫穷落后的山沟,一个则是藏龙卧虎、暗藏天机的山沟。山与山的不同,沟与沟的跨越,仿佛是换了天地。环境的变迁昭示着在我人生的道路上又有了一个新的坐标点,一个新起点。</div> 卡车在一座干打垒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生活居住的地方。<br> 走进干打垒,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排列整齐的十几张单人床和几张双抽桌。室内面积不大,四周墙上没有粉饰过。虽然两侧开了四扇窗户,但室内的光线还是那么昏暗。从没有刷过油漆的门窗来看,这座干打垒已经有一些年头了。这座干打垒和我在农村住过的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农村的干打垒用青瓦做顶,为了增加室内的亮度,屋顶还安装了几块玻璃瓦。而我现在住的干打垒却用油毛毡和细竹条做顶。这是一座普通而不能再普通,简陋而不能再简陋的干打垒,然而它却又另一番的情趣。<br> 你看,干打垒犹如一个坐在巴蜀深山里的老人,他正在向人们述说着燕京山林、草地高原、戈壁荒漠那一个个永远说不完的故事,一个个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故事。<br> 你看,与干打垒朝夕相伴的小溪,娟娟细流终日不停,潺潺流水仿佛吟唱着一首歌,一首创业的歌,一首渐渐远逝的歌,而我捕捉到的正是那首歌里最后的几个音符。<br> 这就是我们生活居住的地方。<br> 干打垒里的生活是够艰苦的。冬天寒风呼啸处处透风,夏天潮湿闷热蚊虫肆虐,但我们觉得挺充实的。白天,干打垒里清风雅静;一到晚上,干打垒里却热闹非凡。也许我居住的干打垒处在特殊的地理位置上,它很快即成了我们一帮青工聚会的地方,也成了我们一帮青工的娱乐中心。有拉二胡的,有弹扬琴的,又有一展歌喉放声歌唱的,有时连锅碗瓢盆也派上了用场。<div> 别看我们那样的悠闲自得,要说起工作来,我们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时车间里的工作不多,我们几个青工自发地组织起来学技术。从机械制图到钳工基本操作样样都学,个个是那样的认真。就拿锉削技术来说,要掌握它真不那么容易。为了掌握这门技术,我自定了一个目标,锉一个六面体的榔头。别人做榔头是先将园料锯出坯型然后用锉刀修形,那样做省事省时间。可我不那样做。我从一节圆料开始,就用大板锉。一边锉一边量,一边纠正着姿势,一边领悟着这门手艺的真谛。刷、刷、刷,大板锉换成小板锉,最后换成什锦锉。一个符合图样要求具有一定精度的榔头终于做成了。事后别人说我太认真了,可我偏要这样。要学就要学好,要干就要干出个样子。</div> 尽管我自发地学技术,但仍感到知识太贫乏。就凭这点本事这能作出成绩?有件小事证实了这一点。当为了拧紧对接的斜螺钉,通用工具操作起来又很不方便。师傅问我能不能设计一个专用工具。我虽然理论和实际操作考试成绩在车间青工中数一数二,但要搞一个设计我行吗?师傅看出我的心思。他鼓励我说,成,咱就采纳;不成,就算是学习。何况车间里有那么多的技术人员,他们会支持你的。<div> 绘出图样是没问题的,可一些技术参数却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选什么材料,选什么热处理指标,尺寸精度如何确定,这些我根本不懂,只知道表面装饰性镀铬最漂亮。在车间技术人员的指导下,设计图终于绘制完了,可我却不敢在图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它虽然是我设计的,但它却凝聚着许多人的心血。它虽然是我设计的,可它却是出自一个进厂不足一年的学徒工之手。</div><div> 事后所里一位老前辈鼓励我说,有机会的话要系统学点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和机械零件的课程,让知识丰富自己的头脑,做一个有贡献的人。是啊,我生活在新社会,可却长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受“四人帮”极左路线的干扰,我们并没有把知识看得有多么的重要,而现在真正感到知识的重要。要读书,要深造,要有所贡献。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时我就会这么想。从此,干打垒里很少再有往日那热闹喧嚣的气氛。</div> 干打垒里面的生活的确是够艰苦的。让人最难熬的要数夏天。潮湿闷热光线昏暗不说,硕大成群的蚊子就让人受不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叮上几个大包。一盘蚊香不顶用,我就点上两盘。两盘也不顶用,干脆就掰成一节一节的,凡是能够插的地方都插上,让烟雾笼罩在我的周围。顷刻间,干打垒里烟雾缭绕,我给它起了个名叫“奶奶庙”,就是喜儿常去的那个地方。蚊香点多了呼吸都觉得困难,于是我穿上厚厚的工作服,脚蹬一双高腰雨鞋来抵挡蚊子的侵扰。汗水向细流一样在身上流淌,不由得使我想起防化兵为采集核爆样品在沙漠里训练,汗水用盆接的情景。<div> 然而77年高考时我在北京参加产品试验没赶上高考,78年又在北京参加产品试验没有复习好而名落孙山,终于在79年3月的一天我拿到了职工工学院的入学通知书。</div> 我要走了,要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了。那个地方有没有干打垒我不得其详。<div> 离别的那天我坐在送行的解放牌大卡车上,透过送行的人群,我深沉地注视着干打垒,那时的心情真是难以名状。当年迎接我的是你,如今为我送行也是你。两年零六个月,你为我遮风挡雨,你与我朝夕相伴,虽然我在干打垒里未做出动人的业绩,但我仍然领悟到你存在的价值。</div> 一晃十九年过去了。我这个从干打垒里走出来的人当上了工程师,加入了共产党,而干打垒你是否还风貌依旧?<br> 十九年过去了。如今我工作生活在高楼林立、设施齐全的科学城。往事如烟悄然消散,唯独干打垒,你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我时常再问,干打垒你还在吗?<br> 干打垒,你还在。你是一种精神的化身,永不消逝。<br> 干打垒,你还在。你永存于我的心怀。<br><div><br></div><div> 写于1998年10月18日<br></div> 后记 这是一篇写于23年前的一个作品,也是我写的第一篇有价值的作文。今天发表出来,以释我对过去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