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陈年的清酿

叶芗

你是我陈年的清酿

——写给厦门的情书

初稿订于2021.7 叶芗



黄永玉曾在《塞纳河到翡冷翠》中写到：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题记

（一）陈年埋酒

我一直很喜欢席慕容女士诗集中的一段话"……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

初初相遇，那真是件异常安宁温柔的事情。仿佛于陈年埋下一壶酒，往后便只待草长莺飞、香花灼灼，簪花饮酒，酒入春景，如锦添色。

这总会让我想起你我最初相遇的时刻。

好像那时也已埋下一壶上好的清酿。

——那是在古老陈旧的书页和时光里，在一个八十年代的风霜和苔痕中。

那时的曾厝垵还只是个落寞的小渔村，鼓浪屿也不过一个稍有姿色的小岛，它们之间隔着一片海。

每到夜里，南音的《子夜歌》会从海的这头唱到那头。

靡靡的闽南腔调，有琵琶和海浪伴曲；海风里远年的回音很远亦很近。

那些水袖起落的日子呀，鹭江上的风月洋场叠加粉墨里的爱恨痴嗔，随便一点什么，都能让人心折。

这便是，我最初爱上你的原因。

我爱你随意的一支风，一支曲，一支陈词唱穿的戏文里、风月柔柔的爱情。

爱你那些浮光掠影、翩若惊鸿的流年，像不经意洒落我满袖的海风，轻轻一挥衣袖，便都散落在空中。

（二）夏日醉酒

去见你，是在十八岁的夏季。

那时候晴空万里，日光里都是果香馥郁的芬芳；夏日的海风一吹，只觉得光阴太慢，而我们来日方长。

印象最深的是中山路的公馆，鼓浪屿的酒。

火烧云燃在那头的天边，单车沿着环港路慢慢行入繁华深处，海风吹起裙摆一角，树影流动，时光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下了单车，在长街巷弄里打着转儿，慢慢地踱步，不经意就从喧闹的中山路转入街边静谧的小巷，推开了一扇民国公馆的旧门。

听说，那是太古洋行买办邱世定的故居。爱看戏的商人和美艳的京城戏子名角儿结缘相识，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留下一座半壁苔痕的公馆。

我并没什么探求的欲望，于是只在外伫立片刻；也许是唏嘘，也许是别的什么，老墙上的青苔惹起我一阵儿沉思。

我慢慢想象着当年的奢华瑰丽，想象那些风月场上的美丽、假意或真心，那些被岁月打散了的浮华欢畅的时辰……再一想如今青黑的老墙上青黑的苔痕，心上只觉似水流过一般的寂静。

寂静的故事占据上寂静的心，我独自坐船来到鼓浪屿海边的小酒馆。

一个人，一杯酒，一张靠窗临海的桌，歌声轻轻慢慢唱着，而我只想好好沉默。

夜色还不深，海边灯火明亮。

风琴和尤克里里，开始慢慢响在海风里。还有谁的吉他，轻轻轻轻地拨弄，连着都有些微醺的夜色呀，年轻的夏日里，好像恍惚间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你我取出陈年清酿，在公馆小院中对饮，小园香径，花开灼灼，醉倒时满身的清香轻轻袭我……

奈何，折叠的时光如流水，刹那间梦境破碎，涌上心头的，是莫名的酸楚扼腕和醉人的哀愁。

我分明还在这里，分明只是醉了夏日的一杯酒，却也分明的有了离别的隐痛。

（三）流年酿酒



我走了，带着我的爱和哀愁。

我依然那样的爱你。

爱你的好你的坏，你的瑰丽或者颓败。

但我没办法为你停留。

我只能走向你，或者离开你。

这世间很多事就是这样无可奈何。

但我想，你我并不必为此烦忧。

待又一个草长莺飞、山花灼灼的年岁，你我便可以再取出那一壶未尽的陈年清酿——流年会将它酿就得愈发浓郁香醇——再次簪花饮酒，酒入愁肠，三分醉人、七分溶解你我今日离别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