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饮食系之：盛夏的晚餐

刘仁杰

《 盛夏的晚餐 》

——刘仁杰（湖北）



未删减版//

伏天，味口不好，吃点什么呢？偌大的餐桌，荤菜、素菜，汤菜、凉菜……觉得没有一样合乎自己。燥热的思绪像这大热的天，大跨度跳转到了一个久违的清凉的小山村，依稀远远地在那个小小的餐桌上游曳。

六点钟，此时还不能算老家真正的傍晚。下午四点到七点，太阳收敛了些火红灼热的面容，乡亲们趁机可以多干些活，要过一会儿，烟囱里才会冒起袅袅炊烟。这时的我们应该还趴在河里，头上高大的冠木遮住了阳光，水里凉丝丝的。也许有哪位小伙伴偷摘了河沿上的黄瓜。“伙计，分点吃哈唦！”大家伙都要，不行干脆开抢。水中的鱼儿被我们打破了平静，顾不得怕热，再次四散奔逃。

盛夏的乡村并不都是无所事事。对于大人来讲，稻田里需要扒两次草、随时扯稗子；旱地在这个季节，杂草长得快，花生、芝麻、棉花不锄草就没有收成，锄一次还不行……都是些耽误不得的要紧活。还有一日三餐，自己不做就没得吃：午餐后休息的间隙，用瓦盆将面粉兑水、加老面调成糊状发酵；下午收工回来，添些干面粉揉和成一个个圆形的面粑（老家叫发粑）放进簸箕，敷上布巾，接着收拾锅灶，烧开水、炒菜；菜炒好了，簸箕里的粑面也该醒得差不多了，伸手轻轻一按，松开，凹陷下去的窝窝能自行长起来；锅底盛适量的水，烧至半开，凉水湿手，将粑面贴在水线以上的热锅壁上，洒些清水，蒸粑。天气热，人劳累，吃不下太多东西，少不得些汤汤水水的可口吃食……

烟囱里开始冒烟了，该回家了。

门前空地上，一张柏树板或松树板拼接的木桌，经由岁月摩挲愈发变得锃光瓦亮；原本契合的卯榫，因经年使用受力或移动时发出的吱吱声仿佛光阴在细语。几把山上的松树纡成的靠背椅随意地摆放在木桌子周围。桌子上很简单：一个筲箕，里面是又白又泡的发粑，金黄的粑壳，雪白的粑瓤，浑然天成，看一眼就有饥饿感；一个瓦盆，装炒葫芦，一大坨猪油，多加水煮，满满一盆葫芦汤，闻着很香。葫芦是菜园子里摘回来的，毛茸茸的，刨去皮，切成大方块，如果葫芦里加上几块腊肉皮一起煮，香味半湾子都能闻得见，这样的葫芦吃进嘴里，有一种吃肥而不腻的大块子肉的感觉。或者再来一碟腌蒜苔，时而拈几根换换口味，口口生香，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一人盛一碗葫芦汤，边吃发粑边吃葫芦，菜也是饭，饭也是菜。一个发粑拿起来，要么直接吃，要么掰开粑壳粑瓤，还可以掀开粑瓤上的粑皮儿，大家各取所需：孩子们专挑粑壳、粑皮儿吃，粑皮像吃牛皮糖似的；青年人喜欢吃粑壳，又酥又脆、嚼起来嘎吱嘎吱的满口香；老年人牙口不好，吃粑瓤，偶尔馋一回，将粑壳丢进葫芦汤内，连浠带干哧溜哧溜吃进嘴里，过过瘾。吃不完的发粑，没关系，勿需放进冰箱，第二天当早点照样新鲜。或者干脆放进筛子里，积攒起来让它长毛，哂粑酱，一点也不担心浪费。夏天，很多山里人家喜欢这样的晚餐标配。不知不觉间，肚子吃饱了。人吃饱了，世界就安静了。勾起手指头刮去额头上流下的汗珠子，拿起蒲扇“吧嗒吧嗒”扇起来。蚊子望风而逃，耳边嗡嗡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萤火虫飞来飞去，青蛙一浪一浪地赛歌。河里的风轻轻地，开始一阵一阵扬起来，树叶在月光下摇曳。大人呱唧着蒲扇站起来，这是要到河边稻场去乘凉。刚出完透汗，身子骨更容易感受到河风的清凉，乘凉前，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免得伤风感冒。孩子们早等不及了，稻场里有小玩伴，有河水潺潺，有夏虫呢喃，还有大人说笑话、讲故事。

满天的繁星眨巴着眼睛，柔柔的，泛着清静的光。看这星星的密度，明天还会是一个大热天。其实，热、不热，在这山里一早一晚是凉快的，该干的活一点不耽误，该吃时吃，该睡时睡，美得很！

（字数：1456）

二0二一年七月十四日于孝感发布

刘仁杰原创文字，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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