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

轩辕剑

　　在书房和我家的毛孩子玩耍，其乐也无穷。外面正下着雨，雨并不大，且间间断断的，但足以清凉，足以滋润。远山隐约在淡淡的雾蔼中，朦朦着美，朦胧着一种迷人的诱惑。而近处的绿是深深浅浅的清脆，足以清脆我的眼睛，也足以清脆我敏感的心。

不由得，那些远远近近的连绵便在心中生了一种闲逸而欲飞的狂想。这狂想一如往常，使我的思绪恣意的放飞，无拘无束，有如天风。有如天风般从苍桑的过往瞬移至不可知的未来，从骏马秋风的大漠孤烟切换到杏花春雨的小桥流水，从无垠宇宙星河到微不可见的尘埃。而我就是这想象中的主宰，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成为任何想成为的角色，上天入地翻江倒海，金戈铁马指点江山，酌酒赋诗栽花养鱼，甚至常会把自己设置为一个苍凉悲剧的主角，无限的苍凉伤心，无限的苍凉孤寂，无限的黯然销魂。而我一直以来，常常一个人独享这恣意的乐趣，这是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我以此甚至有些睥睨这众生的世界了，且并不以为有什么不妥。

雨声是喧嚣着的，夹杂着街道的车水马龙的声音，并不再是纯粹的雨声，更谈不上青瓦檐雨般的幽深和穿林打叶似的潇洒，这雨声入耳便浑浊了许多，也便扰乱了我往日沉寂中的想象。又想，其实更多的时候雨声都是一种混浊，并不单纯。雨本是一种无声的滴落，无论快慢斜直，只是在滴落中与别物碰撞磨擦才有了声音，这声音各不相同，又加了别物的声音，这雨声才大而诱人，才不纯粹而丰富。假如这雨只从檐瓦滴落，只与花叶应和，幽自然幽，纯自然纯，但却一定会久响无味，久听寂寥，缘其少了一些变化和丰富。

听雨自然以幽雅淡远为上，少了几许烟火气，多了几许静心的诗意，可终究没有永远的幽雅，我们也不能在幽雅的雨声中渡日，毕竟我们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既是传说中餐风饮露餐玉吞霞的神仙，也会有厌倦仙气飘飘的单纯日子。沾染烟火气息，大概才是人生雨声的正道。于我们凡人，不是要远离烟火气，而是在烟火气里找一丝仙气。没有仙气最坏的结果无非只使人粗浊一点，没有烟火气最轻的结果却会使人死亡。而雨声，既使不纯粹不幽雅，也是能让人涤滤心胸的。

由此又不由得联想，我们认为的诗和远方，如果没有眼前的苟且，便也只能存在于想象中。其实我们想象或我们以为的美好，都始于也基于世俗尘埃里的起步。我当然知道，我们听到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是要我们不被眼前的困境所扰，在承受苦难时更要心存美好未来的理想，要心存希望，如此才不会屈服于现实的压力。可更多的是人们只想着诗和远方，以为一心沉浸在风花雪月的幻想里就是跳出红尘，忘了只有立足眼前世俗的苟且和不断的行走才能有诗和远方。而远方，我们想象中的诗意的生活，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构筑，也是另一种存在的苟且。其实我当然也知道，我们很多人在说着、写着、读着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话语时，做着仙气飘飘的美梦时，却是清醒而踏实的走好生活的每一步，并未因风花雪月迷惑、迷失自己的方向。他们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微笑。

进而又想到曾流行过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无限的世界，有限的人生，无限的世界，有限的财力，无限的世界，有限的诗意。急切的想离开烟火气，终究失落了踏实的人生。

我们所希望的远离世俗，不染红尘，作个青莲般飘逸的人，却刻意回避青莲根于淤泥。没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俗事的支持，如何谈生存生活。且这些所谓的俗事，只要有心，每一件都可营造的无比精致。

环顾架上图书，那些诗歌散文中可以偶尔全是风花雪月，少几许烟火气，毕竟它们更多的只是撷取了生活很短的一个瞬间或很小的一个截面。但如果一本写社会写生活的小说没有烟火气只有满纸浅薄的诗意，这一定是个低级的无病呻吟，它不是社会也不是生活。在生活的重负中努力寻找诗意，在浪漫想象的鼓励下努力在烟火气息里生活。踏实生活，才能怀揣梦想。烟火人生，才是诗意人生。

浓浓淡淡的云，隐隐约约的远山，断断续续的雨，嘈嘈杂杂的雨声，和斗室中的我隔窗相对。毛孩子嘟嘟时而一跳一窜的，时而静静的卧着。身处红尘，心有远方。在生活的烦恼中，固守着自己的一种梦想，甚至幻想或狂想，从眼前的苟且努力的向前，即使走不到很远的远方，时常想想属于自己的远方，也算是不固步在眼前的苟且中吧。

2021.7.11