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的军营往事

張 錦

<p class="ql-block">天山脚下的军营往事 张 锦</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从军入伍后的第二个年头,每天在完成运输任务后,吃罢晚饭,闷热的新疆夏天气候,根本无法令人入睡,几位老乡躺在连队停车场边的干芦苇上,卷着莫合烟,望着头顶宁静的夏夜星空,灿烂的银河间繁星闪烁,偶然有一颗流星拖着细长的光尾落入远方,空气似乎被烈火烧烤过了,没有一丝丝凉爽感,比起自己那虽然贫穷落后家乡的自然环境,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家乡那大山里,无论那一条山沟,都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山坡上,村庄里,河岸边到处都是绿树成荫,县城边的洮河更是夏天避暑的绝佳圣地,而眼前那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除了一丛丛的骆驼刺和公路边的沙枣树,根本再见不到一丝绿意。</p><p class="ql-block"> 老乡们聚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思念亲人和家乡的话题,再就是相互聊各自女朋友的来信,只至午夜后气温略有降低时,才能返回宿舍入睡。</p> <p class="ql-block">当时地方上最盛行的日本产双喇叭录音机,在军营中还是稀罕物件,每次上街听到店铺里播放出的那动听歌声,都让我们如痴如醉,流恋忘返,在红歌中成长的我们,听到如此动听而有若天赖之音的美妙歌曲,恍若隔世。后来在地方朋友处再次听到时,才知道是远在大海那边的台湾歌手邓丽君唱的歌曲。</p><p class="ql-block"> 由此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每天从各种大喇叭和收音机中听到的所谓的流行歌曲和革命歌曲外,还有令人无比享受的仙曲。并且也知道了《何日君再来》《十八姑娘一朵花》《甜蜜蜜》《蔷薇蔷薇处处开》《美酒加咖啡》等令人耳目一新的神曲。</p><p class="ql-block"> 积攒了将近一年的士兵微薄经贴,加上入伍离开家时亲人给的零花钱,终于在乌苏县城百货大楼内五金店中购置了一台日产小三洋收录机,从此,邓大姐的甜蜜蜜歌声也能够伴随我在军营中和行车时打发悠闲时间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周末的下午,早早结束了例行的车辆保养任务,换下工作服,卷一支莫合烟,躺在汽车傍边的阴影下正在惬意的听着邓大姐的《甜蜜蜜》,突然指导员和副连长从车后转了出来,我还没关掉声音,指导员已经到了身边,这是谁唱的,还非常好听;指导员一本正经的问着,我看到指导员身后的副连长在给我眨眼睛,赶紧立正后顺口说这是李谷二唱的,指导员说东方歌舞团有歌唱家李谷一,怎么从没听到过还有个唱歌的李谷二?我赶紧胡诌说;那是指导员你不爱听歌曲,李谷二是才出来的新歌手,她唱的歌曲可好听了,我们年轻人都喜欢听。</p><p class="ql-block"> 副连长本来就和我因为共同爱好文学,因此关系也比较铁,这时为了替我解围,便故意岔开话题,上前打开驾驶室门,一马达发动起车辆,踩了两脚油门,听了听发动机声音,熄火后问我车辆该保养的都保养过了吗?我说报告首长;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该保养的也都保养了,指导员接上话碴说,你小子虽然开的咱们汽车营谨有的五台新车中的一台,但也不能因此骄傲大意哦,过几天就要去边防四团执行国防施工任务,那里山高路险,都是简易国防公路,马虎不得!在即将离开时,又转回身来,我想这下遭了,是不是要没收我的小三洋了!他笑着问我,你前段时间不是胃不太好吗?这会好多了吗?明天去营部卫生所领上些胃药备上,别让你那熊胃病到时又犯了影响运输任务。我马上以刚从美国电视剧(加里森敢死队)里学来 的美式军礼致以敬礼,把指导员给逗乐了,他哼着刚听到的歌词背着手去检查其它车辆去了。</p><p class="ql-block"> 副连长走过来一把从我手里夺过小三洋,你小子成精了,尽然敢眼不眨,心不慌的欺骗指导员,以后别在人面前显摆你那破收录机了,郑丽君的歌曲也不要再有恃无恐的人前卖弄了,这些歌曲不准听你不清楚吗?下次再让我逮着小心我给你没收了,整天吊尔浪当的不像个军人,军装成天穿的风记扣也不扣,稀稀拉拉的成啥样子了!把你车底下的垃圾清理干净了休息去。</p> <p class="ql-block">当时我们的军装还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六五式的确良立领夏装,在高温的新疆环境下,穿个短袖衫都热的难受的不行,因此我们整个夏天都不爱正儿八经的穿军装。后来发下了新式小翻领卡其布两用衬衫,才除了有重大活动外,可以不穿军装外套了,当时除了冬季的卡棉外套和的确良夏装外,更没有现在军人配发的作训服,礼服等五花八门的各式服装。</p> <p class="ql-block">来年的春季又到来了,远处天山上的皑皑白雪伴随着气温的慢慢升高,雪线也便逐渐退向了远方,一年一度的植树造林活动从地方到军营,都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我们汽车独立营因为是年初刚从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市调防北疆军区,离开了美丽舒适的老军营,在北疆准戈尔盆地西端的天山脚下北疆军区所在地乌苏县东戈壁滩上,建起了新的营房,营区内外基本上还没有一棵树木花草。</p><p class="ql-block"> 从天山下面的山坡上拉来黑油油的土填入挖好的树坑中,经过几天的艰苦劳动,营区内外和通往国道的道路两边,各种树苗就像列队时的我们一样,整齐的排列在土地上,这时连队唯一的拉水车便比平时繁忙多了,每天除了保证全连人员的生活用水外,还要早晚浇灌所有树苗,到了夏末秋初时,经过战友们精心呵护,栽种的树苗全部成活了,这时也能辩认出树木的种类来,道路两边都是新疆杨,这类树木长大后树形非常伟岸高大,树皮呈嫩绿色,树叶阔大宽厚,营区内则主要栽种的白腊树,该树种生长快,树形美观,能形成一片阴凉环境,开花时一串串花片吊在树叶中好看极了。</p> <p class="ql-block">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四年的军旅生涯转眼间就过去了,在营部屋顶大喇叭播放的《送战友》歌曲声中,我们这些即将脱下军装,告别心爱的军营和战友的老兵,面对着同吃一锅饭,同唱一首歌的战友们!那种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心情!在之后的生活中绝无仅有,最后一次擦试了伴随我奔驰天山南北大漠戈壁的庚2—25443号解放卡车,抚摸着已有碗口粗树干的营区树木,而树干上那节疤有如树木的眼睛,此时此刻也好像要对我说话似的,紧紧的凝视着我。</p><p class="ql-block"> 再见了天山,再见了大漠,再见了亲爱的战友,再见了熟悉的营房,明天我即将要踏上东去的列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