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自然纪事》

石绍河

我读《自然纪事》

石绍河

  我在苇岸日记《泥土就在我身旁（上）》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二日日记中，读到这样一段话：“在我读过的、知道的作家中，梭罗的《瓦尔登湖》，法国儒勒.列那尔的《自然纪事》，俄国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西班牙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如果把这个行列延伸，还有法布尔的《昆虫记》，从这些书中，不仅可以看到他们的聪明，更重要的是能够感觉出他们的灵魂。他们的家是世界，亲人是万物，他们唯一的敌人是人类中堕落的人。他们关心动物胜于关心自己，他们与万物是兄弟。但在我国的散文中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找不出这样的作家和作品。”

这段话尽管有点绝对化，但对我触动很大，同时也记住了《自然纪事》这本书名。

在三月二十四日的日记里，苇岸还有这样一段话：“初读列那尔的散文，和普里什文那么相似，仿佛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虽然列那尔与普里什文都把自然作为描写的对象，都用诗意的随笔形式，但他们灵魂放出的光彩，是可以从颜色上区分开来的。列那尔用线形的方式，每篇首尾一致，完整和谐，含有法国人的幽默、讥讽的意味。普里什文用面形的方式，每篇作品仿佛是一整面中的裂片，随意、不规则，求一种全部作品中的完整。”苇岸是真心喜欢列那尔和普里什文，而且认真读了他们的作品。

受到苇岸这些话的影响，我于2021年3月5日从网上购买了一本《自然纪事》。炎炎夏日里，我坐在吹着冷气的办公室里，翻开了它，用一天半时间，在2021年7月13日上午读完。这本书的确是自然文学的经典之作，体现在敏锐的观察、细腻的感触、丰富的想象、诗意的文字上。写乡村田园生活中的动物、植物，以平视或仰视的目光看待他们，常从动物、植物的角度思考问题，认知世界，真正做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者还时时为自己某些出格行为（如钓鱼、打猎等）深深忏悔和自责，深刻表明保护环境、热爱自然的内心自觉和敢于大胆撕开灵魂让人审视的勇气，“我的屁股上真该挨一枪。”作者在简洁快意、风趣生动、幽默讥讽的叙写中，为我们勾画了一幅美丽恬静的山水田园画，为我们描摹了一种宁静和谐幸福美丽的生活样式，为我们讲述了一种与世界万物和平相处的处事方式。

作者观察细腻，摹写灵动，出新出巧。试举几例：母鸡“门才开开，她就双脚一并，跳出了鸡窝。”两只鸭“并卧在一起，仿佛服侍病人的邻家妇女的那双木鞋。”珍珠鸡是“一个驼背女人。”天鹅“在池塘里滑行，像一只白色的雪橇，在云霞里遨游。”母牛“用她硕大而柔软的舌头，舔着挤奶女工的光背逗乐。”“自由了的母马放开沉重的脚大步流星奔到栅栏那里。”我把马“浑身上下刷得油光水滑，望上去真像颗樱桃似的。”“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了，他（猪）只是咕哝着：‘尽是些肮脏的珍珠’。”绵羊“在尘土纷飞的路上印上了蜂巢的标记。”“她们（青蛙）在草丛上跳跃仿佛沸腾的油滴。”蝴蝶是“一幅对折的情书锦笺，正寻觅着花的住处。”“她（蜻蜓）总要在清水里浸一浸她那红肿的眼睛。”“他（鹿）那两条腿像一阵风，刮得树枝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又分开。”“夜像一袭长裙曳地，在石子和树林之间拖曳着，在肮脏的沟渠和潮湿的地窖深处拖曳着。”“去年，她（喜鹊）是在田野上过的冬天吧，所以至今身上还留着一抹残雪。”“一只翠鸟飞来栖息在钓竿上。…我屏气静息，看到我的钓竿被翠鸟当做树枝，感到十分自豪。”“他们那些修长的枝柯互相抚摸，像盲人一样，以确信大家都在。每当狂风劲吹，想把他们连根拔起，他们就横眉怒目，挥动手臂。平时他们只是和睦地轻轻细语。”“大块大块的白色云絮奔向一轮圆月，好像一群熊朝着一大块蜂蜜蛋糕猛扑过去。”这样优美的文字俯拾皆是，读着这样轻快有趣的文字，时不时会心一笑，真是一种精神享受。

我国后来涌现了一批自然文学的代表人物，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包括列那尔在内的自然文学大师的影响。

经典值得多读、反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