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集

往事随风

寻 味

章子和

每个爱美食的人，都是爱生活的。

大概在3～4月份，绍兴人总爱将一种叫“苋菜”的植物的茎部切成寸长，放入瓦罐，洒下少许盐，再倒入一瓢井水，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封好口，置于阴凉处，其余的便都交给时间。奶奶也总会这样做，苋菜梗的新一次蜕变需要半个月。奶奶一晃蒲扇，晃着晃着，不知多少个日月过去，在那个阴凉的角落，散发了一种不能名状的“臭”味。打开由时间尘封的瓦罐，一阵霉变的独特臭味便荡漾在空气中，清清的井水变成沉默的墨绿色，而苋菜梗只需配上几块豆腐，蒸一蒸，便可出锅，苋菜梗内心早已变得软糯，外壳却仍旧带有些许坚硬，这便是让绍兴人欲罢不能的“霉苋菜梗”。

这多余的墨绿色卤水，通常都是从姥姥，姥爷辈传下来的“老卤”，颜色早已成为浑浊的深绿色。这“老卤”，可是绍兴人的命根。几块白嫩的豆腐放入卤水中浸泡7～8小时后，便从小清新转化为重口味。

奶奶总会站在门外，将那几块放入油锅炸一炸，瞬间，独特的味道便蔓延全村。无需吆喝，邻居的小孩总会准时出现，围在奶奶的油锅旁。

“哧——啦——”

“哈——哈——呼—”

“咔——嗞——”

总是在人们口舌欢腴之时，那一汪带来美好的卤汁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时候的臭豆腐还是没有灵魂的，奶奶总会拿出一大罐红酱，热情的浇在每一个小孩的碗里。奶奶呢，总是爱怜地站在门口，问候着够不够吃，有时双手交插，挽在背后，有时摇着蒲扇赶着蚊子。往往越是这样，奶奶就越开心。等天色渐晚，小孩们拿着碗筷说“娘娘再见”，便又赶回家吃晚饭去了。

当香与臭达到顶端时，往往会达到一种微妙的和谐，可能这就是臭豆腐的魅力。

终于，在腾腾热气中，苋菜梗也上桌了。白花花的米饭配上咸咸的咸菜梗，半碗米饭就下肚了。一口咬下去，苋菜梗的软、糯、鲜、香、臭便在味蕾中织成一张网，疯狂的捕住你的思想。爷爷奶奶将桌子搬到门前敞开式庭院，伴着夕阳与暮色，开始吃晚饭，结束一天。

最眷恋的味道依旧是原始的，最原始的味道依旧在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