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由巴山文学院(达州文学馆)主办的“巴山文学大讲坛”公益讲座第六期、第七期先后在达州文学馆二楼多功能厅开讲。此次讲座特邀请到著名作家、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文学》执行主编,巴山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小说导师罗伟章和著名作家、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作协散文专委会主任、四川省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巴山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散文导师蒋蓝为大家授课。<br> 罗伟章以《把故事变成小说》为题,以丰富的创作经验、广阔的阅读视野、深邃的文学思考,循序渐进地讲授如何把故事变成小说。蒋蓝为大家讲述当代散文人物写作及分享新书《蜀人记》写作经验。<br> 巴山文学院院长龚兢业主持“巴山文学大讲坛”系列文学公益讲座。巴山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以及来自市内及达川、大竹、宣汉、开江、渠县等地作家及文学爱好者聆听完讲座后表示,本次讲座带来了全新的感受,获益良多,增强了写作信心,提升文学素养,也给今后创作带来了很大启发。<br> 据了解,近两年来,巴山文学院致力打造“巴山文学大讲坛”文学品牌活动,开阔达州作家及文学爱好者们的文学视野,提供沟通交流的平台,提供与名家学者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提高大家的文学鉴赏及创作水平,不断满足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罗伟章“把故事变成小说”<br> 罗伟章 达州宣汉人,在达州工作生活多年。罗伟章是中宣部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著有长篇小说《饥饿百年》《不必惊讶》《大河之舞》《磨尖掐尖》《太阳底下》《空白之页》《声音史》《寂静史》《谁在敲门》等,中短篇小说集《我们的成长》《奸细》《白云青草间的痛》,散文随笔集《把时光揭开》《路边书》等系列优秀作品,深受国内外广大读者喜爱和追逐。他曾获人民文学奖、全国读者最喜爱小说奖、蒲松龄文学奖、华文最佳散文奖等。他创作的小说多次入选全国小说排行榜、中国当代小说大系、全球华语小说大系。部分作品译为英、韩、蒙、藏等文字,是达州这片文学热土走出的著名作家。 罗伟章在讲座上从虚构的重要意义,即虚构是小说的命脉之一,小说家的使命之一就是虚构,虚构的主旨目的是为了寻求真实,抵达真实;学会叙事,主要途经是多读书,小说写作要一段一段地经营,把每一个段落都要写好;锤炼语言,每个写作者都要有语言的自觉,好的语言都是以朴实为底,不能矫揉造作;不要顾虑太多,要写自己相信的事等四个方面,从写作心态、写作技巧方面等四个方面分享了他的文学创作经验和对文学的认识。<br> 罗伟章说,好的文学就是“从别人的故事里看见自己”。小说是通过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典型的社会生活环境和对完整故事情节的具体描写,形象生动地反映着现实生活。罗伟章认为,文字的意义在于,它能对事物进行命名,继而进行记录。然后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文明的代代相传,搭建起人与人之间、与历史之间、与天地之间沟通的桥梁。<br> “人是社会的动物,写作要有历史观和时代感,用个体去表达时代的情绪。一个作家的生活与普通人的生活应该是两种生活,作家的生活是可以书写的生活。作家创作不能忘了情感这个本能,作品的思想深度就是情感的深度。作家要用作家的话语体系而不是用新闻的话语体系去表达社会和生命个体。”讲座中,罗伟章重点阐述了作家的创作立场。作为一个写作者而言,平常要对生活、对时代有洞察力;对生命、对自然抱有悲悯之心,但这种悲悯并非居高临下地俯视,而是“生命与生命的一种对话”,这种对话让写作自然而然地像水一样流淌出来。而写作的过程,就是让这种感觉变得有序、环环相扣,自成一个世界。<br> “一个人的内心有多丰富,想象就有多丰富,文字表达才能丰盈。他举例说,有人到深山寨子里去采访一位老太太,问她什么时候最快乐,一般的新闻话语是“打工的儿女回家团圆最快乐”,可老太太说的是:“有风吹过寨子的时候”。这就超越了作家们的想象,是更宽阔更具个性的表达。写作者应通过灵魂的修剪,去观察社会风云、体察世态人情,要关爱大众,悲悯苍生。具备与世间万物荣辱与共的情怀。”罗伟章在讲座上认为,写作者要把握好与文学有关的几个词语:认识力,说服力,认知力。写作时不必过多的考虑读者,要有得罪庸常生活的能力,更要有把生活中有意无意遮蔽的部分表达出来的勇气,才可能在人情世故写作中,不影响文学在广阔的宇宙里翱翔。<br> “有时候,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这是《谁在敲门》的第一句话。罗伟章告诉大家,长篇小说《谁在敲门》,就是一部关于“时代与人”的作品。<br> “这本书源起于他2016年被省作协派到雅安市芦山县文联工作。当时自己每天在芦山各处行走、观察。有一天回到成都,在和家人准备吃饭时,电视机响起歌声,歌词是什么不知道,画面上活动着几个穿民族服装的男女,什么民族也不知道。他们荷锄走在田间,边走边唱。我身上一阵抽搐,继之泪水滂沱。”罗伟章讲到,他从这支歌里,感受到了“他们的祖先挽着裤脚,把爱情系在头发上,弓腰趴背,在大地上劳作。天空苍黄,如同逝去的时光,人,就这样穿越时光的帷幕,一步步走到今天。人是多么坚韧而孤独,又是多么孤独而坚韧。”这种情绪与突然间就和自己在芦山的所见所闻联系起来了,甚至和自己家乡的宣汉老君山联系了起来,使他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灵感。<br> 罗伟章表示,“每个小说都有自己的气质,这与小说的题材有关,与写作者当时的想法有关。”而决定《谁在敲门》气质的,是观念的冲突,以及冲突中个体的经历问题。讲座中,罗伟章直言,无论是长篇、中篇、短篇,他都不列提纲。他讲提纲会消化掉自己的激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无数,相反,写作时心里是非常饱满的状态。罗伟章风趣的讲到,他在写作的时候经常会走题,因为太过“随心所欲”,所以要边写边调整,而且写完之后要进行大量修改。<br> “《谁在敲门》我至少改了15遍,修稿的时间比我写初稿的时间要长很多。”尽管如此,罗伟章依然认为修改小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就像疏通河道一样,哪里该转弯,哪里急,哪里缓,都需要考虑。疏通之后,文字就会像河流一样滋养周围的生命,非常有成就感。”<br> 作家的责任就是把那些遗落的生命细节捡拾起来。作家要始终保持精神生活的高端性,要从向下的部分和喧嚣中超拔出来。很早以前,就有人嘲笑巴金等人的小说没有技巧,而当下的小说技巧进步了,作品却平庸了,主要就是当下的写作没有触及社会的痛和伤,只着迷于自己逼仄的小世界,着迷于肤浅的乐观主义,缺乏把社会纳入历史长河考察的视野,缺乏对社会的深沉打量和体察。这是对生活整体的不尊重。只有有深度的作品才蕴含生机。<br> 罗伟章说:“作家的最好时代就是未来,我们不缺少严肃、认真思考的作家,理想中的现代小说,是作家对生活的深刻洞察和思索。无思想力的小说家,面对再简单的现实,也会感到无从言说的乏力。期待各位作家创作出更多让人反复咀嚼、回味不尽的作品。”在为期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中,罗伟章的讲座深刻有趣而又引人入胜,他说,作家要敢于挑战自己,在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变革现实时,小说作家能够“质疑”,能以“你”为定位来关照世界,能发现麻烦,并通过严肃思考,认真工作,来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处理麻烦,所创作的小说能够让读者阅读下去。<br> “作为作家,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把作品写好。”讲座最后,罗伟章还希望大家要培养写作的自觉意识,多读书。罗伟章告诉大家,”读书的好处就是把一个人撑开,你从中读到自己,读到两个人、三个人乃至千万人。当你心中装有千万人时,不当作家都很难。”罗伟章认为,当从作品中读到千万人时,也就真正读懂了文学作品对于人类普遍性的关怀。<br> 蒋蓝为13位蜀地奇人画像 蒋蓝作家、诗人、散文家。朱自清散文奖、人民文学奖、西部文学奖、四川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作协主席团委员,成都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四川大学文新学院的特聘导师,成都文学院终身特约作家。他早年写诗,近20年专攻散文,或称“非虚构写作”。他已出版《蜀地笔记》《成都笔记》《豹典》《踪迹史》《黄虎张献忠》《锦官城笔记》《蜀人记:当代四川奇人录》等。 蒋蓝在讲座上以深厚的人文情怀、丰富的创作经验、广阔的视野,从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作《蜀人记》中的《陈望慧:夹金山玫瑰记》及《聂正远:守陵记》两篇作品谈起,详细讲解了散文人物写作,如何选择人物、捕捉亮点、虚构细节、精致语言等方面来突出人物特色等。<br> “新闻终止的地方,就是文学开始点。”从新闻报道到文学创作,蒋蓝一语道出他的创作“秘方”。<br> 蒋蓝说:“有人说,文学就是人学。记者这种职业每天都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而且还要研究人的心理状态。接触多了有所思有所想,有了强烈的表现欲望,最后成为作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像我国当代一些著名作家,如孙犁、萧乾、郭小川、刘白羽、金庸、张恨水等,还有国外的海明威、加西亚·马尔克斯、巴尔加斯·略萨、托马斯·埃洛伊·马丁内斯、卡洛斯·富恩特斯、冯内古特等,都是新闻记者出身,而后步入文坛的。”在他看来,记者所写的新闻讲求实效性,讲求对事件的准确表达,却关注不到人物的七情六欲、情感纠结、思想起伏,而这些恰能在作家的文学作品中散发光彩。<br> 据蒋蓝介绍,在作家身份之外,他还是一名资深的媒体人。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停止对社会各个领域人物的深入采访。在这个谱系里,他会特别留意一些特异之人。于是,他从采访、接触的“庞大人物库”里选取了13个人——红军坪的守陵人聂正远,在夹金山种玫瑰的陈望慧,“何氏三圆琴”发明人、被人称为“从木匠到教授”的民间奇人何夕瑞,身残志坚、为青少年提供心理咨询的赖雨……这13位当代四川奇人,用散文、随笔、思想断片的非虚构笔触去还原他们的人生断代史,强力彰显了其笔下“奇人”超越名利,尽一人之力与命运扳手腕、呵护生命的挚爱与尊严。<br> 蒋蓝在讲座中向大家介绍了这13位人物的选取标准:一是着眼于他们的民间处境与人生向度;二是倾心于他们的特殊经历、个人经验与非凡事功。在他看来,这些人极少数属于“著名”人物,绝大多数属于“非著名”者。这些人身上闪耀着蜀人的精神特征,即幽默、乐观、隐忍、勤奋、坚毅与豁达。<br> 《聂正远:守陵记》讲述的是,四川省巴中市通江县瓦室镇啸口村聂正远,为了履行父亲要守好红军坪墓地的一句承诺,“子承父业”守护3000余名无名红军的烈士墓。40年如一日,从未离开,从不懈怠。从小,父亲便会给聂正远讲红军没有来之前,穷人没有土地,没有自由,没有书读,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红军来了,穷人有了土地,不再受地主打骂,也能读书识字了,能吃饱穿暖,生活有了盼头;红军救过他父亲的命,保留了聂家的血脉;红军为了老百姓过上好生活,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如此,虽然聂正远读书少,但慢慢地理解了父亲,也对红军充满了感恩之情。只要聂家有人,就会一直守护下去!这已成为聂家人的家族誓言。<br> 蒋蓝在讲座中讲到,在文章的最后,他这样写道:“临别时分,看到聂正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说你尽管说吧。聂正远声音低沉:‘那好!哎,我的儿子尽管答应了我会接这个班,但他因为生计困难,又南下外出务工了。没想到,这一别就是5年多……’聂正远张开老茧密布的手掌,晃动着5根指头:‘足足5年多啊!我没有他一丝消息。估计是混得不好,不大好意思回来。我还听说他身体很不好,一直有病……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到他。哎,该怎么办呀!说不定你的文章发表了,万一他看到了,真希望他回来看看父母和家乡!’我心头沉重,走出很远,一回头,透过水灵灵的桐子花,看到聂正远还在向我挥手。一个人的精气神,总能在天地运行中获得续接。所谓‘失神者亡,得神者昌’,堪称聂正远的写照。站在村口,我又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守陵,是天大的事情。’”<br> 在当下,故事(或事故)为新闻提供了充足养料,却大大为难了文学叙事。新闻叙事的大幸,可以被视作文学叙事的大不幸,这也致使一些文学作品的想象力远不及故事(或事故)随身所携带的想象力。于是,一种新生的文体——非虚构便应声而起。<br> 他坦言,人物写作,也许是非虚构写作里最为复杂的一种写作。它考验一个作家的全面能力,对政治、地缘、民族、人物成长经历、性格形成、文学性、思想性等方面的综合要求非常高。讲座中,蒋蓝还讲述散文人物写作,从艰辛的采访到文学作品的形成过程,深入浅出,娓娓道来,极富感染力,引导大家树立狠下功夫、打牢基础、突破传统的写作思维。<br> 在讲座结束时,蒋蓝接连说了三个感谢:第一,感谢新闻。正是我十几年以来的新闻采访经历,才是使我接触到到了生活的掌子面,接触到了那些散发着滚滚热气、流淌着汗水与泪水的新闻人物。新闻赋予了我一套切入生活、打捞素材的方法,它们与文学的田野调查异曲同工;第二,感谢文学。新闻停止的地方,就是文学的发力点。我的文学写作,恰恰是我重新厘定人生、澄清生活的方法,也是我对自己经历的人与事的回炉与重塑;第三,感谢写作中的人物原型。《蜀人记》记录了13个奇人。这些“奇人”身上的“奇”不是奇形怪状,不是怪力乱神,而是“奇”在他们身上展现出惊人的正能量。他们都是当代四川基层群体的代表。他们就是四川人,他们更是中国人。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他们彰显出来的精神气韵与担当,他们在这个伟大时代犁出的心路历程,他们发出的“四川声音”撼天动地,构成了一部生生不息的心灵史。”(笔辉巴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